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痕》御主·瑭

12、流露（一）

　　之所以爱上熙熙攘攘的街，是因为只有在那里想起你的时候，才不会窒息。

　　“洛诚哥，再一杯。”别人喝酒越喝越醉，宁雨棠却越喝越清醒。

　　“心情不好？”从她一进门，买醉的心情一览无余。洛诚也算是阅人无数，多复杂的人生他没见

　　过？何况一个简简单单的宁雨棠。

　　舌头已经打结，脑筋却没有。她把酒杯推到洛诚面前，故意不回答他的话，“我还要。”

　　看出她伎俩的洛诚浅笑，没再续酒，而是倒了果汁在她的杯子里。她却没有半点怀疑地喝了下去。

　　“看来是该叫你哥来看看你了。”洛诚指的自然是沐寻。她连自己喝的是什么都感觉不出来，明

　　显只是想把自己灌醉，那样的话也是他的麻烦。他拿出手机，拨了自己最常拨的那串数字。等了许久，对

　　方极不情愿地接起电话。

　　“你找死是不是？”沐寻一上来就是破口大骂。不过熟睡中的人被手机吵起，任谁都会发脾气。

　　“我这有个‘酒鬼’需要你接收。”安沐寻这样的态度是意料之中，如果他不发脾气那才是天要

　　塌下来。

　　“大半夜的拿我开心？”

　　嘟嘟嘟……一阵忙音，电话已经被挂断。洛诚不徐不疾，再接再厉，重新拨通了电话。

　　“洛诚，你最好有点正事，不然我砸你场子去。”虽然声调已经接近于怒吼，依然能听出是带着睡腔的。

　　“你妹在我这借酒浇愁呢，你快来接她吧！”不想再被挂一次电话，这次干脆单刀直入。

　　“那现在瑾杨房间的谁？”沐寻一心以为洛诚说的是沁寻。

　　这次沐寻不仅挂断了电话，而且关掉了手机。不过这也不能怪他，毕竟洛诚是个有前科的人。深夜来电骚扰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他脾气怎么那么烂？”洛诚问雨棠，但又像在自言自语，“我这里可是只营业到凌晨四点。”

　　“你放心，我自己可以回去。”说完，雨棠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但很快被洛诚按到座位上。“你啊，还是坐着吧。等打烊之后我送你回去。”好歹她是沐寻的亲戚，自己总不能置之不理，他可不敢挑战安沐寻的脾气。

　　洛诚把她安置在自己休息室里，那儿有沙发可以让她躺。回到吧台，他翻着CD，想找些能让人亢奋的歌，习惯了夜生活的他，今天居然有些困倦了。

　　啪——硬物落在玻璃上的声音。映入视线的是满面怒火的安沐寻的脸。声音来源于他的拳头。

　　“你不是睡觉么？怎么跑过来？”

　　“你最好现在把沁寻给我领出来，不然我烧了你这里！”他纯粹就是过来找茬的，谁叫他老兄半夜把他的睡意赶跑，不来闹他天理不容。

　　“我没说过沁寻在我这里吧？”洛诚不为所动。

　　“你现在想反悔？”沐寻挑起眉毛瞪他，一副誓不罢休的表情。

　　“我不是反悔，我自始至终没提过沁寻。我只说你妹妹。雨棠不也是你的妹妹么？”

　　洛诚这一问倒是让沐寻语塞，当初自己确实跟洛诚这么撒谎来着。“她来你这里喝酒？”难道这丫头刚刚没喝够，跑到这里来过瘾？

　　“我看她好像心情不太好，一直喝闷酒也不说话。”

　　“那她人呢？”他肯定是前世欠了宁雨棠什么，所以从不管别人闲事的他却一次又一次被她连累着。朋友不算，还兼职跟班。

　　“在我休息室里面，她恐怕现在正躺在沙发上睡觉呢吧！”

　　“好了，我知道了。”沐寻一脸无奈地一个人去了休息室。

　　“喂！”看到躺在沙发上的宁雨棠，睡姿居然是想一只虾一样蜷缩在一起，有些可怜兮兮。沐寻拍了拍她的脸颊。“你喝醉啦？”

　　雨棠的头脑还算清醒，知道眼前的人是谁。“老板，你也来喝酒啦？”

　　“不错，你还认识我。”安沐寻蹲下身去，为了与她的视线平行，“你来这里干吗？”他该抱怨的，只不过看到她这个可怜的样子，自己也有些不忍心了。

　　“刚刚你给我的酒太好喝了，所以我来这里再喝。”雨棠慢慢得坐起来，天旋地转。

　　“可我记得刚才有人说那个酒的味道很难喝？”不是他想拆穿别人，他只是看不惯她隐瞒自己。

　　“刚刚是因为怕醉。”她从不喝酒，因为自己有太多秘密。

　　沐寻不明白她的话，“那现在呢？”

　　“我想知道我喝醉之后是什么样子。”

　　“然后呢？”

　　“我发现却比醒的时候脑筋更清楚。我以为喝醉了就都忘了，结果涌上来的比平时还多。”自始至终闭着眼睛的她皱起眉头。

　　“你想忘记什么？”她那种痛苦却又压抑的表情，让沐寻有些抓狂。

　　“忘记这二十二年来每天的记忆。从有记忆以来，脑海里一直都是他的样子，从小到大，跟我说过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件事，都是我无论多努力去挖也挖不走的。它们不仅占据了我的记忆，还在侵蚀的我的心，让我一次又一次得痛，心里的洞也一点点变大。”她的诉说更像在娓娓地讲述着一个故事。无疑，她此刻在揭开自己的伤疤。清醒的时候她喜欢装坚强，喜欢把伤疤藏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地方自己舔舐。但酒精让她放开了自己的虚伪，开始坦诚自己。

　　沐寻一怔，四年前他也曾从一个男人的口中听到过，那个人就是海寻。他没有经历过那种刻骨铭心，无法体会海寻的感觉。但雨棠的话却让他有种旧片重播的感觉，似乎又回到了四年前，只是如今他却似乎可以体会她的感情。

　　沐寻把她揽进自己的怀里，把她的脸埋进自己的怀里。这一刻，他愿意做她的依靠。渐渐地，她的肩膀开始抖动，小小地抽泣声越来越明显。他的手拂过她的长发，轻轻地抓在她的肩膀上。

　　因为太温暖，眼泪决堤。刚刚洛商是不是跟她此刻是同样的感觉，像是被层层保护起来。伤害都被隔在怀抱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