《云雨何影》七彩绿叶

2、第一章

　　她，王雨，自认为长相普通，气质平平，没理想，没抱负，没胆识，可她这样的人，竟出生在王府呢，那可是堂堂的丞相府啊……
　　不是什么地狱黄泉，不过是有一只喜欢勾心斗角，以害人为乐趣的老狐狸罢了！
　　瞧她不也好好地活了十八年了吗？
　　看来她的运气真不是一般的好呢！
　　换上一身薄薄的粗布麻衫长裙，简单的处理一下头发，乍看之下，无非就是个长得很不错的村里姑娘。
　　“主人，您要出去。”淡淡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在一起七年，虽然有时候她的笑让人琢磨不透，不过有些事，确已不用明言，便以心知。
　　对镜中的女子盈盈一笑，她转身道：“好久没出门了吧，都快忘了外面是什么样子的呢。”不是不能出门，老狐狸从来不会限制她的行动，只是她太懒，也是她——不愿多事！
　　“主人，是从花园出去，还是……”
　　“大门！”还没说完，她就打断了他的话，“要不，你从花园出去吧，我这主人不会有什么意见的。”盈盈笑意望向他。
　　“既然主人走大门，那雨影自是跟随主人。”他自认是一个称职的侍卫。
　　“呵呵……还真是一个好侍卫呢！”好侍卫啊，花园，钻狗洞出去呢！
　　不过对她而言，不管从哪里走，都只是一条出去的路罢了。
　　两年没出府，似乎没什么变化，仍旧是那热闹的街道，忙碌的小贩，穿流的人群，吆喝声，谈笑声，车轮声，好一派繁华的景象啊！
　　真没变化吗？
　　那又为何，一路走来，有如此多衣衫褴褛之人呢？
　　她脸上有着那一贯的微笑，只是那笑，带了点嘲讽。
　　“泾川发大水，有一部分灾民涌进皇城。”耳边传来了淡淡的声音，她知道是她那尽职的贴身侍卫。
　　没有任何言语，她继续逛她的街。这些人，不关她的事，她，不过一个小小的女子罢了，每天深居闺阁，又如何管？
　　走在前方的一老婆婆突然之间没有任何预兆的倒下，出于本能的，她伸手扶住了那年迈的老人。
　　“您没事吧？”她问那似乎有点吓到的老人。
　　“是王府的奴隶！是王府的奴隶！”路上有人道。
　　“是啊，是啊，你看她手上的那奴印，那是王府的印啊！只有王府的奴隶才有的！”有人附和。
　　“王府的人，没一个好东西，更何况是一个低贱奴隶！”
　　“没……没事。”老人听到那些人话，立马站了起来，一脸惊恐的看向她，“对……对不起……”结结巴巴地说完，一溜烟跑了。
　　呵呵……跑起来还真快啊，这样的人，竟然会突然在路上倒下呢，还正好倒在她前面。
　　不过如果不是正好走在她的前面，应该，就不会倒下了吧。
　　这老人，也挺倒霉的呢！
　　双手收回衣袖中，看这那写指指点点，又不敢上前的人，轻轻一笑，看来，自己真的不适合做好人呢！一瞬间的不忍心啊，这就是结果。善心，果然是世间最不该有的呢！
　　“雨影，那些人是在说你吧？”她有趣地看向身后的他。
　　他眼神对上她，嘴角微翘，没有答话。
　　“要是那些人上来围住我们，那可不太好，你可要保证我可以安全回府啊。”她又道。
　　“他们不会！”王府的人，就算是个奴隶，那些人也不敢动的。不然，就要做好灭族，自己则生不如死的打算。
　　“是吗？那最好，我可是还想长命百岁的呢！”说完，她如无事一般，继续在街上闲逛。
　　今日出府，没什么事，只是想看看那么久了，皇城的街道有没有什么变化。
　　可是就算不去刻意听，有些话语还是会自动飘进她的耳朵里……
　　“今年河堤突然被水冲垮，据说也是那王府的责任呢。”
　　“要不是那贪官私吞修堤专款，会有那么多人无家可归吗？真是造孽啊！”
　　“朝廷怎么就没治那贪官……”
　　“据说好像是没证据……”
　　“这还需要什么证据？不明摆着的嘛……”
　　“嘘……轻点，别忘了那个可是王府的奴隶，可别让她听后去告状，那你我的小命就……”
　　“这种人竟然还有脸出来……”
　　“再怎么说也是王府的人……”
　　“呸！低贱的奴隶！根本没有资格走在这大街上……”
　　“是啊，她有什么资格……”
　　……
　　就算飘到了她耳里又如何，它们在她耳里绕啊绕，绕啊绕地，自然就会绕出去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她承认自己不是一个好人，那又如何？在这个世界上，好人，往往都短命。
　　带上那习惯性的笑容，诺无其事地回头，看向那些说话的人，只需淡淡一眼，便足以让他们噤声。
　　一小娃突然从人群里冲了出来，两只干瘦的小手使命捶打她：“你这个坏人！坏人！都是你，我的爹爹死了！都是你！坏人！”他用上了全身的力气，打下去还真有点疼。
　　“小宝，快住手！”一妇人跑过来抱住那有点激动的小娃，“小宝，别胡闹！”
　　“娘，她是坏人！是她害死了爹爹！”那娃依旧很激动，在妇人的怀里死命挣扎。
　　“小宝不要胡说，爹爹不是她害死的。”
　　“不，是她！张大婶说爹爹是王府的人害死的，要不是王府的人，河堤就不会别冲垮，爹爹就不会离开小宝了……”
　　“小宝乖，跟娘回去。”。
　　“不，我不回去，我要为爹爹报仇！”小娃倔强地道。
　　“小宝不要娘了吗？”说着，妇人泪水便从眼角滑落，让看者无不动容。
　　看着娘亲流泪，小娃儿倒慌了，“娘，不哭，小宝会乖乖的，小宝跟娘亲回去。”忙用那缝满补丁的袖口拼命擦那妇人的眼角。
　　擦着擦着，小娃自己也哭了起来。越来越多的路人驻足看这对可怜的母子。
　　“小宝不哭，我们回家。”妇人转过身抬眼看向她，道，“姑娘，小孩子不懂事，姑娘大人大量，别和小孩子见识。请原谅小儿刚才的无理。”说完，拉着小娃，直直地跪到了那坚硬的地上。
　　看着眼前向她下跪的母女，嘴角敛去了那一贯的笑容，挂上和蔼可亲的微笑，唇瓣微启，轻声道：“童言无忌，我怎会计较。你们走吧。”她不愿多事啊，为何总是那么难呢？
　　“谢姑娘。”妇人起身拉起那小手转身离去。
　　天真的童声从那离去的身影飘来……
　　“娘，我们是要回那破庙吗？”
　　“是啊，以后那里就是小宝的家了。”
　　“和那些伯伯婶婶、叔叔阿姨一起吗？”
　　“是啊，都一起，小宝现在多了很多家人呢。小宝高兴吗？”
　　“高兴，那小宝以前的家呢？”
　　“以前的家啊.……”
　　声音渐渐远去，隐没于嘈杂的人群之中。
　　看着那一大一小相偎离去的单薄背影，真担心来一阵风，两人就倒在了这大街上。
　　心里叹了一口气，她，不会管这些事的。她很懒，从不会自找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方是生存之道。
　　笑一笑吧，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本来就不是她的事。
　　“主人！您没事吧？”身后的人走到她眼前，却意外地看到了一张带着笑意的脸，“主人，您的功力增强了呢！”不再是那平板的语气，似乎，有着淡淡的嘲讽，还带了一点，淡淡的失望。
　　微笑地盯着眼前跟了自己七年的侍卫，老狐狸，你果然说对了，不能相信别人啊，哪怕是最亲的人呢，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才是唯一值得信任的人。
　　要是刚刚那小孩手里有一把刀，不知眼前之人会有什么样反应呢？
　　算了，还是不要知道结果的好啊，因为结果，往往会很伤人。
　　“主人，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被她看得心里有点发慌，语带解释的话便脱口而出。
　　“我知道，不怪你，我不也没反应过来吗？”练了消影剑法，居然还会有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啊，呵呵……
　　消影剑法，本是王家的祖传剑法，她自认资质平庸，没有练剑的天资，便把简谱给了他，反正他本来就有底子，又听老狐狸说他是块练武的料，就当找点事给他做。要是自己没记错的话，他早就练成了吧。消影剑，出剑，不见剑身，难寻剑影，伤人于无形，是世间最精妙，却也最诡异的剑法。练成者，必有极高的内力及反应能力。
　　而他竟然说，没有反应过来……
　　没有理会那些围观的人，带着微笑，抬步向前，越过身旁的侍卫，走向人群。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那些人虽然气愤，却无人敢当面阻拦。王府的人，谁也惹不起，就算是一个奴隶……
　　白衣男子抬步跟上，耳里飘进了清脆的话语：“雨影，消影剑法练到什么程度了？”高大的身躯僵了一下，耳边，仿佛又想起了七年前那稚嫩的童音。

　　“给，这个给你！”小女娃手里拿着一本表面早已发黄的书递给白衣少年。
　　少年抬眼看了一眼那破旧的书，没有搭理。
　　“消影简谱，爷爷给了我，我给你好了，不要？”女娃看少年不接，作势收回。
　　“为什么？”听到是消影剑普，少年那往日平静的眼里似乎有着一丝波动。
　　消影剑谱，多少江湖人士穷尽一身想得到的东西啊！想不到，竟然在这丞相府中出现了。
　　“没有为什么，我懒得练，你为练剑这种事适合我这种胸无大志的人？我可不想自找罪受。你可是我的贴身侍卫，武功高强最受惠的当然是我了。你说我是不是很聪明啊，哈哈哈……”属于小女孩独有的清脆笑声飘荡在整个王府花园。
　　少年盯着面前的女娃，带了一点探究，一抹深思在眉梢展露。
　　“真的不要？”女娃继续问。
　　“难道你怕这剑谱是假的？那你拿去随便看看，假的你可以不练嘛，难不成你笨到连真假都分辨不出来？”
　　见少年呆站在那里没什么反应，硬是把剑谱塞给了少年，道：“好了，算你接了哦，好好练，你以后可要保护我呢！我的命就交给你了啊！”说完，转身离去，莲步偏偏。
　　“好！”少年朝着女娃的背影轻声答道，语气坚定，顶天立地。
　　只是声音小得，只有他一个人听到……
　　那一年，她十一，他十八。
　　从此，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焦孟不离。
　　她吃什么，他便也吃什么；她爱穿白色，他也穿白色；她喜欢颈间戴着自编的红绳，他颈间，便也有着一根一模一样的红绳……

　　甩了甩头，收回那纷乱的思绪，举步跟上前方那抹娇小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