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疯长》罪枝

11、煮面

　　行车一路畅通无阻，路上于书尘聊了不少学生时代的事。聪明的人大概都有超群的记忆力，他能清楚地记得我平常中午点的什么菜，喜欢坐在什么位置，也记得教导主任领带的颜色，周一和周五是黑色，其他时间段是深蓝色。
　　我一边震惊于他出彩的记忆力，一边想象出于书尘穿着校服的样子。四十分钟的车程，不知不觉就到家了。夏泽铭昨晚的话蹿到了我的脑海里——请他上我家坐坐。
　　机不可失，我拉住了于书尘关上车门的手，问他：“你开车送我来的，怎么回去？”
　　“我家离这不远，今天没什么事情。”
　　“那刚好，上去坐坐吧。”我揉揉脑袋，“这不是头晕难受，不能错过一个免费的劳动力嘛……”
　　于书尘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好久，又把视线挪到了我家那层楼。他犹豫了一会会儿，点头应下。我激动地原地蹦起，围着他转了两圈，“这将是我家迎来的第一个博士！”
　　年纪大了可能，我转了两圈竟然把自己转晕了，视线里的车和于书尘移来移去，墙壁跟吹乱的面粉一样，天旋地转，往前走了半步，头要往地上栽去。
　　我两手已经准备好抱着脑袋了，于书尘一手揽过我的腰。我的小腹紧紧贴着他的腰，两手不自觉中抱住了他的后背，将于书尘围住。
　　于书尘揉着我的后颈，按着我脑袋上的穴位，不轻不重地按摩着，“头还晕吗？可以站得稳吗？”
　　我被按得很舒服，清醒了不少，点点头。放在他背后的手松了下来，从他怀里逃开。我走在前面，于书尘跟在我后面。脚边是他的影子，这个影子格外好看，宽肩窄腰，还有修长的双腿。
　　口袋里空空的，钥匙在于书尘的手上。我回过身，于书尘刚好把钥匙插在门缝里。
　　“叮铃铃——”
　　我被挤在门和于书尘之间，他转动了钥匙，却没将门打开。我盯着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挪不开眼睛。
　　我看到于书尘笑着眨了两下眼睛，“脸怎么这么红？”
　　我哪敢回答他，立马转回去，转动了门锁，将门打开，严肃一声，“进来吧。”
　　这间房子，很少有其他人来。房子是父母留给我的，父母因为那场意外双双去世后，这个屋子一度被我认为是噩梦。后来，我跟着爷爷生活。可惜我就像是个灾星一样，爷爷也在我大学毕业前去世了。除了爷爷的书屋，我好像就剩下父母留给我的这个房子了。书屋和这栋房子，就像是我与这个世界仅存的一点牵绊了。
　　现在，又多了一个于书尘。
　　我给于书尘拿出了一双还没拆封的拖鞋，他换鞋后没有坐下，而是走到了窗边。那个窗户就是重逢那天，我跑上楼与他打招呼的窗子。
　　我整理了一下桌上的垃圾，去厨房烧了一下热水，他的声音不疾不徐绕过厨房的玻璃向我传来，“这里风景挺好的，我很喜欢。”
　　“我爸妈很早之前买的，小区有些旧了，对面新开的楼盘风景应该更好，以于博士的能力应该可以买一套。”
　　“我目前还没想过房子的事情，不过确实可以考虑一下了。”
　　在我的印象里房子一般都是和家庭联系在一起的，于书尘要买房子是要为结婚生子做准备吗？于书尘以后的妻子应该很温柔，孩子应该也特别聪明。孩子在家里蹦蹦跳跳，问着父母各种各样的问题。房间里可能还会养一只猫和一只狗，慵懒地趴在落地窗旁。妻子在厨房准备晚饭，于博士在一旁打下手。他们吃完饭会抱着孩子和猫一起去遛狗，回来哄孩子睡觉后，可以欢度美好的二人时光。
　　那是他们的家，温馨、宁静。
　　房子有很多种，但不是每一个房子都可以称之为家。
　　“小白，你父母选房子的眼光那么好，你也陪我去挑个房子怎么样？”
　　我没有对于书尘说不的能力和自觉。
　　我二话不说，直接答应了他，“可以啊。”
　　但我心里不是这么想的，我并不想让我亲自挑选的房子，入住除我俩以外的主人。
　　地上立着的老式挂钟已经过了十二点了，于书尘问我怎么解决午饭。我问于书尘要不要出去吃，于书尘一口否决我的建议，说我还在发烧感冒，要多休息。我又问他要不要点外卖，他说不卫生。
　　我打开冰箱看看还有些蔬菜和冷冻肉，可以做两碗面条。于书尘接过我手里的菜，一手拿着娃娃菜，一手把我推回到客厅的沙发上，让我好好休息。
　　我跌在柔软的沙发上，皮革跟衣料摩擦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身下一片柔软，我瞬间就放松了自己，这才发现自己是真的很累。倒下了，连手指都不想动。
　　我掀开眼皮，盯着站在我身前的于书尘，他说今天的午饭就交给他了。他说得很自信，如果不是我看到他面露的一点难色，我还真以为他很会做饭。
　　我怀疑道：“你会做饭吗？”
　　“这还不简单，手机里都有教程的，相信我。”
　　他说得这么肯定，我也没理由不去相信他的自学能力。手机上的煮面教程应该都挺详细的，从切菜那一步就开始教了。
　　于书尘给我拿来放在旁边的毯子，盖在我身上。这一切都太过舒适，我很快就闭上了眼睛。耳边是厨房里传来的洗菜的声音，接着是，刀切菜的碰撞声响。
　　格外美好的画面，我翻了个身，寻找一个让自己更加舒服的睡姿。等我再次躺下的时候，厨房里的声音突然改变了画风，是视频里机械的女声，说着要放多少糖，多少盐，以及蚝油生抽这类调料品。这个视频的内容比较严谨，所有的调料都是按照克去计算的。我突然萌生了一个不好的猜测，转头望向厨房。
　　突然，厨房的玻璃门被打开了，于书尘探头问我：“小白，你家有没有称啊？”
　　果然！
　　我摇摇手，“没有！你就看视频里大概放多少就行，没必要那么精确的。”
　　“大概就行吗？”他第一次露出自己的不太会的表情，就像是垂耳的兔子，格外可怜可爱，瞪着眼睛格外无措。
　　于书尘也有不会的事情，也有手足无措的一面。
　　我笑着朝他喊了声，“要是不行的话，还是我来吧。”
　　回应我的是，是“砰”一声，门被关上了。于书尘在厨房那头喊着，“交给我！”
　　我隔着厨房的玻璃门看他忙手忙脚的，格外稀奇。为了缓解一会儿吃饭时的尴尬，我把电视机打开了。刚好播放的新闻频道，正在说着国家大事，国际外交以及天气预报。
　　电视新闻真的很有魔力，男主播和女主播的声音就像是一首安眠曲，我很容易在新闻的播报声睡去。再次醒来，眼睛还没睁开，我能感受到于书尘正在走近我。他拾起我掉落在地的那一角地毯，厨房里传来食物的味道。
　　我猛地坐起来，大喊一声：“哇！”
　　显然我的举动太过突然，于书尘被吓了一跳。我在一旁看到他愣住发懵的样子，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哈……我不是故意……的，哈哈哈哈哈，相信我！”我看到他脸有点黑，“不会真的被吓到了吧……”
　　“没有，面煮好了，起来尝尝。”
　　“好嘞！”我掀开毯子，“让我来尝尝于博士的手艺。”
　　我跟于书尘面对面坐着，面条汤上浮着几片白菜和青菜叶子。浮夸的是上面还洒了三四颗葱，葱大概有五厘米长，可能是最后随性发挥洒上去的。
　　“于博士，你是不是水放多了……”
　　“有吗？”他一边怀疑着，一边捞起面条。一大碗盛着的面，一半是汤水，一半是食材。
　　于书尘先自己自己盛了些，我看他皱了两下眉，表情有些狰狞，“对不起，第一次尝试，果然失败了,我去楼下买点。”
　　“不用不用，我赶忙叫住他，我还没吃呢，我先尝尝再说。”
　　我夹了口面，实在是太咸了，能把面都能烧咸的，到底是放了多少盐啊。我放在嘴里，也没有咽下去，正准备寻找说辞，被于书尘打断了。
　　“不用安慰我，我知道不好吃。”说完他自己还笑出了声，“确实不好吃，明明是对着视频一步步来的。”
　　我们聊了几句，于书尘还是决定去楼下给我买一些上来吃。等他关上门后，我尝了一口浮在在面条汤上的菜，味道依旧是一言难尽。我暗自为于书尘以后的妻子担心。
　　大概二十分钟，门铃响起了。我从沙发上下来，穿上拖鞋，飞奔去了门口，想都没想得开了门。
　　“怎么这么快……”看到眼前的人，我顿住了，“怎么是你……”
　　我一把拉上门，陆先生却比我快一步，用身体卡住了门。
　　他手里还拿着两个袋子，是什么药房的袋子，“我去你公司找你了，你同事跟我说你身体不舒服我来看看你。”
　　“我不是跟你说得很清楚了，你走不走！不走我报警了！”陆先生的门禁卡早就被我注销了，也不知道他是靠的什么方式进来的。
　　陆先生低着头，喘了一口气，抬头还想跟我说什么，突然看到了餐桌上的两只碗，我还没来得及收拾，他突然大声质问我：“你家里来人了？”
　　陆先生不由分说地闯进来，一把推开拦在面前的我。我一个趔趄，撞在门上。陆先生环顾四周，将所有地方都探寻了一遍。我站在客厅，一点动不动地看着电视。实在懒得再争吵什么，只想让他赶紧走。万一于书尘回来了，陆先生还在的话，我还需要编造一个理由。
　　陆先生最后把药丢在我的身上，恶狠狠地骂我一声，“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换人了。”
　　“只是朋友。”
　　“朋友？以前怎么没见过你把朋友往家带。”陆先生点起了一根烟，“是姓于的那位吧，你们在一起了？”
　　“我的事情你少管，抽烟到外面去！”我把药扔了回去，“带着你的东西，赶紧走！”
　　陆先生猛吸了一口烟，突然弯腰靠近我，“我偏不！”
　　说完，他就要伸出手来捉我的手腕。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