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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情债难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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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未来的生活,谢灵熏有许多梦想和计划,但是被青梅竹马的初恋情人拒绝对不在她任何一个计划之内。所以,当温文儒雅的林之秋骑在飞马上,非常歉意地说“我爱上别人了,这是最后一次带你游星河”的时候,谢灵熏知道,九头凤鸟也拉不回这个男人的心了。
谢灵熏的伤心维持了一炷香的时间!
谢灵熏和林之秋算得上邻居,在谢家还算兴盛的时候有幸租住在王都内城。谢家的长辈每天忙于参加诗会,谢灵熏则穿过林家大花园的蔷薇篱笆去看园子里灵性的水和浓绿的园林。林家小姐招待别的贵族小姐们,悠闲地在园子里晒太阳做女红,或者讨论一些外城流行的小玩意儿,谢灵熏会安静地观察她们的言行举动,从中得到满足感和成就感。晚上回家被母亲使唤帮忙的时候,她会抗议地大叫,她要做西川国里最漂亮的贵夫人。
谢妈妈笑,温柔地摸摸女儿的小脸蛋儿,女孩子有这样的幻想不是一件坏事。
偶尔谢妈妈会笑,“要做贵族夫人吗?爬树玩泥巴是绝对不可以的;吃东西的时候必须细嚼慢咽;衣服也必须随时保持整洁;最重要的,即使你的身边有能马上吃掉你的饕餮怪兽也不能惊慌失措失去贵族的仪态!我的乖女儿,能做到吗?”
谢灵熏骄傲地皱皱小鼻子,拉拉自己的白纱裙子,这有什么不能做到的?太简单了!
“那么,你想做哪一家的夫人呢?”谢妈妈穿着干活的衬裙,衣袖卷得很高,头发干干净净地挽在脑后。
谢灵熏张开手掌数,“赵家的小姐们都飞扬跋扈,不是好去处;秋家的姐姐们很和善,可是永远不会主动招呼我;李家的小姐们让侍女把花园里的小虫子放在我的身上;只有林家的姐姐最好!”
谢妈妈笑眯眯地看女儿,“为什么不看少爷们呢?”
“妈妈,我是女孩儿,我做夫人的话交往的也是姑娘们!”谢灵熏说得很认真,“我有一个好好的计划!”
“可是女孩儿们都是要嫁人的啊!”
谢灵熏咬紧娇嫩的小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而她也没有机会在长大后对母亲说出那个最好的答案。
王都内城里有太多谢家这样匆匆来去刚摸到一点贵族门路又马上陨落的家族,谢家不过是王都里匆忙划过的一颗流星,连光芒还没有被上位者发现就消散了,诺大一个家族就只剩下谢灵熏和弟弟谢涵居住在内城的一个小四合院。
想到谢涵,谢灵熏就头痛,这个男孩儿是母亲在她十岁的时候生下来的恶魔,来人世间就是为了折磨她。
“被甩了?”十岁的谢涵穿着玄色的学院服,粉色的嘴唇微微撇起,上下打量一番,“我就说你天天装淑女会糟糕,男人吃惯了小菜是需要肉类来刺激味觉的。”
谢灵熏收起端庄可亲的姿态,平和柔顺的脸瞬间变冷,她伸出尖尖的手指戳在谢涵的额头,“谢涵,我警告你,再这样没大没小,这个月的月钱扣发!”
“搞不好林家的少爷就是发现了你装模作样的表皮下恶毒的妇人心,才后悔了的!”谢涵爬在木头隔窗上看谢灵熏换衬裙准备晚饭,家里没有余钱请帮佣的人,所有的家务都是谢灵熏整理,她那一双手就算保养得再勤快也不能用一把水葱来形容,“谢灵熏,先生让你有空去一趟,你去不去?”
“不去!”谢灵熏低头摆小菜,“去了不知道有多少人告状,先生也说你总在课堂上捣乱,说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谁告诉你什么地球、太阳的东西?记住了,我们这是西川国玄武城,流川王统治一切,懂吗?”
谢涵大眼睛咕噜噜转,盯着谢灵熏的眼睛看,“你真不伤心啊?好不容易搞定林家的长辈,开始找媒婆来准备订婚的礼仪,结果正主儿不同意了!人生啊,你就是一个茶几,摆满了杯具!”
一个木头勺子落在谢涵头上,打出一个大红包来!
“你再不去做作业,收拾书房,我就让你知道为什么世界上有这样多茶几!”
谢涵做一个鬼脸,“你要哭的时候别找我啊,我还太小,不懂你们大人的事情!”
谢灵熏又气又笑,“你懂个屁!”
如果说喜欢,谢灵熏当然是非常喜欢林之秋的,可以说在她认识的所有男性里,林之秋是让她感觉最舒服的那一个。他在贵族子弟里算不上最漂亮,家世并不是顶好,人也不是最聪明的,但是他和蔼又亲切,有吸引人主动靠近他的魅力,如果作为家人来讲最适合不过。自从确定了要成为贵族夫人的目标后,谢灵熏努力修炼灵力,请教王城的女官女子礼仪,还专门做过仪态培训,甚至压抑自己的本性做一个说话不快不慢永远淡定的淑女。
从十二岁进入林之秋的视线开始,前三年慢慢引起这个男子的注意,后三年慢慢侵入这个男子的生活,如果说门户是最大的问题,在谢灵熏从母亲的家谱上找到一个遥远的祖宗与某个大贵族有点亲戚关系后都迎刃而解,这个男子却说,“灵熏,我喜欢你还不够爱的程度,如果就这样与你订婚,我总会有后悔的一天。”
“爱!”谢灵熏恨恨地把小菜摆在桌子上,“爱能当饭吃?!”
谢涵从书房里探出头来,“谢灵熏,林之秋不缺饭吃!”
“爱能让他挑剔的家人接受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谢灵熏纠结地扯衣带,“我努力了八年啊!欢乐的贵夫人生活就这样泡汤了!”
“林之秋爱她嘛,自然会自己去说服家里人,才不像你没脸没皮自己跑去讨好人家!没听过一句话吗?被感动的喜欢,永远比不上自己去追求的爱。”
谢灵熏石化,被戳中死穴,这魔鬼从来都是嘴巴不饶人,可爱起来让人爱死,可恨起来恨不得扒皮!
“少爷,你现在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我没脸没皮去求来的?”
谢家如飞烟一样散开,没有对王城内的任何人产生影响,也许偶尔念叨起来也是“那一个做木材生意的谢家,夫人做的小点真不错!”
租住的大宅子被收回,无数的商铺关闭,追债的信函一封又一封,伙计们也纷纷散去。最后,母亲只拼命将自己的嫁妆里的一个小房子和一部分文书保留下来交给谢灵熏,心力憔悴而死。
一个孤女和一个孤儿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怎么依靠一个小小的四合院生存?
那些原本对谢家敞开的大门也慢慢关闭起来,谢灵熏还有很多事情不明白,但是她潜意识里知道,这些门一旦关上了要再一次打开难于上青天。
谢灵熏的外婆是王城内一个大贵族庶出的女儿,虽然是庶出但是也得到了一份不俗的嫁妆,更有每个月从家族公账支取月钱的权利。谢灵熏拿了母亲的文书去联络他乡的舅舅们,可惜廖无音信,只得贸然去找那个传说中的大贵族。在门房处等了三天,喝了几肚子没滋味的茶水,见到的最高等级的也不过是一个二等管家而已。
“夫人说了,姑奶奶在的一日,月钱自然有她的一份;现在姑奶奶不在了,小姐手中虽然有文书却也不能坏了规矩。老爷们在外面多的是红粉知己,三天两头有人拿了文书来领月钱,再大的家业也架不住亏空啊!”
谢灵熏气得虚火上升,转身就冲,撞上一个坚硬的物什,晕头转向。
几个侍卫围过来,团团包围谢灵熏。谢灵熏一边摸额头上的痛处,一边看眼前下巴仰到天上去的少年男子,“走路没长眼睛?”
那少年眼皮都不动一下,撇了一下嘴角,伸出尖尖的手指抚了抚衣角的灰尘,仿佛弹开微不足道之物。
“哪里来的丫头?”侍卫呵斥着,管家忙上前来伺候,忙前忙后将少年迎了进去。
谢灵熏干脆地坐在地上哭开了,嘴巴里数着家谱,从第一代乐家家主跟随第一代流川王开天辟地的大功绩开始唱,一直唱到外婆含酸被家主奶奶外嫁留下几个血脉孤苦飘零没有人理睬。
少年本来跨进偏门的脚停了一停,侧头道,“哪里来的亲戚?”
“说是琼姑奶奶的外孙女儿,拿了文书来,可是上头没有咱们乐家的印记!”
少年勾勾嘴角,“谢家的人么?前几年四处钻营来着!”
十二岁的谢灵熏一边捂脸哭,一边从指缝里看少年讥讽的表情,打蛇随棍上立即蹭过去抱住他的腿摸眼泪鼻涕,臭小子,什么钻营,那都是趁生活!
“要是被别人看见贵族小姐这个样子,该怎么办才好啊?”少年笑嘻嘻地弹开谢灵熏沾满灰尘的脏手,他本人面冠如玉,这一笑更是勾人魂魄。
谢灵熏看傻了眼,如果说偶尔去林家园子里看到的少年林之秋算端正的话,这小子就真的是漂亮到没天理了。青葱一样笔挺水嫩的身架子,秋水含情般的眼睛,只冷冷地看人一眼便如刺入人心的刀刃,痛却又不可抗拒。
“臭小子,不准说!”小谢灵熏还没学会掩饰自己,马上跳起来开骂。
少年微微侧头看谢灵熏骂得口水四溅,笑了一下,在她将骂词翻来覆去三遍之后没意思地打了个哈欠,走入了偏门。
谢灵熏花了点小钱打听那人的身份,门子得意道,“说起我们家小公子,王城上下有谁不知道乐家有这样一位比天人还要美貌的公子?他的琴和剑舞是连流川王都赞不绝口的,这不,刚从王宫回来。”
谢灵熏听完,默默摸了一下自己还安好的脑袋瓜子,决定另想门路在王城立足,不料一个月后乐家的管家却主动将月钱送过来,说是内宅的夫人们曾经受过姑奶奶的好处,不忍心姑奶奶的血脉受苦。而很不幸的,每一次管家送钱来的第二天,乐小少爷乐无忧就会过来蹭吃蹭喝,蹭到把谢灵熏的月钱花光了才心满意足地回他的豪宅享受幸福生活去,这种变态的行径只有变态的人才干得出来,谢涵却同情道,“这种人就是物质丰富,内心空虚的可怜虫,我们要原谅他!”
月钱支取到谢灵熏十八岁,管家送了一笔不小的钱来,说是给她安身的本钱,以后她是好是坏与乐家都再无关系。谢灵熏摆足了贵族小姐谦虚温和的姿态,仪态万千地送管家出门,转身花钱买了一个小妖怪奴隶,写了一个小铺子让小奴隶买卖一些山野之物,让钱生出钱来才是在这个神魔妖怪人共存的世界里生存下去的唯一方法。
谢灵熏摆好饭菜,打开院子的小门看小街对面林家花园。初夏的天气,园子里绿柳成荫、姹紫嫣红,偶尔有叮叮咚咚的琴弦声和侍女们笑闹的声音。她淡淡地叹一口气,谢涵收拾好东西跳出来,“看什么看呢?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人要学会舍得!”
谢灵熏大眼睛瞪一眼不知好歹的小恶魔,转头却看见一个修长熟悉的身影慢慢从街口转出来,白色的长衫在风里摇摆,和煦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他敲了一下小四合院的木头门,谢灵熏忙冲到卧房对着水晶镜子整理头发,转眼就飘了出去。
林之秋的脸依然温和,眉目间却多了有口难言的忧愁,很可惜,不是为谢灵熏而忧愁。
谢灵熏恍恍惚惚听完他的要求,笑道,“之秋哥哥,你放心,我会向燕小姐说清楚我们只是普通的青梅竹马,你不必要太担心!”
“我就知道,灵熏从来不会让我失望!”
谢灵熏看他飘然走开,无精打采转身,正对上谢涵一双咕噜噜乱转的大眼睛。
“谢灵熏,你要哭就哭呗,一点也不丢人!”
谢灵熏抽抽鼻子,有什么好哭的,林之秋欠她天大的人情,有的是他偿还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