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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更远的未来(1) ...
过年前一天,林致最后一次化疗结束了,医生说还没找到与他完全相合的骨髓,移植手术需要再往后推一推。
“你也可以回家过个年再回来住院。”医生建议他。
林致谢过医生,但最终还是选择在医院里度过这一年的最后一天。
除夕那天,林家惯例是要举办宴会的,林家每一个人非必要都不能缺席,因此医院里只剩下李妈陪着林致。
医院的窗户上映出斑斓的烟花,或红或绿、绚烂非常的彩光点亮笼罩在医院上空的一整片天际,隐隐约约能听到远处有鞭炮劈啪作响,光是听着看着,便能想象万家烟火里的欢声笑语。
在医院里是没有丝毫年味的,所有的热闹都在冰冷的苍白面前退怯,留下的只有惨淡愁云,缭绕在前途未卜的病人和加班到麻木的医护脸上。
餐厅送来了年夜饭,很丰盛。林致和李妈两人对坐着,草草吃了几口便都放下的筷子。
“小致,碰个杯吧?希望新的一年,你的身体能快快好起来。”李妈勉强拉起笑脸,冲着林致举起杯子。
她最近的状态很差,眼底时常泛着红色的血丝,黑眼圈也一天比一天更重。林致知道她比自己更讨厌待在医院里,可她还是每天都来,并且在他面前一句抱怨也没有说过。
林致细细地看着她,端起杯子在她杯口轻碰了一下。
“嗯。”他说道。
很轻的一声,李妈却像得到了什么承诺一般,深深地笑起来。
这实在是一个很适合聊心里话的氛围。
“小致,妈妈好像还没有认真给你道过歉。”
林致看向李妈,她正温柔地看着他,就像很久以前很多个哄他睡觉的夜晚。不同的是,过去她的眉宇间没有被岁月薄待的深深沟壑,脸颊上也没有被抗抑郁药撑起的苍白浮肿。
于是林致摇摇头,神色柔和下来:“妈,你没有什么需要向我道歉的。”
“不,小致,你听我说。”
李妈伸手摸了摸林致的头顶,短短的发茬在手底磨砂,却并不戳手——据说发根软的人,性格也是温柔的。
“那时候,没有顾及你的心情,我真的很抱歉,是我太自私了。”
窗外的烟花停了,清冷的月光重新洒向大地,平等地给万物涂抹上亘古不变的色彩——夜色从来如此,无论是那些个他压抑着满腔愤怒与茫然穿行过城市的夜晚,还是空虚到不知所措的现在。只是那时候他希望听到的一句抱歉,时隔多年终于传进了他的耳朵,却也再无法解开心里的结了。
“没关系的,妈妈。我已经理解你了。”林致说。
李妈为轻而易举获得的谅解高兴了一瞬,可看着林致毫无变化的表情,兴奋又很快冰冷下来。
“小致你,不会原谅我了,是吗?”她的声音变得艰涩。
“不,妈,你没有什么需要我原谅的地方。”林致拉起她的手,温和地安抚着,“苏乐锦才是你与苏爸的联结,我知道的,你很想念很想念爸爸。你没做错什么,你把我好好地养大到15岁已经够了,你没有必须要爱我的义务,相反,是我要谢谢你。”
这话句句都是为了李妈着想,可李妈听在心里却句句都觉得难过,她很想反驳林致,却一句合适的话也说不出来。
林致放开她的手,坐到桌边,又一次翻看起那些不知已经翻过多少遍的画册,眉目里不自觉露出怅然的笑意。她静静地看着,恍然察觉林致好像已经离自己很远了。
过了几天,林致得到消息,说是与自己适配的骨髓已经找到了,但对方并不愿意捐献。这消息传到林父那里,他竟特地给林致打了一个电话。
“我会让医生传达他,我们愿意给他一大笔报酬。”林父仍是胸有成竹。
没过多久,却传来对方再一次拒绝的消息。
“对方前不久刚刚查出怀孕,担心捐献骨髓会对胎儿有影响。”医生说。
这便是用钱也解决不了的问题了,没人想去动摇一个母亲想保护自己孩子的心意。
事情陷入了僵局,苏乐锦询问医生备选方案,得到的回复是:“可以由血缘亲属检查捐献,或者继续在骨髓库寻找匹配的骨髓,但结果和时间是不确定的。”
这话大家都没告诉林致,但他早已通过查阅各种文献知晓了亲属提供骨髓的这一方案,知道对方拒绝捐献骨髓的那天,他便打电话给林父说清楚了自己的立场。
“爸爸,我想继续等骨髓库的消息。”
林父没有答应,但也没有反对。
林致便当他是默认了。
过完年没多久,林渊亭就要回学校报到了,准备走的前一天,他却来病房邀请林致。
“要和我一起去A大看看吗?”
见林致惊讶地看着他,他略有些不自在地偏了偏头,“乐乐说想提前去A大参观一下,反正你也闲着,不如一起去看看。”
林致答应了。
他们在第二天下午三点降落在A市机场,真正站在A大门口的时候,林致竟激动得有些颤抖。
这是他梦想的学校,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自证方法,曾在数不清的夜晚缠绕在他梦里。
只是如今终于站在这里,却不是他预想的终点。
“没想到我真的站在A大了,可惜……”
可惜什么,林致没说,也不必再说。
“走吧。”林渊亭说道。
往里走,一路上遇到不少人,大多都与林渊亭相识,即便不相识的似乎也都听过林渊亭的名声,免不得多看几眼。
“二哥上了大学原来魅力不减啊,怎么还单身呢?”苏乐锦调侃。
“臭小子,你倒是消遣起我来了,你自己不也是个母单?”林渊亭笑骂了一句,忽然想起了那天墓地上的事,面色一僵,视线往林致那里飘了飘。
林致不明所以地回望他,林渊亭有些尴尬地咳了咳:
“咳,嗯,走吧,往这边,先去办正事。”
乘坐校内公交到达行政办公楼,电梯直达五楼,林渊亭带着他俩径直走进了招生办公室。
“张老师,下午好,前两天问您的那件事,能再详细给我说说吗?”林渊亭熟稔问道。
林致坐在一边旁听,越听心里越是惊讶——林渊亭问的全是A大高考招生政策,从普通招生到特招,从录取分数线到各大专业录取趋势,几乎把林致能想到不能想到的都问了个遍。
苏乐锦被保送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所以二哥做这些,是为了他吗?
林致心情有些复杂,明明几个月前,二哥连多听他说一句话都不耐烦的。
如今这样,是因为他生病了,所以同情他吗?
“今天太感谢你了,张老师。”林渊亭问完了所有想要了解的事情,“前两天去旅游,遇到了一款特别稀有的墨台,张老师不是念叨说最近的字画没有合适的墨嘛,改天我带去书法协会您看看合不合用。”
出了行政楼,他们在校园里转悠了一圈,A大的校园风景近几年都被列入了A市旅游必去景点的榜单,实在有很多值得一看的东西,林致的心思被其他东西占据,参观的兴致却没有一开始的那么高昂了。
“就在这里吧。”林渊亭忽然停下。
林致定睛,一棵能让五人合抱的大树印入眼帘,上面悬挂了数不清的许愿瓶,在微风的吹拂下,发出叮叮咚咚的好听声响。
“这里是学校的许愿圣地,很灵的。”林渊亭从包里取出几个许愿瓶和纸笔,递给他俩,“难得来一次,有什么心愿也写一写吧,说不定就实现了呢。”
“二哥,没想到你心思这么梦幻。”苏乐锦有些嫌弃,下一刻一个暴栗就敲在脑袋上。
“收收法力吧,小刻薄鬼。”
林致没听他们打闹,他出神地看着满树的许愿瓶,玻璃材质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光晕,就像一个个美好的梦,可他的梦已经碎了。
“我……我没什么愿望。”手里的玻璃瓶被捏得发汗,林致擦了擦,还给林渊亭。
对方迟迟不接。
林致疑惑,却听林渊亭说道:“林致,关于你想上A大的决心,我已经很了解了,你真的甘心放弃之前所有的付出吗?”
这话在林致心里激起了一圈波澜,他先是疑惑林渊亭对他的了解,然后心里便被一股子怒气笼罩。
什么叫做他甘心放弃?他难道有得选吗?
“以我们家的条件,你就算不上大学也能比很多人都过得好,放弃A大也没什么。”林渊亭补充。
林致心里的火却越涨越高,林渊亭怎么能把他的人生说得如此轻巧?如果他想过的是这种生活,他何必拼命读书呢?
“况且以你现在的身体,想要再拼命读书,也很难了吧。”
这是在嘲讽他吗?林致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忍不住开口: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如果就算知道这些,你还是不甘心放弃A大的话,我可以帮助你。”
林致忍不住冷笑了一下,“你是在同情我?”
“不,正相反,我很佩服你。”
林致愣住了,有些不确定地看着林渊亭的眼睛,想窥探他真实的想法。
林渊亭叹了口气,忽然抬手按了按林致的脑袋,“头发这么软,脾气怎么这么倔?”
这是林渊亭第一次对他做出这么亲昵的举动。林致呆呆地捂住脑袋,就好像,他们真正是一对兄弟一样。
“林致,我从来不同情别人,但我愿意帮助努力拼搏的人,而你比我见过的很多人都努力得多。这不是同情,而是投资,你是一个心理很强大的人,我很想看看你的未来会是什么样的。”
林渊亭脸上的神色很认真,没有一丝一毫的戏谑。
林致心里忽然翻天覆地,二哥说这话,是认可他了吗?可他明明没有靠自己的努力考上A大。
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林渊亭说道:
“林致,强大不意味着什么都得靠自己,每个人都会有无助的时候,重要的是,即便处于低谷你仍有一颗不愿意放弃的心。 ”
“所以,你还想考A大吗?”
像是微风吹过即将熄灭的火苗,像是细雨落在快要干枯的禾苗,林致死寂的心间忽然长出了一抹嫩芽,生命在暴风怒雨中涌现出勃发的力量,林致热泪盈眶。
“想。”
他听见自己说。
二哥在林致心里其实很重要。
这章很苦恼要怎么写,没想到写着忽然热血起来了嘿,可能是最近少年漫看多了的后遗症哈哈哈哈。
又是完结不了的一天,哭唧唧。
谢谢看文的小天使~比心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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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更远的未来(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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