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2022》雨罗衫

6、第五章

　　高中的专业课与文化课大有不同，前者求精，后者好泛；前者可在较短的时间内看出一个人的天花板和技能水平，而后者则更需要漫长的学习习惯的培养和日积月累的训练。这是杏森高中艺术部第一天开课，但是，谁底子最好，谁有点灵气，谁基础最差，身为有十几年教学经验的专业课老师，老周心中已经基本有数了。
　　他让大家从石膏块画起，一方面是基于对基本功训练的重要性的考虑，另一方面是想要对全班的整体水平做一个预估。这届学生不是他带过的最差的，但从目前来看，也不太会是最好的。
　　老周让学生们在休息时间随意地去每个人的位子上参观作品，这样既有助于相互学习技巧，又能有所启发。他背着手，在高高低低的画板间，犹如行走在丛林里的猎食者，眼神里充满犀利和专注。
　　这片“丛林”中，反映着20多个世界，反映着20多种对事物的诠释。一个普通的三角锥，有人把它画得巨大到快要撑破画板；有人力透纸背，把所有线条都打得笔直，描的黑黑的；还有的人则把阴影涂成狂草或者干脆一个大黑疙瘩，黑到什么程度呢？黑到可以当镜子使。当然，也有一部分人画得不错，要么是有一定基础的，要么是没有受过训练，但有些灵气在身上的。他一言不发，只是有时停留在某一个画板前歪着头看一会儿。
　　希玥拿着一块蛋黄派边吃边溜达，画石膏体对她来说没难度，她曾经学过一些素描，对一些基本的技巧比较了解。她今天扎了两个小辫，由于自然卷的缘故，两个小辫都是粗粗短短的，好像小绵羊的两只脚——这是她的常用发型，一个辫子的话，总是很难扎住。忽然，有一副画吸引了她的注意。
　　那是一个画得超级漂亮的三角锥，线条细腻到让人忘记了这是用笔画出来的，但一些恰到好处的线条又提醒了观众这确实是一幅画。老周也注意到了这幅画，他走到希玥身后，一手叉着腰，另一只手指着画大声问（把希玥吓了一跳）：“这是谁画的？”没人回答，他又问：“有人知道吗？”一些学生摇了摇头——这才开学第二天，加上专业课的座位都不固定，所以大家现在应该连自己身边坐着的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几个学生围了过来，老周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这肯定是有基本功的，你看这个明暗关系，虚实掌握都太熟练了。”希玥点点头，周老师说出了她的心声。
　　上课时间到了，大家都开始陆续归位，夏希玥回到座位，看着自己的画，撅起了嘴巴。虽说画得也还算满意，可是和刚才那幅画相比，就明显差了一大截，她拿起橡皮修修改改，用铅笔把阴影部分加强了一些，她时不时地歪着脑袋，眯起眼睛确认效果，然后继续增加线条。
　　“啊，什么时候我也能画得那么好就好了，看看人家那个整体效果，啧啧，简直就是职业画手。”希玥双臂搭在画板上，注视着不远处的空座位，心想，“这到底是谁画的啊？”
　　门口处传来了嘻嘻哈哈的声音，虽然压低了声音，但希玥还是马上就听出来了，是上次的那个救鸟男和他的朋友，两人都长得人高马大，手里拎着煎饼果子和牛奶走了进来，她大大地翻了一个白眼，因为“老猫”的事情，她一看见他就来气。
　　她在画板边上的一个本子上涂起来，那是专门用来画一些无聊小画的，算是一种休息，老师来了她就把本子翻上去，用夹子夹起来。
　　“这个世界把男人创造出来就是最大的错误，都是幼稚鬼。”希玥这次画的是一个拥有一张欧洲人面孔的女子，金色的大波浪狂野地飞扬着，“我要当女战神，对，还拥有亚马逊那种身材……”她嘀咕着，给这位身材火辣的主人公加上了肩甲和披风，“对了，还应该拿着剑，我要用这把剑……”突然，希玥的大脑一片空白，她脱离出忘我的状态，感到浑身血液倒流，因为有一个人影出现在她的画板上，她斜着头慢慢瞄向身后——
　　是白叶。
　　“哎呀妈呀，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老周……”希玥捂着心口，夸张地长吐一口气，不过，她的手确实被吓得冰凉。
　　“你画的是什么？”白叶依然没什么表情，她指着“女战神”说。
　　“啊，这个？这个是、是我瞎画的。”
　　“她叫什么？”
　　“哎？呃，没有具体的名字，但我觉得她是女战神。”
　　“战神？”
　　“对，女战神，同时拥有超强的本领和迷人的容貌，战无不胜，最终打败了宙斯，成为众神统领！”在说话间，希玥已经将一把长长的巨剑放在女战神手中。“不过，这是我自己想象的啦。”
　　白叶弯腰凑过来，专注地看着女战神，一股好闻的清香从她的长发间飘来。希玥偷看白叶的侧脸，她的鼻尖微翘，睫毛飞卷，浅红色的嘴唇晶亮弹润，她有点紧张，不禁吞了吞口水。
　　“你画得不错啊，以前学过吧？”老周洪亮的声音突然响起来，吸引了夏希玥和白叶的注意，她们同时看了过去，还有几个学生直接放下画笔，围了过去。
　　“对，我之前学过一年多。”
　　“静物学了吗？”
　　“嗯，学了。”
　　“难怪，你这一看就是有底子的，”老周单手拎着画板，举在自己面前，眯着眼睛说，“你这个水平可以直接画静物了。你叫什么名字？”
　　“安亚河。”
　　“画完了别闲着，再多找几个角度画几张。”
　　“哎。”男生答应着，接过了画板。
　　夏希玥瞪大了眼睛：“那是那是——？！……？！救鸟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