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繁花落无声》西风吹梦

209、第二十九章 隔世心结诉离觞（4）

　　石中玉淡然道：“造父驾赤骥﹑盗骊﹑白义﹑逾轮﹑山子﹑渠黄﹑骅骝﹑绿耳八匹骏马为车，载周穆王巡游天下，八骏日行万里，周穆王想去任何地方都没什么困难，只看他想不想去罢了。”
　　“哦……”阿丹脑筋转了转，这意思是说其实是周穆王根本没想要再去见那个什么西王母么？坏了，貌似他越劝越乱了？不过刚才二少爷好像说那是神话故事吧？有必要当真么？算了，自己这样愚笨的凡人还是不要去猜这些聪明人七窍玲珑的心思了，老老实实闭嘴别再火上浇油就好了……嗯，不过石中英这首诗写得可真不错，回去赶快记下来……
　　他正乱七八糟的东想西想，忽听石中玉问道：“阿丹，你有喜欢的人么？”
　　阿丹一怔，喜欢的人？当然有了，就是你哥哥嘛，不过这可不能告诉你……嘴上吞吞吐吐的道：“嗯……也不算有吧……目前只是暗恋而已……”
　　石中玉惆怅道：“暗恋么？其实暗恋也好，至少……不会吵架，也不会伤心吧？”
　　阿丹小心瞄了瞄他黯然神伤的表情，没再开口，这绝对不是一个好话题，还是别再继续下去了，万一惹得他又难过起来，岂不是自己的罪过了？

　　次日上午。
　　美蕙子看了看表，距离预订的航班还有三个小时。
　　她和石中玉的关系目前看来似乎已差到了极点，但石中玉尚未正式提出分手，按照原定计划也到了不得不摊牌的时候，虽然她真的很想就这么懦弱的不辞而别，逃避也好，自欺欺人也罢，可她心里却明白，如果不彻底了断，石中玉是绝不会轻易放弃的，那她先前所做的种种铺垫努力也都白费了。
　　她看看收拾好的提箱，终于拿起手机，用了足足三分钟努力稳定情绪，然后才颤抖着手按下号码……

　　石中玉午睡醒来，没有立即起床，依旧躺在床上懒洋洋的抱着枕头。
　　安静的卧室里忽然响起了手机铃声，石中玉吓了一跳，睁开眼睛坐起来，手机铃声还在持续的响着，他从床上下来，光着脚踩在厚厚的长毛地毯上，走到书桌前拿起手机打开，还未开口，手机中竟然传来美蕙子的声音：“阿玉，你现在马上到酒店来，我有事要跟你说。”
　　随后不等他回答就挂断了电话。
　　石中玉看了看手机，虽有些莫名奇妙，仍是又惊又喜，忍不住开心的猜测是不是美蕙子回心转意准备与他和好了？匆忙拿起电话吩咐备车，便去洗漱换衣。

　　美蕙子和石中玉相对坐在沙发上，都沉默着没有说话。
　　石中玉本来满怀希望，以为既然她主动给自己打电话，或许两人的关系终于可以雨过天晴了，可此时见到她依旧冷淡甚至隐现烦燥的神情，一颗心不由慢慢开始下沉，首先开口道：“美蕙子，你叫我过来到底有什么事？”
　　美蕙子抬头看向他，平静的道：“我已经订了下午的机票，今天就要回日本了。”
　　“这么快就要走？”石中玉愣了愣，随即黯然：“你工作那么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
　　美蕙子淡淡的道：“我想我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石中玉愕然，追问道：“你说什么？”
　　美蕙子略带讥讽的挑了挑柳眉：“这都听不懂？就是说我们现在已经正式分手了。”
　　石中玉吃惊的睁大了星眸，焦急道：“为什么？”
　　美蕙子道：“不为什么，是我不想再继续演戏了。”
　　石中玉茫然道：“演戏？”
　　美蕙子笑道：“其实我早就跟你说过了，是你自己不肯相信，大家都是年轻人，随便玩玩而已，谁知道你竟然会认真啊？这只是一场游戏，玩过就算了，是该结束的时候了。不过我还是要对你说声抱歉，我本来只想要你的人，并不想要你的心，是你给得太多，害得我已经没有兴趣再玩下去了。”
　　石中玉震惊的看着她，一时已完全无法反应，脸色一片苍白。
　　美蕙子无所谓的笑笑：“何必这么难过？只怪你自己太容易上当了吧。”
　　石中玉含泪的星眸紧紧盯着她，原本诱人的粉唇也已没有了血色：“从一开始你就是在演戏……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是么？”
　　美蕙子坦率的道：“是。”
　　石中玉心里已经乱成一团：“可……可是……你曾经冒险去救过我……”
　　美蕙子依旧淡笑：“想要让猎物上钩，总要付出点诱饵的。”
　　石中玉几近崩溃的叫道：“不，我不相信，你一定是在骗我……”
　　美蕙子冷笑道：“我骗你的时候你信以为真，现在我说真话，你却又说我在骗你，拜托你别总是这么天真好不好？你该庆幸你是生在石家，没有其它豪门惯有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更没有兄弟阋墙互相倾轧那些戏码，否则就你这样的性子，真不知道你能不能活下来。”
　　石中玉怔怔的看着她，胸口某种熟悉的痛楚令他的呼吸逐渐开始艰难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样强烈的不适了，只能紧紧咬住苍白的唇，强忍着因为牵动旧疾而引起的痛苦。
　　美蕙子看着他无辜的眼神和无措的表情，看着他惹人怜惜的脆弱、恐惧和感伤，偷偷的不动声色的捏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刺入了掌心，起身道：“好了，该说的我都说清楚了，恨我也好，骂我也好，随便你怎么想，总之我们的关系就到此为止，大家好聚好散，以后你也别再找我了，我可不想被你哥哥追杀，干脆点一刀两断最好。”抬手看看手表：“就这样吧，我该去机场了。”拎起沙发旁边的提箱，转身走向门口。
　　石中玉右手紧抓住胸口的衣襟，喘息着哽咽道：“美蕙子……”
　　美蕙子走到门口回过头来，最后看了一眼石中玉，看着那双美眸中的泪光和哀求，冷淡的道：“反正以后都不会再见面了，也不用说再见了，你自己多保重吧。”打开门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天在旋，地在转，身边的世界几乎都消失了，石中玉仿佛被推入了无底深渊，什么思想都不存在了，胸中好似沉甸甸的塞满了东西，又好似空荡荡的直堕入虚无缥缈之中。
　　他虚弱无力的瘫软在沙发上，皓齿已将薄唇咬破，鲜血一点一点的滴在雪白的衬衣上，他也没觉得痛，因为胸口里边剧烈的痛楚已折磨得他筋疲力尽了。
　　门外，美蕙子虚脱的倚在墙壁上，她刚才几乎用尽所有的力气才坚持着把戏演完，此时心痛得想哭都哭不出来，好半天才咬牙重新支撑起身体，踩着凌乱的脚步匆匆逃离，心下无比清晰的认识到，一切都结束了。

　　不知过了多久，不停响起的手机铃声让石中玉慢慢清醒过来，衣袋里的手机依旧在执着的响着，他伸手摸出手机，模模糊糊的想到他今天居然没有忘记带它，也没仔细看就随手打开接通，心不在焉的举到耳边，手机里传出哥哥熟悉的声音：“阿玉，怎么这么半天才接电话？你现在哪里？萍姐说你又是一个人开车出去的，跟你说过多少回了，至少也要带一个司机吧……”
　　石中玉空洞的眼神看向已经杳无人迹的门口，混乱的神智根本没听清哥哥在说些什么。
　　“阿玉？阿玉？你怎么不说话？”石中英下午提前回家却被萍姐告知弟弟刚刚出去不久，放心不下便打电话给他，打了好几遍才被接起，还没顾得上松口气，便感觉到了异样，顿时焦急起来。
　　石中玉脑中一片茫然，似乎有些糊涂，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为什么心脏痛得快要麻木了却还是活着？无意识的轻轻道：“哥，人生于世到底有什么意义？我是不是真的不该存在？”
　　石中英刚刚上楼，闻言呆了呆，立刻转身快步冲出客厅，冲着手机焦急的叫道：“阿玉，到底出了什么事？你现在在哪里？”
　　胸口越来越难忍的痛楚和呼吸不顺的窒息感觉令石中玉咳了起来，好一会儿才缓过一口气，喘息着用越来越低的声音喃喃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哥……我……我的心口好痛……我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承受这些……我快要受不住了……是不是只有死亡才能让我不再这么痛苦……”
　　石中英直冲出一楼的大厅，三两步跳下台阶，一边用遥控器打开车门一边叫道：“阿玉？阿玉？”手机里已没有了声音，他随手一扔迅速坐进驾驶室，刚刚启动车子，扔在旁边座位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以为是弟弟，抓过手机接通急忙叫道：“阿玉……”
　　手机里一个急切的声音道：“石先生，我是**酒店的阿福，我刚刚看到石公子从房间出来，他的神情很不对劲，我叫他他都不理我，失魂落魄的好像梦游一样……啊，他进了电梯了，要不要我跟着他？他真的非常非常不对劲……咦？电梯显示是到顶楼，他去顶楼干嘛……”
　　石中英心下早已又惊又急，来不及再说什么，摔下手机驾车直冲上车道，脚下用力踩住油门，不到两秒钟车速已提到了一百二十公里，远远的看到前方的大门已经打开，这时只恨石公馆的面积太大，距离大门太远，他不断的提高车速，黑色宝马风驰电掣般从门口几名警卫身前一闪而过，警卫们只觉得面前掠过一道黑色旋风，刮得头发衣襟都飞扬起来，再抬头看时，那部刚刚冲出大门的黑色车子转眼间已冲出几百米外的私家路口，很快就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