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她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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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安省景临市。
大雨滂沱，成片地沿着屋檐垂直落下，打在玻璃窗上，没有停滞的征兆。闪电照亮夜空的那一刻，依稀可以看见处在缄默中的城市。
咖啡店里，温然带着降噪耳机，草稿纸上娟秀流畅的字迹止于一个等号。她白润的指节微弯，不自觉地摩擦着鼻尖。
这是温然想不出题时的习惯性动作。虽然，用得不多。
淅沥的雨掩藏一切声息，街区的电路冒起火花也无人察觉。
直到“咔”的一声——
“好端端的，怎么停电了？”
一瞬间，黑暗吞噬视线，冲进女孩的脑海里。
温然轻咬着泛白的唇，凭着记忆在桌上摸索，试图把书和试卷收进包里。
装着咖啡的瓷杯被放在桌的边缘，温然以为是摞起的教辅，细长的指尖抓着凸起便往怀里送。
“啊——”
一声惊呼，伴着瓷片碎裂的声音。
褐色的咖啡泼溅到温然素色碎花裙上，大腿的肌肤泛起冷意，延伸到腰际。下一秒，遍布的手电白光集中打在温然娇小的身躯上。
刺眼的光芒，像一双双尖锐的眼睛在漆黑中窥视。
温然埋头死死抱紧书包，顺着桌沿滑到桌底，蜷缩在角落，身子抖得厉害。
邻桌的客人瞧着小姑娘不对劲，好心拿了包纸巾晃晃悠悠地朝温然走来。
听见身侧一轻一重的脚步声，温然卷翘的睫毛轻颤，软如绒毛的声线含着哽咽：
“别过来，求求你。”
无助的推辞激起善人的保护欲，客人一边安慰一边悄悄上前。
浓墨色的人身没有规则地侵吞着温然眼前的色彩。
温然眸里泛着水光，她呆呆地注视着没有方向的前方，脑里却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倏地，脊背传来一阵温热，陌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擦擦——”
心弦一紧，温然瞳孔紧缩，失声尖叫，惊煞旁人。
她不想被抓住，她想逃。
蓦地起身，撞翻了白桌，温然用力摆开身上的“魔爪”，张皇中奔向门口的微光。
突然，来电了，在温然抓住门把手那一刻。
灯火通明。
她的身上沾满了啡渍和五颜六色的蛋糕，毫无血色的脸怔然地接触着赤.裸的白昼。
还有——唏嘘和白眼。
“这姑娘，脑子有点毛病估计是。”
咬破的嘴皮渗出血味儿充斥口腔，温然低着头冒雨跑回了住所。
岌岌可危的黑暗她怕；异样不堪的眼神她怕。
从初中开始，尤其是注意力集中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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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方的流水安抚着温然不定的心神，淋浴后，吹风机送进的和风吹拂着过肩的青丝，薄薄的纱裙匀出的空隙勾勒出曼妙的身姿。
温然小心翼翼地打开书包，拿出夹在书间的试卷，长舒一口。
好在，只有边角有点潮。
温然把纸页抻开，上面赫然写着：2014年全国高中数学联赛（岑安赛区）
回顾着之前的草稿，她缝补起被打断的解题思路，不到一分钟，再次放下笔，眉间释然，
之前加密打码的数字语言被一环环解开。
在台灯的投影下，温然擒着笔，普通的笔杆夹在三指之间，微微使些巧力，笔便在虎口上麻溜地转了个圈。她眼尾弯弯的，透着灵动。
前几年的题目，挺简单的。
她决定后天上课的时候就讲这套卷子。
温然刚从大学毕业便又进了学校，没有继续深造的原因是手里这份工作待遇太好。
作为全市名列前茅的中学景临九中特聘的数竞教练，五险一金还附加一间小巧公寓，用温然父亲的话说，女孩子家家的，稳定最重要。但于她而言，能以另一重身份重回数竞赛场才是最享受的事。
□□突然传来振动，温然点开，是1班的备课群组——“一统天下”
迪迪魏：【兄弟们，明早改地方，B307，回见。】
温然回了一个猫咪点头的表情包，在一众华丽土味图片中脱颖而出。
迪迪魏：【为了迎接温老师的到来，每人私发我一个活动方案，下午公开投票执行。截止日期：今晚十二点——和蔼可亲的魏班（微笑）】
隔着屏幕，温然双手顶着腮帮子，把逐渐升温的脸颊默默埋进枕窝，手在键盘上一通乱点，写了又改，改了又删。期待和害怕交杂在一起。
“唉”温然懊恼地长吁一口，最终删掉“不用麻烦了”，挑了朵玫瑰花，摁了“发送”。
发送失败。
手掩住的地方弹出一行灰色小字：群主已开启全员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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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夏日炎炎，悠长的蝉鸣回荡在窗外，内里是一张长桌，围坐着1班的几位核心老师。竞赛班和普通班的课程安排不同，上午快速拉完高考知识，下午再分小班进行数竞、物竞培训。
温然接手的是高二的竞赛班，原来的教练送了几个学生去省队后，猝不及防，华丽跳槽。所以与其说是“特聘”不如说“急聘”。自收到通知那天到现在，也不过短短两周，一切进展得很匆忙。
“这是上学期期末测验的成绩，高考科目在左，竞赛项目在右。”魏迪坐在屏幕前，握着激光笔，在屏幕上挨个打着圈，“上学期最后一场竞赛小测，物竞指标基本达成，数竞过省一、二线的人数明显不足。”
魏迪是教语文的，明明是舒适亲切的声线此刻却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被间接点名的温然立马抬头望着魏迪，正襟危坐，桌下的小手绞在一起。
“温老师，你一紧张我也紧张了，你可是校长挖来的宝儿。”魏迪瞧见温然拘谨的模样，赶紧喂颗定心丸，含笑道。
毕竟……最后上清北的名额和她们工资挂钩，面前这位可是近些年来唯一一位拿世奥金牌的天才少女。
魏迪抬抬眼镜，回到正题：“九月份的省赛暂定这几个同学参加，让他们在高二试个水，高三说不定能冲冲。”
竞赛班人本身就少，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苗子，定期开的集体会议不像普通班一样对接课程进度，而是更多分析学生自身，给聪明的孩子指条明路，收益最大化。
屏幕越向下，老师讨论得越激烈，竞赛培训已经过半，学生的潜力老师自是悟得八九不离十。有的建议直接转去高考，有的建议查缺补漏后再观察。
温然以为周围的理科老师都和自己一般不善言辞，谁知物竞教练现在正在一边滔滔不绝地输出，一边恨铁不成钢地捶桌泄愤，震得手机亮了许多次。
片刻，耳旁突然安静。
整个房间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温然见着每位老师脸上不再是独一份的态度，而是五味杂陈的神情。视线顺着魏迪的鼠标下移，停住——
江婉 387 高考 572/600 ； 17 数竞 32/32
温然见状立马心领神会，应当是左右为难的关系户。但她转念一想，忍不住蹙眉。
要是留下来，这烂摊子估计得她来收拾。
就她之前的实习经历，最好……是个佛系家长，不要太难缠。
然而，接下来魏迪的发言却令温然愕然：
“我们‘出道即巅峰’的江婉同学，大家怎么看？”温然明显感觉到魏迪语气里参了些从未有过的攻击性。
沉默。其他老师眼对着眼，似是在交流。
“我建议再和她哥哥商量一下，把她转去高考班，”提到这位家长，魏迪分明有些不快，眉心都快鼓起疙瘩，“江婉这学期早恋、抽烟、喝酒样样学了个遍，简直败坏班里风气。更遭罪的是，她哥还活在梦里。我真想把江婉的成绩刻在这男的眼珠子里，告诉他，你妹妹已经不是天之骄子了。“
没人反驳也没人支持。
江婉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绝世好苗，刚进来便碾压众人，原来的庞教练直呼“亲女儿“。可是下学期”温柔学霸“突然变”叛逆学渣“，江婉成绩断崖式下降，性情也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所以……即使如今一蹶不振，老师们仍期待着浪子回头的时候。
温然扶额，惋惜地看了看“江婉”的名字，叹了口气，虽然没见过，但仍感觉心被割了块肉下来。
自甘堕落的话，谁来了都没法。
江婉，一直都是1班老师绕不开的话题，不过众人也习惯了这个问题的无解。唯二受波及的便是班主任和新来的数竞教练温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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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班，我们去哪？”讨论结束，躁动的人流中，温然小跑到魏迪身后，小声问道。
魏迪看着面前待宰羊羔一般的温然，笑纹暴露无遗，和适才严肃的班主任形象判若两人：“温老师初来乍到，当然要好好庆祝一下。”
温然咽了咽口水，不安感从心尖流进喉咙，手心渗了些汗，低头乖乖地跟在后面。
“你看看，把我们小温吓成什么样了，”英语老师一把搂过温然，笑骂道，“Paradise（天堂）! 当然是密室！”
话音一落，便瞧见温然脸色突变，像刷上了白油漆，她连忙帮她顺了顺后背：“Don\'t be afraid, Angel! 我们有一堆坦克。”说着朝后面几位男老师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直到温然坐进副驾，眼睁睁地看着魏迪把目的地输了进去，她才彻彻底底地意识到：
自己完了。
-春幕密室
“江哥江哥，出事了出事了！”慕小宝疯狂敲着厕所的玻璃门，小腿在外面直蹦跶。
里面的人闻声，悠闲晃动的脊背突然绷直。伴着裤拉链和紧促的水声，男人顺时针缓缓转动把手，偏身探了个头出去，薄唇轻启：
“老子刚在你眼皮子底下进去一分钟。”
处理好下半身，江妄从门后走出。修长的身姿倚在壁画旁，他长指轻捏着烟的末端，自然垂在腰际，没点。
江妄嘴角扬起不知名的弧度，似笑非笑地在慕小宝身上游离，后者鸡皮疙瘩从脚长到了头顶尖尖。
慕小宝发誓，要不是真有事，他可万万不敢得罪眼前这尊大佛。
“江哥，飞……飞哥刚打电话说有事来不了了，”慕小宝小声汇报道，“三点《人骨雕刻师》的本，他得演主角的弟弟，戏份还不少。”
江妄深吸一口气，已经两点四十了。他深眸微眯，弥漫着危险的气息，沉声道：“原因？”
纯情小孩慕小宝脸颊突然涨得通红，他支支吾吾道：“飞哥说……女友不在家，腕上的镣铐解不开。”
“这玩意儿，敬业美德全用在床上了。”
江妄嗤笑声，把口袋里的打火机“咻”地扔进柜里，朝着不知不觉距离自己两米远的慕小宝勾勾手：
“把本给我，我来演。”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她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