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界的终点》木易宝

8、冒险之始

　　莫安领，子夜城堡，公爵书库。

　　书屋中，安妮端庄地坐在槐木椅子上，桃花眼中一对红色瞳孔闪着光，穿着肃穆的纯黑色长裙，贵于洁，而不贵于华，手上提着一把比杨武的稍短的铜剑，无名指上是银色的戒指。杨武的手伸过安妮雪白的秀发，轻轻的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今天正是你的六千岁生日，安妮。”杨武接过霍尼查递过来的蛋糕，放在桌子上。“我们在暗精灵霍勒穆兹城留学的儿子今年毕业了，下个月就会到家，我会安排路子陌去接他。”

　　“路子陌？那个小海盗？”安妮抬头。

　　“嗯。”杨武撒开安妮，拿起来桌子上的一个包裹。

　　女儿杨琬和阿德文玩的正欢，从魔法、读书到冒险，二人相当有共同语言。

　　“精灵。”杨武走过来，提着一个小包：“四处奔波的冒险家需要携带冒险的这证明以证实自己的旅途不为臆想。所以我为你准备了这些。”

　　阿德文蹦蹦跳跳地拉着杨琬走过来，看着桌子上杨武摆放的小物件。共有：一只斗鸡眼的小泥塑章鱼，上面附着些许小藤壶、一块妖灵斗篷残片、一块魔金。最后杨武掏出了一枚白色的珠子放在桌面上。

　　“你是没有地方可以花钱了吗？爸爸！”杨琬看着他，“这可是龙心！”

　　“不要那么小气，小琬。”杨武微笑着“如果不是她，你们还睡在棺椁里。”

　　“是啊。”安妮起身走来。“钱，是世间获得途径最多的物质，而钱的意义在价值。成人之美便是大价值。”

　　“嗯，那……我也要送出我的‘冒险证明’！”杨琬叉腰说。

　　阿德文转身看着他，摇晃的鹿角满是期待。

　　杨琬拿出一个暗紫色的书：“周周姐姐给我的书，可以承载冒险者的能力。现在我就把它托付给你了。”

　　阿德文接过魔法书，忽的，书变成了棕色，长出来一对鹿角。

　　“如果我把冒险证明放到里面的话……”阿德文说着就付诸了实际。小章鱼的一页有了水魔法的力量，魔金的一页有了金属性的力量，妖灵斗篷的一页有了暗影的力量，龙珠的一页……竟迟迟不见反应。

　　“你的力量还不足以唤醒它，日后再见吧。”杨武说。

　　“那好，我要把这本书当做《骨头历险记》的续集写下去。”阿德文搂紧了书。“我要带着威尔克和他的伙伴们的梦想——冒险。”

　　“世界将要大乱了。愿你能乘上乱世的长风，谱写属于你的乐章。”安妮看着窗外划过的流星，说。

　　…………

　　晚上了，霍勒穆兹学院外走出来了一个身穿灰色晚礼服的血族少年。桃花眼中的血红色瞳孔四下张望着。

　　“嗨，小晟。”路子陌靠在霍勒穆兹学院外面的栏杆上，身后是路清，左边百洛特叠着海伦娜。

　　“路哥！”杨寤晟喊着便跑了过去。

　　“行李我们已经搬上船了。快走吧，老爷子该等急了。”路子陌摸了摸杨寤晟雪白柔软的头发。“唉——年轻真好。”

　　杨寤晟上了船，看着外面安静海面卷起一团团水花，闭上眼，笑了。时间仿若回到了四百年前的那一夜。

　　那夜，莫安领外雷声大作，暴雨裹挟着惊雷冲击着灰烬平原。城堡内，几个傩师跳着舞。他们左手黄铜斧钺，右手桃木盾牌。三两结对，跳得极不整齐。

　　浅绿色的幽灵侍女忙来忙去，或端水盆，或拿毛巾。

　　良久，一位侍女走了出来，行礼，说：“公爵大人，是男孩，母子平安。只是……”

　　“只是什么？”杨武问。

　　侍女说得吞吞吐吐：“小公子先出的脚，后出的头，……忤……忤逆而生。折……磨的……安妮大人……死去活来”

　　“让我进去。霍尼查，在外面等我。”杨武拨开侍女走了进去，全然不顾她们呼喊的那句“产房不吉。”

　　安妮静静地躺在床上，睡得很熟。

　　“给我。”杨武接过来侍女手中的襁褓，掀开一角。看着小宝肉嘟嘟的脸，把他捧起来，吻了一口额头。

　　“可惜了……爸爸要扔掉你。”杨武痛苦的说着，重新盖上了那一角，“扔掉”二字出口的那刻，杨武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稳了稳心，确认是自己说出来的。

　　“依照文礼，寤生之子不孝。公侯之家，不孝之子不继。”杨武慢慢的和孩子念叨。

　　“扔出去吧。”杨武把孩子交给侍女，摇头长叹。

　　“是。”侍女行礼，向外走。

　　“慢着！”杨武又把侍女拦了下来。

　　此刻，窗外，一记响雷催折了灰烬平原上的一棵枯木。火星四溅。大雨闪着电光毫不留情地冲击着大地。屋外傩师依然舞蹈。

　　他又接过孩子，掀开襁褓的一角，揉了揉他那肉嘟嘟的小脸：“我给你起个名字吧。就叫你‘寤生’吧。今后的日子里，你要是怨愤父亲狠心为何抛弃了你，就想想自己的名字。”

　　杨武重新盖上了襁褓，把孩子递给侍女却迟迟不肯撒开。俯下身去，贴着孩子，说：“寤生，就是不孝的意思。”

　　说罢随着杨武话音一落，孩子痛哭了起来。

　　杨武连忙把孩子抓紧，揽到怀里：“你……委屈了。不是你的错？你也不想这样出生？”

　　杨武拼命地调动起自己的记忆。可任凭他再怎么想，也回想不起来自己当年出身的时候是怎么想的，是怎样出生的。

　　“仁义礼乐……莫吾尊也。”杨武再次搂紧了孩子。此时哭声与窗外雷声一同平息。

　　杨武阴着脸。对着侍女说：“小公子的身世，还记得吗？”

　　侍女吓了一跳，连忙摇头：“不记得了，不记得了。”

　　杨武冷冷一笑，抱着孩子走过去，在侍女耳边说：“传令，去问问谁还没忘记这件事，还没忘记的都处死。包括你！”

　　“是。”侍女急忙退了下去，平路上走得却颠簸。

　　杨武轻轻的把孩子放到安妮身边，轻轻的吻了他的额头，温情的说：“孩子，我要把你培养为灭世的魔星。仁义礼乐，三纲五常我此生不一定能脱出其中了，爸爸拜托你去摧毁这一切，成为王公贵族们口中的灾星，建立一个更美好的世界。我可以等待你的回答。”

　　杨武轻轻地走了出去，临关门，回头看了一眼二人，微笑，说：“‘寤生’不过一人，孩子，我把你的名字改作‘寤晟’，光照千万人。”

　　杨武的手扶着门，想：“我所憧憬的礼乐制度，几乎杀死了我的儿子。”他想到这，又回去看了一眼确定儿子还在。“我为何要死守凡人定下的规则，即今日，‘威’不再是美谥。”

　　杨武关上门，正色对霍尼查说：“把大厅里那几个装神弄鬼的轰回去。整个过程我一丝魔法链接都没觉察到。我还以为凡人又发明出来什么新玩意。”

　　………

　　“我答应你……父亲。”杨寤晟轻声自言自语。“你至今仍傻傻地为我保守秘密，谁知我从你第一次抱我那刻起就有意识。”

　　“小晟，”路子陌走过来，“回去之后你去做什么？老爷子八成是要对苏沃罗用兵了。你会去乘他那架咯吱咯吱响的驷马战车吗？”

　　“路哥，父亲的事就是我的事。”杨寤晟看向路子陌。“父亲说等我学成归来就带我去找回‘隋襄公的遗产’。”

　　路子陌一笑，“你不会真的相信那个童话吧？”

　　杨寤晟微笑回应，看向海岸边的港口上，站着一个黑色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