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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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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以昭告世界爱上你多优越』
『无人知晓可不可怜』
……这人今天真的不正常。
也不知道这饿狼佯装娇弱修狗的戏码要演到何时。
热巴调小了灶火,起身从洗手间水池下面的柜子里找出吹风机,路过杨洋身边时屈指敲了一下他的额头。她没舍得用劲,可后者怕是从这个亲昵举动中会错了什么意,竟然自顾自盘腿坐在了沙发前边的地毯上。热巴递了一半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进退维谷,只得深舒一口气学样盘腿坐在了他的身后。
她的沐浴露,她的洗发液,她的空气香氛。所有这些由于过度熟悉而消融在她日常生活之中的气息,全因另一个人的出现重新被察觉。
蜷坐在热巴眼前的这个人,此刻正散发着与她近乎相同的味道。屋外的大雨冲淡了他原本的清冷,浴室的泡沫又令他沾满了乳木果的奶香。
嗅觉是人最接近本能的感官,是唯一一种不需要经过中转,就能与情感系统互动的知觉。也就是说,一个人所有的感觉器官都需要大脑思考才能有所反应,唯独对气味,是先反应再有的思考。
所以连热巴自己都没发觉,她早在杨洋推开浴室门之前,就已经被扑面而来的馨暖乳香缴械俘虏。她低眉顺目地揉搓着他因湿濡而异常柔软的短发,张开五指穿过漆黑发丝,微凉的指腹贴着他的头皮摩挲,动作轻缓又温柔。
不知为何,热巴似乎永远也没法把杨洋简单地归为争锋相对的竞争对手或是可以共谋的合作伙伴。
她见过他床头触手可及的多种胃药,也发现过他储在冰箱冷藏区的醒酒汤,也听老顾说起过他一人单挑甲方两桌人马的酒局神话。她知道故事主人公从根本不懂人情世故的理科程序员,被同校学长一眼识中共同创业,在公司面临资金链断档困境的时候临危上阵,短短两年摇身变成圆滑纨绔的营营役役之徒。
期间所历困苦,她有过体验,不言自明。
热巴猜他其实不胜酒力。
稍饮一些耳朵就红得厉害,脸上却衬得愈发苍白,若不是他生来唇色娇红,否则也扮不了这情场浪子。他不过是用荤素不忌的灯红酒绿来遮掩底气不足的虚张声势罢了。
他先瞒过了自己,继又晃住了旁人,却暴露于她暗含沟壑的眼眸。
今天这乖顺模样也许是他想出来诓骗自己的苦肉计,但其中究竟掺杂了多少真情实感,她只能看破个大概,最终的成分配比,可能只有本人最清楚了。
房间内只余下吹风机嗡嗡作响。厨房里,文火缓慢加热的茶水中大颗气泡从锅底升起,晃晃悠悠地浮至水面,自正中心往边沿飘个几秒后便倏然消失,囊括其中姜茶特有的辛涩味道也被一个又一个破裂的气泡送至温热的室内,无声之中四处弥漫。
这个仅被热巴当做临时停靠站的屋子已经好久没有这种生活气息了。也难为她还能从冰箱里搜出几个不知道藏了多久的生姜。杨洋床头的胃药她也常吃,只是没人替她做醒酒汤,她一般在随身的包里揣几颗解酒软糖救急。
近两年对自己越发敷衍的人,此时又帮人煮茶,又替人吹发。
甚至还在想:或许这样生活也不错?
热巴被自己蓦然冒出的想法惊地原地一愣。吹风机在同一处地方停留太久而造成的热气灼得杨洋缩了缩脖子躲开她的手掌,这才把热巴从方才片刻的臆想中唤醒。她慌乱地说了声抱歉,挪走吹风机,用指尖揉了揉他被烫到的发顶。
同样不太习惯的还有空了两手不知所措的杨洋。他瞥眼扫过茶几上的各种东西,工作文件不能翻,厚重的专业书又没兴趣,最终视线停在了桌角的酒杯上。可他探出去的手还没碰上就被热巴从身后拍了下手背。他讪讪地收回手,沉默地坐了几秒便又忍不住瞎晃。他抱着膝盖把自己转了个面朝热巴的方向,双肘撑在她膝盖上托着腮帮子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看。
热巴被他看得耳根发热,乱飘的眼神躲不过他直率的视线,索性最后胡乱揉了几下头发便匆匆关了吹风机。
“好了,”热巴推开他的手肘,起身走向厨房,“过来喝姜茶。”
耳边嗡叫了许久的轰鸣猝然一停,热巴软糯的嗓音,连带话末无意识拖长的尾音如同刚才盖在杨洋身上的披肩,把他鼓动的心跳从里到外裹了个严严实实。在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情况下倒腾着小碎步跟着人家一路跳到了餐厅。
热巴给他盛了一杯热气腾腾的姜茶,又把尚有余留的红酒杯从茶几拿过来。她沉默地给自己添了些酒,见对方喝得差不多了才从一旁抽出了他藏在西装下面的文件袋。
“谈谈正事吧?”热巴用指尖敲了敲和湿衬衫相比过分干燥的文件,兀自抿了一口红酒。
好嘛,互相绕了一大圈终究还是得言归正传。
多重关系就这点不好,谈情说爱中间还隔着层公事需处理,忒煞风景。
“你看过了?”杨洋虽有点留恋不舍,但依然反应迅速,他神态自若地放下手中的玻璃杯,一扫方才的温顺神情,换回了平日里带着点疏离意味的眼神,十指交叉置于身前,脖颈微微前倾,进攻性强烈地反问她。
“没,等你呢。”温馨场面热巴确实不太擅长应付,可一旦切入了作战模式,她也算是退到了安全领域。
杨洋耸肩轻笑了一声解开绕在文件袋封口处的棉线,抽出里面的纸叠放在最上层,用食指按住推到了热巴面前。
热巴只快速瞥了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自己亲手做的晨曦报价方案。虽然有所准备,但还是被直接亮在眼前的黑纸白字晃得苦涩不已。愤怒与悲哀在她体内来回冲撞,进出气管的空气都带着烧心燎肺的疼。
“老顾给的。”杨洋余光觑见热巴快速跳动的眼睑,走半步想三步地进一步试探她的反应。却意外发现听完这话的热巴竟然笑了。
“老顾给的?”仿佛是他说了什么笑话,热巴大笑着重复了一遍,调高的音调里藏得全是嘲弄,“杨总都亲自上门了,不如就别步步为营了,坦诚相见怎么样?”
杨洋不确定她是炸胡还是真早就看透了他的底牌,他并未立马顺着她抛的话头往下谈,而是意意思思地把手搭在腰腹处的浴巾上,言语暧昧地问她:“看来迪总还想更坦诚相见一点?”
“赵秋泽许你们什么了?独立部门还是项目自治?”热巴才不管他到底想不想接茬,毫不给反应余地直接戳破了他藏在身后的局点。
被反将一军的杨洋自觉有些气短,他伸手去夺热巴手里的酒杯却猝不及防地被她捏住了手腕。
热巴略施巧劲就着他握杯的姿势喝干了杯中酒,一滴暗色液体从她嘴角逸出,还未下落便被她吐舌舔尽,她意犹未尽般地说道:“那是我做给他的报价,老顾根本没看到过。”
啧,原来是第一步就暴露了。
“你想要什么?”热巴双手一撑坐上了桌面,她有意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略微俯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相信赵总的好心,想从我这儿再套点有用信息?”
杨洋面对热巴近在咫尺的精致面容,没多犹豫就伸手抚住她的后颈往下一压,仰头吻住了她的唇。他学着她的动作吐舌舔了一下她酒味尚存的嘴角,道:“想要你。”
“嗯?”热巴歪了歪脑袋表示不解。
杨洋搂着她脖子的右手稍一用劲,迫使热巴跟着他一同低头,只见他捋开被她坐皱的纸张,左手食指落在文件袋上“博莱”二字。
热巴注意到他的戒指换了,与第一次见面时被她拆穿借口的那个不同,新的是一个半圈特殊纹理半圈素环的简单款式,她一时辨不出品牌。这短暂的晃神被杨洋呼吸间撞在她脸上的热气唤了回来。
她听见他说“赵秋泽许诺却根本没想兑现的空头支票,博莱都可以给。”
“包括你?”
“包括我。”
——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