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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一招棋错万事倾 ...

  •   令狐谦知道父亲是有意罚自己,只得收了内息,不再查探,谁道才放松身体就顿觉身后压力袭来,令狐谦心上一紧,头埋得更低。果然,深沉浑厚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我令狐家的少庄主好内力,看来这区区几个时辰也难不倒你。”
      拂袖,上阶,关门声。
      令狐谦抬眼,高宽紧闭的朱红大门将这北风衬得更加寒冷。冷的牙齿打颤,暗暗咬紧牙根,不敢再运一丝内力。方才自己调动内息探听隐卫的脚步,却不想被父亲误会,今日父亲跟前不觉又多了一条罪过。
      天色由白转红,由红转暗,令狐谦抬头望望天,两个时辰了。自父亲进了书房,就再没有半点动静。他不敢凝神去听,只塌下心跪着。傍晚的湿露渐渐上来,他只着一身单薄衣衫,这会儿已是被打湿了。想着今日是免不了一顿打罚才特意着了轻便的衣服,也省了到时候自己宽衣的羞赧,却不想被父亲关在门外跪了这堪堪三个时辰。身体里没有半点儿热气,从里到外透着寒冷。
      连日赶路又加上茶水未进,如何抵得住这深秋冰寒,膝盖以下已从方才的疼痛难忍变为僵硬麻木,令狐谦忍不住又打了个寒颤,身形不稳,唤醒了膝盖的刺痛,呻吟不由自主的泄出来,他连忙咬住唇压了回去。
      “滚进来!”
      正兀自消化着那疼痛便听得一声轻喝。
      令狐谦不敢怠慢,立刻撑着站起来。谁想脚上才一吃力,那膝上就如千针齐发般叫嚣的疼痛起来,骤然而来的剧痛袭向双膝,令狐谦一个失神,不禁重重跌回地上。
      膝盖磕在石板上的声音听的人心惊,令狐傲宣端然坐于堂中,明明猜得到此时门外光景,却仍冷哼一声,“还要人去请不成?!”
      令狐谦闻言心中更是焦急,顾不得疼痛脸面,几乎是手脚并用的站起身踉跄的奔到门口。待手指触到那朱红门沿,却猛地停住,深吸一口气,忍痛立直了身子,才推门而入。
      温暖的空气伴着龙涎香的香味扑面而来,令狐谦转身关上门,却被这暖气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孩儿拜见父亲。” 屈膝,跪倒,手臂撑着地面,恭恭敬敬的叩了一个头。
      令狐傲宣垂眼看他,不得自己令,儿子额头还贴在地上,大概是骤然感觉温暖,周身不很适应,不由自主的微微颤抖着。喉间随意应出一声,儿子得令,又道一声谢父亲才缓缓起身,跪得笔直。
      屋里一阵沉默,令狐谦知道父亲是等着自己认错,也不拖沓,垂首再叩,“孩儿知错了,请父亲责罚。”
      这次父亲没有应声,令狐谦深埋着头,没有起身。少顷,头顶父亲深沉浑厚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令狐山庄于何日宴请各门各派江湖群雄同聚?”
      “九月十五。”
      “我命你何时回来?”
      “最迟九月十四。”
      “今天何日?”
      “九月……十六。”
      “你就如此视庄主令如儿戏么!” 一掌拍在几案上,震得茶杯一阵乱响。
      令狐谦额头紧贴于地,“孩儿不敢!”
      “哼,” 令狐傲宣冷哼一声,“抬起头来!”
      “我再问你,荣瑞王府‘雪龙啸日’遭窃,确有此事?”
      “确有。”
      “是你追讨回来的?”
      “是孩儿。”
      “得回宝物也算你将功补过,”听闻失物已经得回,令狐傲宣稍缓了语气,接着问道,“能入王府窃得如此贵重的宝物定非普通的贼人,可审出什么来?”
      令狐谦一怔,不知该怎么和父亲交代。可就这么一静的功夫,却突觉屋顶有生人的气息。这内息循环极清浅,想必是屋顶之人有意敛着,若不是令狐谦有父亲亲传的探人内息的功夫,恐怕也不能发现。
      只是自己若能发现,父亲也定然知道了。令狐谦抬眼去看父亲,却不见他有什么异样,看见自己抬起头,更是皱起两道粗眉,“我问你盗取宝物的是什么人?”
      想必是有意不戳破了,令狐谦心中了然,再叩首,声音里带了慌张,“孩儿知错。孩儿功夫不济,未能捉回那窃贼。”
      “什么?!”令狐傲宣死死盯着地上的儿子,面色沉得能滴出水来,“你莫要告诉我那贼人是跑了!”
      令狐谦垂首,默然不语,不敢想象父亲雷霆万钧下的震怒。
      儿子不做声,令狐傲宣知他已是默认,当下一股业火从胸中烧起,猛地站起身,“好! 好个玄扇公子! 我令狐山庄的少主竟连个毛贼都抓不住,你配得起这好名声!”
      父亲这样反语讽刺,令狐谦羞愧难当,只得再叩头,双目紧阖,周身不知因何微微颤抖着。
      “我放你外出半月,你便如此荒废功夫,将来若叫你担当大任,你还不闲散的连个草莽武夫都不如!” 话到如此令狐傲宣已是气急,四处找寻,竟没有见趁手的东西。
      “来人呐!将你们少主的家什给我拿来!”
      地上的人闻言一抖,令狐傲宣垂眼扫过,冷哼一声,只作不见。不多时两名隐卫已顺窗而入,其中一人手执一柄一指粗四尺长的古藤鞭。隐卫低身行礼,令狐傲宣却是大手一挥拂他们起身,“去了他上衣,替我赏你们少主五十鞭子!”
      隐卫只听命于庄主,上至少庄主,下至仆人伙计,在隐卫眼里并无区别。
      不等隐卫动手,令狐谦已起身褪了上衣,稍稍转过身以背冲着父亲,便于观刑。 “令狐谦延误回庄在先,懈怠练功致使窃贼逃脱在后,自知有罪,谢庄主责罚。”
      话音未落已听见风声,藤鞭抽在背上清脆的一声响。 “嗯……” 尖锐火辣的痛顺着那一道伤痕散开,仿佛是利刃一瞬间割破皮肤,令狐谦咬住唇,忍不住微微仰起头。随即第二鞭落下,正和方才打了个交叉。伤痕重叠处痛的最为剧烈,令狐谦虽有准备,却也是死死咬住嘴唇才忍住呻吟。背后定是已经见血了。
      隐卫是何等力道,一鞭鞭下来背上似是织了层血网。令狐谦几欲倒下,却全凭着信念强撑。堪堪几十鞭打过,背上已是一片红,晕眩中只觉背上一层肉都给揭了去,撕心裂肺的只是疼,却已辨不出痛在哪里。
      最后一下落过,隐卫收手,令狐谦长出一口气,只是父亲未出言,他也不敢泄了这一口气软下去。
      令狐傲宣面色仍极阴沉,语气也暴烈的骇人,“念在还有客人留在庄里,近来事多,今日只是小惩大诫,滚回去罚跪,明日好早起去隐卫堂叫夏孤临考校考校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还要不要再回炉!”

      “怎么样了?” 来人蹑着脚步进来,声音也放得极轻。
      “回庄主,还烧着呢,但夫人开了药,在炉子上温着呢。说约莫着少主快醒了,醒来喝了药就没大碍了。” 是书墨的声音。
      令狐谦睁开眼,透过睡眼模糊,果见是父亲站在床前。甚至突然清醒般连忙起身见礼,背上的伤却骤然被唤醒,紧绷的皮肤仿佛顺着条条伤痕齐齐撕开。炸裂般的疼痛攻上心口,令狐谦狠狠一皱眉,双臂一软不禁跌回床上,却硬是把呻吟生生压了回去。
      “谦儿!”令狐傲宣连忙矮下身,解开遮盖伤口的纱布,果见几条伤痕已迸裂流血,转头吩咐书墨,“拿热水浸一块手巾来,还有夫人特调的金疮药。”
      书墨应了,不多时便端了东西回来。正要帮主子上药,令狐傲宣却接过了,“我来吧,你去把炉子上温的药端过来。”
      “爹……” 令狐傲宣在床边坐了,将手巾卷在指尖一点点擦拭着血迹,听得儿子一声唤,只在喉间随意“嗯”了一声。仔细在每道伤口上洒上了金疮药,将塞子塞回瓶嘴,回头见书墨已经候在身前了。
      接过书墨递上的手巾净了净手,令狐傲宣端起汤药递给床榻上的儿子。 “昨日刚刑毕你就晕过去了。叫你娘说的,该是有几天连着不眠不休了。”
      “孩儿知错。”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低头认错。
      儿子这般低头认错倒是叫令狐傲宣想起昨夜他伏在地上诚惶诚恐的样子,想到这里,竟不禁微微牵起嘴角, “你昨日那副草包样装的倒是像。”
      父亲在自己面前向来不苟言笑,令狐谦何时见过他这般说笑的样子,一时尴尬,更是无从接话。
      “昨日梁上的,你以为是何人?” 令狐傲宣倒也无意在这玩笑上纠缠太久,再开口时,便已谈起了正事。
      “孩儿不敢确定,但猜想,有多半是荣瑞王府的人。”
      令狐傲宣点点头,自袖口里抽出一封信递给儿子。令狐谦接过,利落的瘦金字体,是王爷亲笔。通篇言辞恳切皆是夸赞感谢之词,细数自己如何艺高人胆大,一人独斗盗贼追逐数日讨回了失物,却偏偏对这盗贼只字未提。末了还赞父亲教子有方。
      令狐谦将信小心叠好交还给父亲,心中已了然。信中虽是夸赞,实则是提醒父亲自己追讨贼人数日未果,其中必有猫腻。所谓教子有方,也是施压父亲逼迫自己交代此事的事情。如此看来,昨日梁上之人,更多了几分可能是王府的人了。
      “荣瑞王爷曾与我同门习武,功夫虽不精,但你有何等修为,他焉能看不出来。你追了两天两夜才讨回失物还丢了人,若不是那人当真是高手,便是你有所包庇。”
      “爹……”令狐谦凝神细听,确认没有隔墙之耳,才运气丹田,传音入密,“我怀疑那窃贼,是黎家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一招棋错万事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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