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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谈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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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都是骗局?”言桃喃喃道。
赵筠将头凑近,听清言桃说什么之后,也坐了下来,笑道,“也不完全是假的。童家,钱姐,过来!”
赵筠一招手,童家和钱姐径直走了进来,靠着洞壁坐下。
“童家确实是童狗贼的二姨太生的,我也确实是和他一起上过学,我呢,是旌乔人,逃亡来的海绰,不过没有蔡叔,蔡叔是我编的,我是自己乞讨来的,路上遇见了逃亡来的钱姐和童家。”赵筠料想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师也逃不走,便大剌剌地坐下,和言桃说起了真话。
“你们想要什么?钱吗?”言桃瞪着黑漆漆的前方,不解地问。
“还没想好。”赵筠向后倚靠在洞壁上,老实回答。
言桃闻言,气笑了,心想,我被你们这一通拐骗来,不求财求什么?求色吗?两个半大爷们,带着一个小女孩儿劫什么色?啥都没有想好还拐骗人?
“主要是你这模样,铁定啥钱也没有带。”赵筠回想着言桃刚刚爬出人群的模样,笑了。
“朝他家里要?”童家出声。
言桃听见童家开口说话,一时间觉得好奇,刚刚还在外面表现得宁折不弯的男孩儿,这会子说出这种话是个怎样的表情?到底是一路上经历了什么,使得这两个看起来从小受到良好教育的公子哥,想着法子坑蒙拐骗。
防空洞内伸手不见五指,言桃看不清童家的表情,也听不出童家的情绪,又听赵筠一口一个“童狗贼”,骂得熟稔,童嘉也不曾有生气的模样,心中好奇得紧:童家与他父亲,赵筠究竟是怎样的关系,以至于他可以容忍别人一直谩骂自己的父亲。
“童家?是叫这个名吧?家是哪个字?”言桃突如其来这么一句,给童家三人整迷糊了。
“家庭的家。”恍惚间,童家就回答了。
赵筠撇嘴乐了,“言老师,您这职业病还真是,哈哈哈,言老师,我敢打赌您教国文?”
“是。”言桃此刻已经不在慌张,不过是几个半大孩子,这一遭也算是奇遇了,“你们在我这也讨不到什么钱,你们想要什么呢?”
“钱姐,你有什么想要的吗?”赵筠问。
“我想洗个澡,换身衣服。筠哥,你也该换身衣服穿。”钱姐支着下巴说。
言桃扶额,得,想要的还是需要花钱的,也是,做什么不需要钱。
“你们就一直住这?”言桃拍拍地,问三人。
“不是啊,我们有好几个地儿。”钱姐回。
“钱姐儿!”不等钱姐说完,赵筠喝断了她,“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合该明白的!”
钱姐顿时哑了,不再吱声。
“言则许是你什么人?”赵筠用铁棍摸索着捅了捅言桃,力度却不大。
言桃根据力道,对三人有了判断,赵筠看起来是三人的头头,但因为读过书,如若不是遭遇大是大非,这性情怕也是不会偏移的。
“言则许是海绰商会的会长,和我能有什么关系?”言桃轻轻移开杵在身上的铁棍,“你们无非还是需要钱,不管买吃食还是买衣裳,都需要钱。不过我今儿出门走得急,的确没有带钱,身上的衣衫也破了,你们就是拿去典当,人家也不要的。”
此话一出,三人都静默了。
“我是个老师,我虽然没有多少钱,但是,”言桃顿了顿,“你们如果愿意继续读书,可以住我家,去保育院读书,休息日帮我做些杂事,我给你们提供吃食和工钱,怎么样?”
“你是不是疯了?”童家出声,“你一个老师能挣多少钱?我们三个人,你便是雇了我们洒扫屋子,做些杂活,也不值当,不如我们绑了你,叫你家里人赎你,一次性的买卖,安全又稳妥。”
“可我见过你们,你们不怕我出去报官?”言桃好奇。
“你敢报官!”钱姐蹭的一下站起来,凶狠地喊,“你敢报官,我们就杀了你!”
“拿了一笔钱然后就买一点吃食,几件衣裳,这就够了?没钱了再出来坑蒙拐骗?还住这破地儿?不怕蛇虫咬吗?这脏臭地儿,你们两个男孩子能忍,她一个女娃娃跟着你们这样过,你们心里舒坦?看远点不好吗?图眼下能图啥?”言桃不理会钱姐的威胁,仍旧好言相劝。
此话一出,四人皆沉默了,防空洞内的腥臭夹杂着腐味儿在这一刻仿佛决堤潮水,翻涌着冲进口鼻,激荡在胸腔,引得胃内酸水直逼咽喉,一浪高过一浪,刺激的眼底泛泪,甚是难熬。
“谁能保证你出去后,说的话还算数?”童家冷冷道。
“小伙子,我直接带你们回家,不成吗?你们跟我进了家门,知道我住哪了,觉得我反悔了,到时再来杀我,可行?”言桃心中好笑,“你们也是读过书的,老师会骗你们吗?”
“我觉得成,童家。”赵筠思考了一会,说。
“筠哥说行就行。”钱姐附和。
“工钱怎么算?”童家并不理会其他二人,只是问言桃。
“这个好商量,咱先出去吧,走。”言桃站起身,拍拍灰。
赵筠跟在言桃身后,问,“言则许是你什么人?”
言桃笑笑,淡然道,“家兄。可以走了吗?”
在赵筠的引领下,几人在巷子中左拐右绕,出了这片区。言桃不快不慢地带路,童家牵着钱姐,与赵筠同行在后。钱姐到底还是个孩子,一面看着前面的言桃,一面抬头看着童家,欲言又止。
童家余光中看到钱姐紧张的模样,暗暗捏了捏钱姐的手,以示安心。然后,他又悄悄地牵住赵筠,在他手心比了个“八”,赵筠心下了然,回捏了下童家,以示自己知道了。
不过一小时,言桃领着三个孩子进了公馆。正门前硕大的花圃吸引了三个孩子的目光,钱姐兴奋地张大了嘴,拽着童家,指给他看这豪美的前院。到底也曾是官宦人家的孩子,童家既识货也曾过过奢靡的生活,这门里门外的稀罕物件儿惊艳了钱姐,却不能艳羡到他。赵筠也曾是富户之子,对于这豪华的园子也不甚在意。早年随着父兄下江南,各处精美的园子和公馆逛了个遍,饶是沿海城市再富庶的商家在他眼里也不过尔尔。
还未进门,在客厅洒扫的乔妈瞅见言桃,就迎了出来,又见他一身衣裳又脏又破,面上还有些灰,隐隐还能看见一点青紫,心下骇然。
“心啊,你这是怎么了呀?怎么就出个门,就变成这样了?谁打了你呀?”乔妈心疼得抓住言桃两臂,从上摸到下,又围着他转了个圈,仔细瞧着,生怕错漏了什么伤处,最后伸手抚上言桃的脸颊,“小少爷,你这脸,哎呦,哪个挨千刀的下得狠手啊——”摸得伤心了,又轻轻捶了下言桃的胸口,“你这是跑哪去了?大少爷要是见了你这模样,可不得气坏身体!”
言桃抓住乔妈的手,笑道,“乔妈,我已经长大了,这点伤不碍事的,而且,我这是误伤,你放心,过几天就好了。”说着,他牵上乔妈往里走,“乔妈,我带了几个孩子回来,您找些活计给他们,周末做的,再给他们收拾两件房出来,女孩儿单一间,顺便找些干净衣裳给他们换上。我先去楼上洗洗,换下这身脏衣服。”
乔妈这才注意到身后三个孩子,瘦小的女孩儿将大半的身子掩在高个儿男孩身后,他们身边略矮的男生俨然一副乞丐模样,然而这两个男孩儿通身透着“落难贵族”的气质,眼中模样一丝一毫的怯意。乔妈一面被言桃拉着向屋里走,一面心中计量着,这几个孩子一看就是正经人家出来的,又联想到近几年国内战事四起,戚戚然地在心中为几个孩子安上了显赫家世里的遗孤背景,不由得又同情又心疼,决定一会儿给几个孩子好好安排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