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十九章 心如擂鼓，胆如颤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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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医师抖开针袋，从里面抽出几根两三寸长的银针，凑到眼前比较着粗细。
“宋生这个水泡里积液较多，还是挑破了敷上伤药好的快些……”
他说着，选定了一根细如毫毛的长针，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捻起，放在烛火上来回燎着。银色的针尖在火舌的舔舐下闪动着微光。
“来把手放在桌上……嗯？？？”
公孙医师捏着长针转过身来，瞪着空无一人的座位：“人呢？”
……
“宋兄，医师说你手上的水泡要挑开才能早日痊愈……”医馆门外，陆观皱着眉头，一脸严肃地拉着宋灵石的衣服。
宋灵石两只手死死抓着门板，如同一只壁虎紧紧吸附在上面，把头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她委屈地喊道：“放开我！我不要针刺！”
陆观敛容正色，温言劝诫道：“恶于针石者，不可与言至巧，病不许治者，病必不治！①”
“我不是讳疾忌医……”宋灵石抬起脑袋，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瞅着陆观，反手拉住他的袖子恳求道：“你去问问公孙医师，能不能不用针，就给我上点药吧……”
两人的目光突然撞在一起，陆观不知所措地猝然移开视线，心慌意乱道：“我……我去问问……”
“不挑开嘛，也不是不可……”话音未落，公孙医师悠哉的声音从内室传来：“你大可以留着，等它自己慢慢消退，只是千万别弄破了，搞不好可是会流出脓水来，整个手皮都会烂掉，啧啧啧……”
“那我把针收了啊，到时候手烂了可别来找我啊！”公孙医师故作姿态地朝外面高声道。
经过一番天人交战，宋灵石终究是放开了门板，她用右手轻轻捏住陆观的衣角，垂头丧气地被他牵着走进医馆，乖乖坐在桌案前。
“手！”公孙医师没好气地敲了敲面前的桌子。
宋灵石犹犹豫豫地把左手放在桌沿上。公孙医师一把捉过来，用干净的细麻布蘸着盐水往她手上的伤处涂抹着。
宋灵石大叫一声，吃痛地挣脱公孙医师，将左手缩回袖子里藏在身后。
公孙医师眉头一挑，瞪着陆观道：“你别在门口傻站着！给我过来，把他按住！”
陆观只得走到桌旁，轻轻捉起宋灵石的左手摊开来贴在桌上。他俯下身去，一只手按住她的五指，另一只手则稳稳地固定住她的手腕。
公孙医师重新将长针放在火上燎了燎，目光锐利地捏着针头凑近那颗水泡。
宋灵石紧张地绷住全身，闭着眼向旁边之人凑过头去，将脸深深埋在对方的怀里。
陆观一怔，猛然睁大眼眸，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忽觉小臂上传来一阵刺痛，原来是宋灵石用右手紧紧掐住了他。
看着公孙医师用长针将水泡里的积液一点点引流出来，陆观默然无声地任由宋灵石一直掐着自己的胳膊。
……
“行了行了，都包好了，赶紧放开吧~”公孙先生伸长胳膊打了一下宋灵石的右手背，冷哼道：“你是想当着我的面，再弄出个伤员来吗？！”
宋灵石连忙松开手，她睁开眼睛，看着自己的左手被包的像个粽子。
陆观抬手捂住自己疼到麻木的胳膊，掀起袖子找到一块鸡蛋大的淤青。
公孙医师慢条斯理地在盆中洗着手，嘱咐道：“不能沾水，不能乱动，不能揭开，饮食清淡少油腻，忌酒忌辛辣，三天以后再过来换药，知道了吗？”
“清淡少油忌辛辣……”宋灵石一脸懵地喃喃重复着公孙医师的话。
“必当谨记，多谢公孙医师！”陆观推了推呆坐在位置上的宋灵石，对公孙医师作揖致谢。
“喔……”宋灵石一脸沮丧地点点头，刚要起身道谢，却见一个魁梧壮汉奔了进来，扑在地上哀声连天道：“公孙医师救我！”
三人回头望去，竟是面色发白，抖若筛糠的韩奇文。
……
韩奇文蹲在地上，语气沉重道：“我昨夜睡得迷迷糊糊之时，仿佛听到有姑娘的说话声，当时还以为是自己在做黄粱美梦……毕竟，书院里哪来的姑娘？”
“可是刚才听几个生员在那里嘀咕，原来竟不止我一个听见了！”韩奇文用颤抖的双手抱住脑袋，一脸惊恐：“张子显说，他昨晚子时起夜去茅房，经过西北角那一片小树林时，忽然听到了女人的尖叫声，还看到了一闪而过的鬼火……”
“西北角……是膳堂附近吗？”宋灵石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这时，公孙医师阴森森的声音从韩奇文背后响起：“说起来，我之前看过临安府地方志，青崖书院所在的这一片土地，从前好像是个古战场，下面说不准埋着多少断肢残骸……”
韩奇文毛骨悚然，面如土色道：“战……战战场上，应该没有女子吧？”
公孙医师将包好的雄黄、朱砂和酸枣核扔到韩奇文怀里，勾起一抹神秘莫测的笑容：“听说，那些寻不到亡夫尸首的寡妇，午夜时分就会在此徘徊……”
韩奇文浑身的汗毛一根根地竖了起来。穿堂风呼啸而来，吹得他浑身发寒，牙关打颤。他抱紧怀里的驱邪药包，瑟瑟发抖道：“该不会……是撞见女鬼了吧！”
宋灵石讪笑道：“世上本无鬼，疑心生暗鬼。许是野猫的叫声，或是什么别的声响罢了，韩斋长何必伤神？”
陆观也劝慰道：“道莅天下，其鬼不神，其神不伤人也。③”
“今天早上，打更的徐翁突然告病请假……吴山长说让各班斋长今晚轮流巡逻值夜，每人抽签分配一个时辰……”韩奇文颤抖地从怀里掏出一个皱皱巴巴的纸条，脸色发青地举起来：“我抽到了子时……”
“两位贤弟助我！”韩奇文哀嚎着扑过去，一边一个抱住两人的大腿。
***
昏暗的烛光下，宋灵石不住地打着哈欠。
陆观提起笔来放在架子上，抬头关切道：“宋兄且去睡吧，我陪韩斋长去巡逻便是……”
“万万不可！”韩奇文蹭地一下跳起来，只见他脸上抹着几道朱砂，手中举着桃木剑，腰间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里散发出浓郁的雄黄臭味。
他目眦欲裂地凑近宋灵石，恨不得将她眯缝的眼皮撑开：“人越多，阳气越重！我们本来说好三个人一起，宋贤弟不会临阵脱逃吧！？”
宋灵石被雄黄气味熏了个倒仰，干笑着站起身来活动筋骨。
此时，门外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宋兄？你是还没睡吗！”
韩奇文一惊，握紧手中的桃木剑走到门口，大喝一声：“你你……你是何方妖孽？”
宋灵石捂着脸打开房门，只见姜子腾目瞪口呆地站在外面。
……
“郑兄最近有些不对劲！”
姜子腾忧心忡忡地说道：“大概从前两天开始，他就整天魂不守舍、长吁短叹。今天早上竟然鼻青脸肿的来上课，问他什么都语焉不详，支支吾吾的……”
宋灵石和陆观惊疑地对视一眼，心生忧虑。
韩奇文畏寒似地抱紧自己，喃喃自语道：“该不会是被寡妇鬼勾了魂魄吧……”
“本想晚上找郑兄好好聊聊，可他却一直不见人影。”姜子腾说着，神色慌张起来：“没想到，我刚才起夜去了趟茅房，回来路过郑兄的房间探头一看，他的房门是虚掩的，里面根本没人！”
一阵阴风从敞开的房门吹进来，蜡烛上的火焰忽明忽暗地抖了抖，霎时间熄灭了。
***
半夜子时，陆观提着灯笼、宋灵石抓着铜锣，姜子腾拿着竹梆子，三人并肩而行走在前面。韩奇文将桃木剑别在腰带里，两手抓着前面人的衣带，缩头乌龟似地跟在后面。四个人以一种奇怪的阵型沿着书院外墙慢慢巡逻。
突然，一个灵巧的黑影从高高的围墙上一窜而下，嗖地一声钻进树丛深处不见踪影。
“啊！！！”韩奇文惨叫着抱紧离他最近的姜子腾，恨不得把手脚都缠在对方身上。
“韩斋长，快放开我……”姜子腾被勒得直翻白眼，连连讨饶。
陆观走近树丛，举起灯笼照了照，回头对三人说道：“应该是只野猫。”
听见他这么说，宋灵石将提起来的心放回了肚子里，韩奇文的神色一下子缓和了下来，姜子腾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陆观却面对着众人，站在夜色里一动也不动，他的脸色在灯笼摇曳的火光映射下显得有些晦暗不明。
宋灵石狐疑道：“陆兄，怎么了？”
陆观举起灯笼，由下而上射出的昏暗光线将他的眼睛笼罩在阴影里看不真切，他伸出手来，指着三人的背后震惊道：“那是什么？”
宋灵石感到自己的头皮都炸开了，她后背一片冰凉，缓缓转过身去，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影弓着身子在墙角摸索着往外钻。
“啊啊啊啊！”
宋灵石、韩奇文和姜子腾抱成一团尖声惊叫。
那人被叫声吓了一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身后的包裹散落开来，扇子、画轴、琉璃镇纸等物撒了一地。他惊惶地抬起头，露出一个鼻青脸肿的面孔。
“郑兄？！”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十九章 心如擂鼓，胆如颤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