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脉压制》落花与鱼

67、解药

　　经过这一变故，鲜黎哪还有脸留下来，他根本不敢和妻子正视，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正失魂落魄的准备离开时，却被妻子一把拉住。

　　“你走了，我和孩子怎么办？你是被迫的，你没有错。”

　　妻子的话让他瞬间崩溃，泣不成声。

　　花子幕走了，没有再回来过，原以为他们的日子又回到了从前，妻子包容大度，那天的事像没发生过一般，只字未提。

　　只是没想到，仅仅过了十天，他便莫名浑身骨头痛到钻心，妻子请来了镇上好几个郎中，都瞧不出个病因。

　　似乎意识到什么的鲜黎最后是爬着来到花子幕跟前的。

　　这是一个月朗风清的夜晚，鲜黎痛苦的趴在花子幕脚边，用苍白的手指扯住他的袍边，求他救救自己，花子幕一时激动，一时哀怨，似乎想救又显得无能为力。

　　喂了鲜黎一口血后，折磨了鲜黎几天的疼痛终于渐渐消失了，他筋疲力尽的躺在稻草上，双目无神的看着头顶发呆。

　　他完全听不进花子幕在他耳边喋喋不休的说个不停，良久后，只是疲惫的闭上眼睛，从眼角滚落一颗泪珠。

　　往后的日子又回到了从前，只是鲜黎突然变得像一块没有温度的石头，不论花子幕对他嘘寒问暖，还是发疯鞭打，他也无动于衷。

　　就算花子幕夜里将他强行欺压，白天醒来后痛哭流涕，自责懊悔，他的脸上也再无一丝波澜。

　　他的冷漠让花子幕心慌，花子幕使出浑身解数依然得不到鲜黎一个多余的表情，鲜黎每天浑浑噩噩，双眼无神，表情阴郁，似乎他的魂魄早已游离九天之外，而这个只是个躯壳而已。

　　两个每天待在一起的人，像两个世界的人，好像永远没有交点。

　　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花子幕将鲜黎搂在怀里，屋里亮着微弱的烛光，屋外是一道道闪电，他们默默的看着狂暴的雷雨发呆，雨水随风飘洒在他们的脸上，凉凉的。

　　他的下巴抵在鲜黎的头顶，双手交叉在他胸前，能感受到鲜黎平静的心跳，那个不属于花子幕的心跳。

　　“阿黎，你是不是很恨我？”

　　没有人回答他。

　　“阿黎，你想要自由吗？”

　　怀里的人依然一动不动，连呼吸都那么均匀。

　　“我还你自由好不好？”

　　鲜黎的睫毛微微动了动，眼里闪过一丝光，但很快又熄灭。

　　他真的连自由也不想要了吗？花子幕不敢相信的将他扳过来，盯着他那张冷漠的脸。

　　四目相对，他没有从鲜黎的眼里看见一丝变化，他还是那么……毫无生气。

　　“你不信？”

　　鲜黎将目光移开，这个轻视的表情深深刺痛了花子幕。

　　他似乎很想证明自己说的话，忽的拿出一把匕首，慎重的放进鲜黎的手心，然后退掉自己的上衣，露出洁白如玉的胸膛。

　　这一举动成功让鲜黎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只见花子幕抓起他握刀的手，将刀尖抵在自己的胸口处。

　　鲜黎死死的盯着刀尖所在的位置，随着对方心跳的起伏，那一下一下的充满活力的跳动从刀尖传到掌心，再传到他身体的每一处，鲜黎张了张嘴，似乎还没从震惊中醒过来。

　　“醒花散是可解的。”花子幕说着便低下头，看着胸口的白刃，在夜雨中闪着微光，又比平时多了几分凉意。

　　“用我的心，在一个时辰内煮汤喝下，毒就解了。”

　　他说的那样云淡风轻，像是在说做饭放多少水那样简单的事。而鲜黎握刀的手陡然一颤，圆睁着双眼，那眼中明显交织着恐惧和狂喜。

　　花子幕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匕首拉近了些，刀尖压进皮肉里，似乎怕他不信，又解释道:

　　“用我的血研制的邪药，它带着我的诅咒，所以只有用我的心才能解。”

　　鲜黎的手开始颤抖，跟着全身也开始颤抖，他看了看花子幕的心口，又看了看花子幕的眼睛，呼吸开始变得越来越急促，是真的吗？毒真的可以解？花子幕，要还他自由了？他可以走了？

　　花子幕抓住他的手腕再次往自己身上压了压，刀尖刺破皮肤，鲜红的血液流了出来。

　　“你也不想和我在一起吧？”花子幕咧着嘴，低低的苦笑着，语气里全是无尽的悲哀。

　　鲜黎死死盯着那处鲜红的血，眼睛竟也跟着猩红，他喉结滚动，咽了咽口水:“……”

　　“我知道，你想你的妻儿。”

　　妻儿！是的，他想，他想回去，想吃妻子做的饭，想抱着儿子举高高……

　　可是，真的要这样吗？忽的又想起那些不堪的事，在闹市，在妻子面前……两行热泪夺眶而出，模糊了他的双眼。

　　鲜黎颤抖的手不经意用力，眼里露出少有的凶光，可面对这个比他强大无数倍的男人，他害怕，怕花子幕突然发疯，花子幕最近总是亦正亦邪，毫无征兆。

　　花子幕似乎看穿了他的心事，嘴角挂着笑容，求死的人是自己，他看起来却比鲜黎淡定得多。

　　“阿黎，别怕，我不疼。”

　　说罢，包*裹住鲜黎的双手一用力，将匕首深深插进了心口，一股鲜血顿时从刀口喷涌而出，溅到了鲜黎的脸上，鲜黎便看见刀口处的血顺着花子幕白皙的皮肤，最后在他干净的衣袍上落下一片火红。

　　鲜血让他兴奋，鲜黎想要逃离的心似乎突然就有了着落，他真的可以摆脱这个疯子了，他马上就要自由了。

　　“哈哈！”

　　花子幕低着头，忽然咧嘴笑了起来，片刻后，他深深吸了人生最后一口气，再次抬头时，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睛深深的看着又喜又怕的鲜黎。

　　“阿黎，可以再叫我一次哥哥吗？”

　　“哥哥”两个字是混着血水从他嘴里涌出的，已经含糊不清。

　　那些他跟在花子幕身后“哥哥，哥哥”的叫个不停的场景一幕幕闪现，好遥远，好陌生。

　　对于花子幕最后这个要求，他竟张了张嘴，最终也没能说出口。

　　花子幕倒下了，脸上淌下两行热泪，嘴角却带着笑意。

　　自己深爱的人，宁愿他死，也要逃离。

　　而他们，也终于可以解脱了。

　　一道惊雷突然在黑暗的天空炸开，把花子幕那张神仙般俊美的脸照的惨白。

　　鲜黎跪坐在花子幕身旁，看着眼前一动不动的人，突然之间万千情绪涌上心头，他时而笑，时而哭，花子幕死了，他终于解脱了，以后再也不会受花子幕屈辱，再也不用过胆战心惊的过日子，他要他的妻子，他要他的儿子。

　　解药，他要解药，他要自由，他咬咬牙，摸了一把脸上的血，眼含凶光，就这花子幕胸口的匕首，将他的心挖了出来。

　　汤喝下后，额头的花瓣消失了，浑身像有一股浑气慢慢散去，鲜黎活动了一下身体，从没感觉到如此轻松，他顿时激动万分，毒真的解了。

　　重获自由让人暂时忘了一切的痛，鲜黎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污秽不堪的花子幕，脸上露出一个胜利者的笑容。

　　眼下就是处理花子幕的尸体，看在昔日花子幕照顾他的份上，鲜黎替他擦洗了身子，从新梳理了那头顺滑的头发，又为他换上干净的衣服。

　　胸口的刀口太深，血流了很多，会弄脏衣服，他找了一块湿布，小心的替他擦干血迹，当压着那处刀口时，手轻易便陷了下去——那里，是空的。

　　鲜黎忽然被这种奇怪的感觉怔住了，空的，花子幕的心没有了，那个曾经温暖的胸膛里什么都没有了，被他挖出来了，吃了。

　　“啊！——”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失去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