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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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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让伤口沾水,如果后续有肿胀的情况就涂这个药膏......”耳朵里医生的叮嘱一耳进一耳出,程筝有些心不在焉的,倒是徐默焦急地追在医生屁股后面问东问西,知道的晓得程筝只不过扭伤了手,不知道的还以为程筝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病需要事无巨细。不过,程筝试探着晃了晃手腕,稍有动作就觉得手腕上的脉络抽着抽着疼,他这个状况怕是连那砖块厚的专业书都举不动,而徐默那狗似的做派怕是肯定会否决他左手解决生活问题的提议,一想到接下来的几天恢复期徐默在他面前如胶似漆地晃悠粘着他就一个头两个大。
“走了......丑人......”徐默心里有些心虚的缘故,声音底气也不是很足,说着话的同时他把手举在半空显然是要来扶他的动作,程筝有些哭笑不得,他是扭伤了手又不是摔断了腿,摆了摆完好的左手,程筝晃悠着走出医院。
医院附近的人流量是毋庸置疑的大,起初人多的时候徐默只是像个尾巴似的跟着他,到了人稍微少点之后,程筝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有个十多秒的停顿,接着又是加急加快的脚步声,然后他的左手被人强硬地攥在手心,程筝下意识看了徐默一眼,不出意外徐默满脸愤愤不平,用脚想程筝也知道他那不可思议的气氛来源肯定是因为自己没等他的那几步。
怎么说呢?多少有些幼稚。程筝想着但没有挣扎,他是真的不想落得个两手缠纱布的下场,那到时候恐怕真得用脚吃饭了。
小路上的人其实不怎么多,但偶尔也会有个把个行人投来新奇的眼光,但随即不失礼地收回探究的目光,程筝对这种目光习以为常,并不在意,倒是徐默,双眼状似专注地平视路面,抽着空还得观察程筝的脸色,看到程筝还是那副恹恹的冷淡样才有些放下心来,跟着两人的脚步思忖了一会儿还是飞快把口袋里的小盒子塞到程筝衣服口袋里。
不料,旁人打量的目光都无动于衷的程筝霎时白了脸,一把甩开他的手拉开几步距离瞪着他许久,随后把口袋的盒子掏出来一把砸在徐默的额头上。徐默哪里是受气包,挡了下没挡住,额头被擦得有些发疼就想发火,那盒子被摔开晃晃悠悠露出里面一枚戒指,徐默的目光接收到那戒指反光的时候一下子就没了火气,取而代之的是垂着嘴角眉梢的丧气表情。
程筝发泄完之后又有些后悔,目光有些躲闪,说起来也很奇怪,如果徐默对他大吼大叫不依不饶他心里不会有波澜,反倒是有些惧怕徐默那种垂头丧气的表情。
徐默本人身高接近一米九了,高了程筝足有一个头,平时也是个好动的性子,身板一等一的结实,按理说发起怒来是极有气势的,但偏生那张脸多的是少年的稚气感,嘴唇偏薄微微抿着就好似受了极大委屈,他长得好,如果是在学校露出这种泫然欲泣的表情怕是又会引得他的众拥护者西子捧心心疼他了。他有这份长相天赋,但程筝大约是跟他相处的时间长了多少有些抗体,很快整理好心情表情瞟了地上那枚戒指——他受伤的直接导因,大步走开,丢下徐默一人愣神。
今天的天气倒是不赖,阳光温度正好,不会过于刺眼,但更不会阴云笼罩,进了学校之后他们学校内部良好的绿化更是逐步逐步治愈着程铮的心,作为全国排的上号的优秀语言类别专精学府他们学校的人工湖泊真的是神来之笔,即使程筝只不过是大一新生但到人工湖边的频率却几乎比到教室更多。他们学校由于绿化植被覆盖比较茂密,湖泊也比较难打理所以据说是请了一整支管理团队专门负责校区内整体环境规划和打理,当然,效果也是肉眼可见的好,在程筝的眼里,那人工湖的洁净程度即使是自己从前的高中那个浅小的水池都从未这么干净过。
今天的湖边长椅依旧是座无虚席,不少学生捧着厚厚的词典或原语种读物在湖边阅读,当然,良辰美景更不缺的是应景而来的小情侣们你侬我侬互相依偎着,时不时丢颗石子砸到水面上,水面霎时会给予最规则的波纹涟漪回应这漫无目的的惊扰。程筝在树边站了一会儿,终于等到一条长椅的两位学生看腻了一片银白的湖景,起身离开后程筝落座,手里捏了一枚石子却不丢向湖面,波澜不惊的湖面比较符合他现在的心境。当初他贪图方便,没有申请集体宿舍,直到现在他还是跟徐默两个人一起住在教职工宿舍楼,今天只有唯一一节选修课还排在了下午,流动教室制普遍运用在国内的大多数大学里,此时选修课的教室大概还被别的课程占用着,现在如果不想跟徐默两个人单独相处的话,他几乎无处可去。心情一烦躁程筝下意识就想掏出自制的单词本来翻看,转念一想,那单词本好像被自己跟借书卡学生证一起锁在抽屉里的。
风抚树,过长的柳条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借力轻轻敲了敲他的脑门,代替程筝责怪他自己的粗心大意,他的课本也是一样的,还在抽屉里放着,如果下午他不想被老师赶出课堂,那他还是得回去一趟,即使要跟徐默大眼瞪小眼,那也是不可避免的。想到这,程筝又是悠悠一叹,不情不愿磨磨唧唧起身,脚底像粘了胶水似的蹭着路面一步一步往教职工宿舍走去。
程筝一路走,脑海里一路回放徐默那副垂头丧气的模样,似乎徐默从以前开始就是这种脱不了稚气的性格了。
他跟徐默的相识其实是在高中,也就在本市。
高中的最后一个学年,也就是课业最繁忙的一个高三他们学校反而组织了新的分班,说是学校考虑多方因素,最主要的是舒缓应届高考生的紧张情绪所以打算给大家换换新环境,最重要的是为了拉高整体升学率,学校决定本学年试行废除尖子班制度,把学习成绩更优秀的学生们分散开来放到不同的班级里去带动整个校园的学习氛围,程筝难以理解这种想法,但作为一个普通学生,他也只能跟随大众服从学校的安排,就这样搬着自己用惯了两年多的课桌,他从尖一班随机分到了新的班级。
程筝初中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相较于同龄人来说他似乎过分成熟,这也就导致他跟大部分同龄人思想不在同一个维度,他的玩伴很少很少屈指可数,这次分班更是让他跟从前相熟的同学都四散在不同的班级,分班对别人来说很新奇,可对程筝来说让他心里不打怵是不可能的。说实话,程筝很认真地把学校看做是微型社会,既然是社会那必然少不了有它自己的运行基本法则,在上一个班级里,学习成绩至上就是唯一的法则,这或许会让别的学生觉得压抑,但确实让程筝觉得很踏实,这让他能把所有精力放在学业上,不必费心思费精力把时间浪费在不必要的人际交往和社交活动上,或许他的苦难在别人看来只是寥寥几句,但对于那个时期的程筝来说,知识真的是他唯一且代价最少的避风港。
可是成绩至上当然不会是各个“社会”的唯一法则,至少在新班级绝对不是这样。
走廊上来来往往都是正在搬动课桌的学生,程筝因为帮助前班级几个力气小的女生搬桌子,自己的进度就落后了,大部分学生早就搬好了自己的桌子正在教室里叽叽喳喳讨论憧憬自己的新环境新学习生活,这不小的嘈杂声中,程筝却还是清楚听到教室里一阵爽朗的大笑声。
那声音有些熟悉,对于程筝这种社交绝缘体来说,觉得熟悉真的是件挺难得的事情了,当然,这不代表那笑声的主人就是他的熟人了,准确来说或许只是程筝单方面认识那声音的主人。
徐默,这个人的特殊性或许真的就像是夸张了的形容语句那样,你可能不知道自己年级主任的名字,但肯定不会不知道徐默这个名字,但徐默的大名远扬并不是源于所谓的坏事传千里,反倒是因为他毋庸置疑的优秀。如果说仅仅是成绩优秀,在本市这所最好的高中里,真的不缺伐分数高的学生,但将徐默与众多优秀学生区分开来的正是他全方面无短板的优异表现,无论是本职的课业成绩还是课外开展的活动,他都遥遥领先同龄人一大截。他是学生群中欢声笑语的中心,是每逢周一主席台上侃侃而谈的学生精神领袖,也是师长们眼中可靠能干又省心的得力助手,一般而言只要有这几个点就能让他一下子从人群中脱颖而出,但如果仅仅是这样一定会让他有种割裂感,使他无法契合学校这个小型社会的各个群体的喜好,可徐默不一样,他同样具有的还有一副好相貌,以及为人津津乐道的优秀家世。这下,即使是每个学校必有的似乎本该是势不两立的“优劣”学生群体也有了共同的憧憬对象。
在这种青春荷尔蒙最活跃的年纪,即使是在程筝之前的尖一班里也难免从同班女生口中听到她们用含羞带怯的口气说出这个名字,程筝在稿纸上演算数学公式的时候听到“据说徐默本来该去上私立高中的,但因为舍不得自己的朋友们就来念了这所公立高中”,在英语早读的时候听到“据说徐默好像又拿了市里英语演讲比赛的一等奖”,在去厕所的时候也能听到男生讨论“徐默家跟校长似乎认识,上次有人看到校长和徐默一家一块吃饭”,就在身边人口中提起徐默这个名字的高频率中,程筝这种不闻窗外事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也难以抵抗地记住了徐默这个名字,但也仅仅是知道,认识,这种程度而已了。
“哇,我们学校里居然还有这么丑的人!”
这下,是刻骨铭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