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亲》亦默亦陌

2、燃不尽的烟丝

　　火炉旁，老扳将掏出怀里的烟丝，又让老大从衣柜里撕了一片旧报纸，小心翼翼地卷了一根烟卷儿，就着炉子里柴火棍儿点了起来，炉子上一口缺了耳朵的铁锅里正咕噜咕噜炖着一只野兔，屋里烟火气夹杂着兔肉的香气肆意弥漫，老扳将随手又往炉子里添了一把松树枝，顿时噼啪作响，这才惊醒了沉思中的老扳将，转过头看了看身边的几个儿子，几只小恶狼正死死地盯着锅里翻腾的白气，他们自己可能都不记得上次吃肉是什么时候了，一个个口水都快砸穿脚背了。
　　由于长期的营养不良，小妹刚生下来没几天，女人就断了奶水，每天就只能喝几口米汤充饥，经常饿的哇哇直哭，无奈，老扳将无奈出去设了几个陷阱跟捕兽夹，大雪封门不仅封了人的门也同样封了猎物的门，一连几天都没有收获，今天早上天还没亮老扳将就提着油灯摸索着几个陷阱，终于逮住了一只野兔，匆匆忙忙赶回来干净利索地收拾完了，架火炖肉。
　　那时候还没有杂交水稻，人们主要的口粮大多都是萝卜丝焖饭（萝卜丝就是红薯切成的丝，老人们都这么叫），一锅的萝卜丝焖饭可能要跳到锅里才能捞出几粒白米饭出来。可是老扳将每天都特意为女人准备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米饭，没有一根儿萝卜丝。为了这几碗白米饭老扳将厚着脸皮也不知道借了多少家，跑了几个村子。当太阳刚露出半个头，女人也起来了，虽然看上去还很虚弱但精神挺好，简单洗漱了一番后，老扳将就招呼着女人端着锅去了里屋，掩上房门，只留几个孩子一人端着一碗萝卜丝焖饭直勾勾地望着门缝。不是老扳将舍不得给孩子们吃，只是这一只野兔来之不易，这一只野兔可就是女人好几天的补品了，可是女人要是真没了奶水恐怕这期盼已久的小妹也会早夭。话虽如此，天下父母心，几个孩子毕竟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委实做不到厚此薄彼，更做不到自己吃肉喝汤却让几个孩子眼巴巴地看着，女人浅浅地吃了一小块儿肉，结结实实地喝了一大碗汤，赶紧招呼几个孩子进来，看着几个孩子狼吞虎咽，女人只是在一旁默默地注视着，脸上泛着喜悦的微笑给小妹喂着米汤，可是旁边的老扳将却愁容满面，他恨自己没本事，恨那些陷阱捕兽夹为什么不多抓住几只野兔。再看看襁褓中的小妹，他默默地走出了里屋，来到火炉旁又小心翼翼地卷着烟卷儿，怔怔地看着炉子里的火苗，阳光肆意洒在他的身上，满头白发散发着银光，满脸的褶皱却无法掩盖他眼眸的深邃，任谁也想不到就是这样的顶梁柱才四十几岁，可是生活的利刃硬生生地将他刻画成了六七十岁的模样。待烟丝燃尽，老扳将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又搓了搓手，跑进里屋从女人手里轻轻接过小妹逗乐去了。老大很懂事地帮着女人操持着家务，几个小的仿佛过年似的吃饱喝足跑出去撒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