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唱戏的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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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风，拂过江南的柳，穿进院子的弄堂，不见了踪影。
今儿个，是新戏上映的日子，一早我便收拾行装，在那戏院门口排着，生怕晚了，没个好座儿。虽然如今有了电影院，但属老一辈家族的我，还是爱听那唱的小曲儿，不爱上洋人的玩意儿那去。
进入戏院，找了个楼上的小包厢坐下，就听着隔着块门帘子的四人包厢对着这唱戏的后台就是一顿指指点点，我凑近去听。
“看看，看看，光是后台就这么个金碧辉煌！”
“是啊，当初不知道这黄家少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去跟个唱曲儿的学戏......”那人话没说完，便被另一人打断了。
“现在啊，这唱戏的可赚钱了，谁知道是唱戏的，还是出来卖身子的呢！哈哈哈哈！”
“哎，你还别说，听说啊，那黄家少爷的身子骨软的很，就不知道摸起来......”
“嗐，哪有那齐家少爷的软，虽说吧，黄少爷是唱戏的，但是那小齐爷啊，据说小时是个药罐子，十四岁前压根没出过门，那身子骨，雪白雪白的，想想就.......嘶！”
我拢了拢斗篷，本不想理会这事，可那几个大汉越说越不堪入耳......看来这事......还是嘚掺和一脚了。揭开帘幕，果然几个大汉坐在其中，嘴上嚼着边果，手里端着茶碗子，都往我这瞧着看。
“哟，哪来的小少爷，找谁啊？”带头的大汉冲着我一脸奸笑。
“刚刚听各位壮士似乎对那位小齐爷——很感兴趣？”
“哦——那是，毕竟这城内哪个不知哪个不晓，那小齐爷生了一副好脸蛋啊！难道少爷也对那小齐爷垂涎已久？”
“那倒没有，毕竟各位壮士口中的小齐爷——正是在下。”
那带头的大汉，双目微瞪，嘴里的瓜子壳欲吐不吐，一时间，竟谁也说不出话来。我转了下扇子，又熟练地合上。
这种渣滓，活着又是为了什么呢。
戏终于开场了，伴随着打斗声，虞姬扮相的“黄少爷”黄景秋缓缓走出帘幕......
我换了个上座坐下，端起茶碗，轻抿一口，心情总算是稍微愉悦了些；拿了手绢，包了个银饰，扔到了台上。
戏唱到了高潮。
“虞姬，你——可有悔？”
“妾随大王，无悔——”
看着台上自刎倒地的虞姬，我闭上眼，戏曲进入了尾声。
我这个人吧，多愁善感，哪怕是生在如此的乱世，也是如此。
黄景秋——打小和我认识，记得——那一年秋，我生了场重病，一病不起，那时父亲吩咐我不得起床，每日只不过是睡了又睡，与承尘作伴，也常有些名门贵族和富家子弟来送些补品，实际上，心里都清楚只不过是想攀高枝罢了。有天，黄家老爷带着他儿子来看望；景秋趁着众人没留意，无意中到了我的屋子。遇见是如此巧合，他竟成了我儿时唯一的玩伴，他教我怎么玩那石子钢镚儿的游戏，教我拉弹弓打鸟；有时一起装晕，总能把佣人吓一大跳......只不过，有次却没有醒来——我昏迷了很久，高烧不退，再有记忆便是十四岁了。
时间匆匆，光阴似箭，恍然间那时的孩童已经长大，再不是那般稚嫩模样了。
拿起扇子轻佻珠帘，后台子里也是相当热闹的，为下一场戏忙里忙外的准备着，黄景秋正坐在镜前——描眉画眼。
“哟，这不是小齐爷嘛，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还送了如此一份厚礼。”景秋拿起那手绢包着的银饰，在我面前晃了晃。
“自然是来听你的新戏的。”嘴上是这么说着的，但心里是否有事只有我一人知晓。
“瞧瞧，能让小齐爷大驾光临，还送这么份彩头，是黄某的荣幸。”
说的也是，我平时看归看，听归听；却不怎么给彩头，说起来也是惭愧，出入屋宅，从来都是佣人带着钱，我向来是不带钱的，钱袋子也只是个摆设。记着，有那么一回，遇上个小毛贼子，拐跑了钱袋子，被佣人抓到还抱怨着：看着穿的人模人样，钱袋子掐着都晃不出个响！
“既然没事儿，那就请离吧，黄某还要准备下一场戏呢。”黄景秋说着便起身，拉起珠帘，做了个“请”的动作。
“此番来找黄少爷确实还是有些事——要麻烦的，我与你父亲在生意场上没什么交情，是还得需要黄少爷做个媒人的。”其实此番真正的目的是助黄老爷调和父子感情，这是只我一人知道的。
也是曾有耳闻：自我那时昏迷不醒后，黄少爷回去，便遭到了父亲的呵斥，说着些什么如果坏了两家的交好，都会是他害的，还把黄少爷逐出了家门；从那之后黄少爷便与黄老爷断了父子关系，跟着个戏班子学戏去了。
“我和黄老爷向来不和，想必小齐爷也是知道的。”
“罢了，我还是长话短说好了——黄老爷病了，可能也就这几天的事了。”
听到这，黄景秋描眉的手似乎抖了一下，也不知是否我看错了。
“......那与我有何干系——”
“黄景秋！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你父亲把你拉扯长大，你当真忍心吗？！”我拍案而起，心道：这毛头小子！
“呵，他把我拉扯长大？当年他为了些小事——就把我逐出家门，要不是我师父梅四爷给我一口饭吃，我早就饿死街头，曝尸荒野了！”
“那时，你还小，你父亲黄老爷在道上得罪了人，是怕牵扯到你，才这样做！”
“如果你觉得是我闹，那么，好，我承认我闹，但是你没必要编故事来骗我回心转意。”黄景秋撵着手中的簪子，眉眼微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骗你？你以为梅四爷为什么在乞丐堆里偏偏挑中了你？！”
黄景秋抿了抿嘴，没说话。
“乞丐堆里长得水灵的一抓一大把，为什么偏偏挑中了你？！”
“若不是你父亲托人找到梅四爷，拜托他好好照顾你，你能有如今的成就？！”
“还记得，那年练功崴了脚吗？是城里最好的大夫给你治的，梅四爷哪来那么多钱，有也不会给一个刚领进家门的毛头小子治脚。”
黄景秋缓缓站起身，带上凤冠，掀了帘子，往台上瞧了一眼。
“......小齐爷，不早了，该上台了，黄某就不陪您逗趣了......”
望着黄景秋的身影，暗道：这浑小子怎么这般不知悔改！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唱戏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