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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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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2
徐终旅走了,走得格外彻底。以至我自昏迷中清醒时差点忘记她的姓名。
这真是一个漫长的故事,看起来永无止尽。我很累,需要停下来休息,好好打算之后形单影只的每一步。
醒来后第三天,学校老师代表学校来看望我。风韵犹存的女人手捧一大束娇嫩的百合花出现,见到我时嘴角的笑容微微颤抖了一下。也可能是我花了眼,老师一直都是那样笑的,什么都不会动摇她刻进骨头中的优雅与仁爱。
老师在我身边坐下,迂回着说了许多话,内容太过宽泛,以至连闲谈都无法将之定义。临走时她捧起我的双手,迄今为止,最真诚的一句话:“你还年轻,路还很长。”
意义不明,无法思考。
老师走后我独自躺在病床上,双眼麻木地死盯白色的天花板,脑袋一片混沌,还痛得要紧。不是我想哭,而是盯得过久眼睛干涩需要泪液滋润,是身体不可抗拒的自我保护。我翻身蜷作一团,减少身体热量的流失。我真的迷路了。
身处的广袤森林在我为了徐终旅的离开分神时突然朝四面八方延展出数条小路,四周景色搅在一起,平静之后是我再也认不出的一花一草。天暗下来,浓雾嚣张……
在各种痛苦的摧残下,我的意识又模糊起来。我本可以保持清醒,然而意识与身体决意要变成陌路人,我夹在中间,承受双倍伤害。最后一片皮肤也丧失知觉后,我如愿掉入梦境。
梦境光怪陆离,我走出打翻的颜料桶,站在学校宿舍门外,穿着病服。我尝试打开宿舍门,徒劳的挣扎让我意识到,在这个梦境中我的身体机能只允许我走到这,仅仅走到这。
就在我尝试重新夺回梦境掌控权的下一秒,门被打开,徐终旅闯了出来。她穿着睡衣,长长的头发潦草地卷在脑后,眼镜后焦急的双眼在与我对视的瞬间平静下来,“臭鱼,是不是又忘记帮我拿外卖啦。”
我有千言万语比外卖重要,它们争先恐后,在嘴巴这个窄小的出口造成严重的踩踏事故,最后幸存下来的,唯有我来不及珍重的三个字:“徐终旅……”
徐终旅用我烂熟于心又转瞬而忘的微笑回应我沙哑的呼唤,她的眼睛一遍又一遍承认我夭折的话,张开双臂将我揽入怀抱,脑袋压在我颤抖的肩上,如同一条寒冷的毛毯,尽可能与我贴近。
我断断续续地埋怨她居然违背约定,抛弃我。她接二连三地在我耳边叹气,鲜有地没反驳任何一个字。而后我听见哭声,如同撞向石头的一柱水流。
后来?后来怎么样了……
对啊,后来呢?
后来啊,哭声弱下去,疲倦让我眼皮格外沉重,我靠着徐终旅缓慢陷入睡眠,最后一刻,听到徐终旅的第二句话。可那句话太轻太轻,像是一朵成熟的蒲公英,被我的呼吸一吹,飘散向四方。我努力回忆过,脑海中漫天避开我的蒲公英。
再往后的几天,平平淡淡地过去,我没有任何的印象。听照顾我的福利院院长讲,那几天我总是莫名其妙地发呆,通常陷得格外深,非得狠狠摇几下才能清醒过来,状态十分不好,医生解释说是我受了太大的打击。
我第一次察觉自己在走神,就是医生说到这时,我的双眼产生了难以忽略的酸热感。我意欲反驳,因为我明明记得十分清楚,那几天天气很好,天空高而蓝,常有几缕炊烟般的云彩自远方飘到我窗边,窗外还有一个茂盛的花丛,那几天陆陆续续开起花。
徐终旅每日夸一遍:“花开得真好看。”
可院长叹着气说,那几天房间只有我跟她,窗户外边,是一堵爬满藤蔓的墙。
鉴于此,本计划送我回学校的院长决定把我带回去。车上院长频繁地通过后视镜看我,我没理睬,经过减速带时顺势倒在后座,颠簸中再次遁入梦境。这次,我什么都没有梦见,但却感觉自己一直在行走,判断不出具体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