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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方恶鬼即将上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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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扬顶着酷暑的阳光进到火锅店包厢,江心和蒋畔已经在点菜了,她打了招呼后走向留给自己的空位:“都点了什么?”
江心头都没抬地扔了句:“肥宅快乐水……”
她突然噤声,姜扬眼前一晃,开着冷气的包厢变成了一间古色古香的花店,身下的实木座椅也成了垫着软垫的藤椅。
姜扬面不改色,将这间小小的花店环视一周,目光在墙上的日历顿了顿。
凛冬冰凉的空气吸入肺里,花香馥郁。
这应该就是进入了任务世界,就是可惜了那顿火锅,还一口都没吃。
系统适时在脑中介绍她此次的身份。这个世界是架空民国,各方混战、局势严峻,她叫叶二水,明面上是一个小小的花店老板,实际上还是阴阳眼捉鬼师,本来生活还过得去,偏偏利欲熏心开始参与活人炼鬼的勾当,最后被炼化的恶鬼围堵,啃噬得魂飞魄散,自偿业债。念在她是第一次做任务,所以是基础难度,遵守系统的指示就行。
今天,就是叶二水物色到第一个小白鼠的日期。
姜扬起身,老神在在地将这间不大的花店逛了一圈。明明是严冬,气候森寒,各色鲜花却保存得极好,娇艳欲滴、含苞待放,都是靠原主的灵力温着,也算是做了个小弊。
她成为杀手前干过雇佣兵,各种极端天气都经历过,这点温度简直不痛不痒,更何况现在她还有灵力傍身。姜扬呵出一口白气,准备提早打烊,去外面瞧瞧。
就在这时,有客人了。
“你好,我想买花。”
礼貌的三下叩门,来人推开门走进来,声音如玉石相碰,干净清澈,听起来不过二十。
姜扬停下收拾柜台的动作,打眼望去。
长及脚面的大氅将人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张轮廓锋利的脸,就是气血不佳,唇色也苍白。
虽说气血不佳,但是长得又挺高,似乎随便蹦蹦脑袋都会撞到这家狭窄店面的天花板。
“徐先生。”姜扬弯腰,“您瞧瞧,想买什么花?”
对方扬眉,神情微讶,这让他看起来多了些活气:“你知道我?”
“徐家少爷,自然知道。”
——徐以图。
他出生时染了寒,所以自小身子骨就弱,各种名贵汤药灌着长大,却总不见好,一直是这副病秧子的模样。也就徐家这个老牌贵族基底深厚,撑得起这样十几二十年的挥霍。不过如今徐家也落魄了,各系旁支凋零,只剩面前这唯一一个后继,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如果姜扬没来,按照原来的世界线发展,徐家没撑多久,因为这徐家最后一位少爷,是叶二水的第一个小白鼠。
撬了徐家的独苗苗,这姑娘真是艺高人胆大。
“原是这样,我还以为偷溜出来的事这就被发现了。”徐以图弯起眸子半开玩笑道,凌厉的五官做出柔和的表情,“阿嬷总唠叨屋里太闷,催着买花回去装点,也亮堂些,我就自告奋勇地来了。”
可能是觉得冷,他对姜扬歉意地笑笑,将大门合紧些,只留下一掌宽的空隙。
“灵儿跟我推荐你这里,说是花特别新鲜,今日一瞧,果真如此。”他浅浅地嗅了嗅,眼底也有了零星笑意。
“徐先生喜欢就好。”姜扬依着原主的记忆给他包了几束花,刚准备交给徐家少爷。
系统:“送徐以图回家。”
手一转,花束重新回到姜扬怀里。她接过徐以图的钱,走到门边:“本店今日有活动,恭喜您成为幸运客户,所购商品将由店长亲自送至贵府。”
这话一听就是信口胡诌,徐以图笑容散去,目光带上审视:“店长小姐这是何意?”
撤去柔软的神情,他面无表情的样子倒是显露出原本的气场和攻击性。
姜扬丝毫不憷:“叶二水。”
“叶小姐。”他定定看着她,“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想去你家行窃,今天先踩个点。”
徐以图眸光动了动,平静道:“偷什么?”
偷你啊,小白鼠先生。
姜扬“啧”了一声,皱起眉毛笑骂道:“走不走。”
徐以图沉默片刻,拉开大门,深深看了她一眼,沉声道:“走。”
他们并肩走入风雪。
姜扬没伞,于是徐以图分了她一半,两人挨得更紧些。
叶二水的花店地段偏僻,暂时未被战火波及。此时下午三四点,街上没几个行人,倒是难得静谧。
看来小少爷没撒谎,他确实是一个人偷偷溜出来的,不然总该有几个保镖跟着。
真是不怕死。
“花给我吧。”沉默中,徐以图突然出声。
“放心,”姜扬懒洋洋道,“我累了自然给你。”
徐以图不说话了。
真不禁逗。
姜扬忍住笑,将怀里一大捧花塞给他:“徐先生是个温柔绅士,拿着吧。”
徐以图蹙眉看她,手上百花齐放,画面赏心悦目。
姜扬冲他吹了声长长的口哨。
徐以图不可置信地睁大眼,飞快地转过头,耳尖通红:“叶小姐,不可孟浪!”
“不要教我做事,”姜扬语重心长,“我很叛逆的,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你。”
徐以图又不说话了。
姜扬一看,脸都气红了。
她觉得好笑,于是就笑了,惹来对方一个瞪视。
之后一路无话,徐以图停在自家院子前:“叶小姐就送到这吧。”
千娇百宠、从小与书为伴的大少爷本质还是温和纯良的,临进门还在劝她向善,莫/作/奸/犯/科,最后还把伞送她,让她赶紧回家,别着凉。
厚实的伞布阻隔了大部分的风雪,姜扬立在纷扬的琼花中,凝望徐以图的背影。他捧着那一大束花,发顶迅速地落了白,行至屋檐下,掩唇轻咳几声,叩响门环。
板着脸的时候气场那么强,怎么现在又是一副好骗的样子。
在里面人开门前,姜扬举着伞回身离开。
她回到花店,抖落伞上的积雪,走进里间,也就是叶二水的卧室。逼仄狭小的空间堆满了各种符纸和草稿,上面用狂乱的字迹记录了活人炼鬼的种种想法,姜扬随意捡了几张来看,原主已经琢磨出具体的框架了,就是过程极为不人道,怪不得最后死得那么惨,连轮回都入不了。
姜扬没多看,打来热水冲了个澡,开始用匮乏的物资制作晚饭,收拾洗漱完就躺上那张小床。
此时风雪已经停了,万籁俱静,是乱世中难得的祥和。
姜扬没有睡着,她在等。
不知过了多久,挂在床头的镇邪铃乍响,她早有预感般一跃而起,与此同时,系统也发布了任务。
“斩杀厉鬼,拯救徐以图。”
姜扬蹬上鞋,抄起镇邪铃和墙上的桃木剑就冲出门。
今天一见到徐以图,她就知道他为什么会成为原主的第一个小白鼠。体阴且娇养的活人最易炼化为鬼,而徐以图是纯阴体质,加上出生时受了寒,更是容易吸引脏东西,成为他的伴生鬼,吸收他的精气和气运,让人变得虚弱,甚至霉运不断。这不是抵抗力的问题,所以喝再多汤药也没用。伴生鬼一有机会就会夺舍上身,比如趴在徐以图肩头的那只,看上去已经跟了他有些年头了,但一直没上身成功,已经很虚弱了,再不奋力一搏,不日便会消散。
提防恶鬼们对徐以图这块香饽饽搞事给自己增加任务量,姜扬趁着将花束塞给徐以图的当口,把一张驱邪符隐蔽地贴在他大氅内侧。驱邪符贴上后会隐形,十二时辰内如被贴符者遭遇鬼怪袭击,与符相连对镇邪铃就会响。现在看来,她估计得没错,那只鬼果然动手了。
徐以图被敲门声吵醒时,人还有些茫茫然,下意识哑声唤道:“大福?”
无人应答,只是敲门的“扣扣”声依旧在响。
他眨眨干涩的眼,这才清醒一点。
霜降过后他便整日手脚冰凉,入睡成了格外困难挣扎的事。老夫人心疼他,卧房的炭火就没断过,地暖也一直烧着。
睡前炉子就熄了,哪怕门窗紧闭,烘出来的热度已经散得差不多了,此时屋子里黑黢黢的,估摸着应是夜里一两点。
一片安静中,这敲门声就格外清晰。
“大福?”徐以图又唤了一声自己小厮的名字,“是你吗?”
叩门声停顿片刻,更急促地响了起来。
徐以图将盖在被子上的大氅揪过来披在身上,慢腾腾下了床。一离开好不容易被汤婆子捂得暖洋洋的被窝,就被沉淀在屋内的冷气激得一哆嗦。今晚不知怎的,地暖也停了,整间屋子如同冰窖。他紧了紧大氅,向房门走去:“来了,这个点,可是有什么……”
未尽的话语突兀地消散在空气里,徐以图僵在原地,寒气一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
声音不是从门边传来的,而是……
徐以图心跳飞快,惊惧又张皇地将头转向另一边。
那是窗户。
月光明亮,将窗外的影子清晰地印在窗纸上,看那轮廓分明就不是人。尖利指甲划过木头的“嘎吱”声陡然响起,好似不耐烦了。
可他房间在二楼,窗外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徐以图猛地靠上手边高大的红木书架,上面全是各种各样的书。颤抖的手胡乱摸索,触到一本硬皮书的书脊,立刻抽出来紧紧握住。白皙的手背青筋凸起,像是握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窗户那边的动静越来越大,徐以图盯着窗纸上模糊而非人的影子,心跳也越来越快,有几刻甚至无法呼吸。
就在他以为那东西即将破窗而入时,抓挠声和扣扣声戛然而止,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
冷冽的空气吸进肺里,徐以图盯着新贴的窗纸,那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屋里一片寂静,他还是不敢动,直到腿都站麻了,才颤巍巍呼出一口气,准备将书放回去。
手中书本硬质的封皮突然变得格外柔软,而且湿湿的,带着温热。
徐以图低头,跟掌心两颗圆溜溜的眼珠子对上视线。
眼珠子鲜血淋漓,像是刚从眼眶里挖出来一般,还带着躯体的温度,不出片刻就把他的手染上红。
徐以图的大脑因为过于恐惧出现了刹那的空白。有那么一瞬间,他只是愣愣地盯着那对人类的眼珠子,失去任何反应。
“好饿啊……”
嘶哑到听不出性别的声音在耳旁乍响,徐以图浑身一抖,脱手甩开烫手山芋,惊骇在胸腔中炸开,差点直接跪下。腥热的液体顺着手滑落,脊背陡然贴上刺骨的冰凉,他颤巍巍撑着身子,僵硬地任由那东西扒着他肩膀,对着他的侧脸陶醉地嗅。
“好饿啊……”
“你好香……好吃……好饿……”
啪嗒——
一大片腥臭腐败的血滴在他肩膀上。
姜扬在凌晨的街道上毫无形象地狂奔,因为下午才死皮赖脸地跟着徐以图来过,此时轻车熟路地找到了他家的院子。
镇邪铃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颤,越靠近就颤得越厉害,一声迭一声,催命似的。姜扬抹开天眼,象征邪祟的红光从别墅二楼的窗户里透出来。驱邪符已经抵抗了一阵,如今快散了。姜扬灵活地从外墙攀上去,贴上吞音符后直接撞碎玻璃跳进去。
面容腐败的厉鬼发出尖利的长啸,竟是一不做二不休,十指探出血红长甲,就向面前男人的天灵盖刺下去。
又见面了,徐小先生。
姜扬眼疾手快飞过去一道符,厉鬼再次尖啸,听起来尤为惨烈,半边魂体顿时模糊。
一符未定,看来血煞极重。姜扬凝眉,手下不停,又甩出一道符,却被躲了过去。厉鬼魂体几番扭曲,姜扬扔标枪一样甩出桃木剑,正中靶心,厉鬼血口大张,痛苦地挣扎,几息化为虚无。
第一次灭鬼,效果还不错。姜扬收回桃木剑,看向屋里另一个人:“徐先生,可有大碍?”
徐以图在姜扬破窗而入后就维持着紧靠书架的姿势,浑身都在细细颤抖,此时似是被姜扬的话吓到一般猛地瑟缩,一滴晶莹直直坠到地上。
吓哭了?
卧室门窗都锁着,只有被姜扬暴力破开的窗户正呼呼往里灌冷风,将散落一地的大部头吹得书页翻开,现场宛如飓风过境,一片狼藉。
他立在这片狼籍中,一副惊吓过度的模样,连那英气冷冽的面容都带上一股委屈巴巴。
姜扬怕他心脏骤停就这么死了,到时候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于是多说了一句:“徐先生,你……”
没等她说完,一本小巧的英汉词典兜头砸来,姜扬一偏脑袋轻松躲过,就见徐以图惊惧地看着她。云雾移开,月光照进来,他正在渗血的手指清晰映入姜扬眼底。
真弱啊,扔个书还把手划破了。
微叹一声,姜扬放弃扔下他回去睡觉的想法,苦大仇深道:“是我,叶二水,花店老板。”
徐以图盯着她,姜扬就站在原地任他盯。过了好一会,他好似终于认出姜扬,膝盖一软就要跌下去。
啧,麻烦。
姜扬心里腹诽,面上还是温温柔柔地上前扶住他,将人带到床边坐好。
只穿睡衣的徐以图浑身冷得像冰,而扶着他的姜扬明明衣衫单薄,却好似一个小火炉,源源不断散发着温暖的热量。徐以图乖乖地顺着姜扬动作,甚至自己都没意识到地往她身上靠。
姜扬扯了被子将他裹成一只大粽子:“徐先生感觉如何?”
徐以图动动眼珠,声音发颤:“那是什么……”
“厉鬼。”
“厉鬼?!”
他本想压低声音以免惊扰旁人,可一开口,方才种种惊惧、惶然和万念俱灰的情绪齐齐涌上,险些破了音。
矜贵的小少爷何曾失态至此,今天应该算是他最丢脸的一天了。姜扬伸出手,拍拍颇有些歇斯底里的人的肩膀,语气和缓:“别这样,鬼死为大。”
徐以图看起来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诶,别激动。”姜扬赶紧拍拍他的背,叠了几个枕头让他靠着,从挎包里掏出纱布和药粉,为他处理手指的划伤,“徐先生,你好娇气。”
“……”徐以图不想说话,但手还被这个女登徒子控着,对方力气大得很,根本挣脱不开。专心处理伤口的模样倒是正经,那双眸子在黑暗中也亮晶晶的。他低低咳嗽几声,双颊染上一点粉,隐匿于夜色中看不分明,“叶小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
“既然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姜扬打断他,垃圾话张嘴就来,“那你以身相许怎么样?”
“你……!”徐以图面上红白交错,脑子里却一团浆糊,什么都说不出来。
将人逗急了,姜扬心情大好,难得发善心给他倒了杯热水:“我走了,晚安。”
“等等!”徐以图一惊,赶忙叫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