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奔月》春分喜雨

5、行动派

　　大二必修课程多，但有接近一半在十二周结课，可以安排在期中考试。虽然复习任务艰巨，不过好在考完试就能出去浪，让人内心稍微有些安慰。

　　程月考到N大金融系实属偶然。

　　她高考正常发挥，分数不算低，志愿填得好，985也能冲一冲，但坏就坏在志愿没填好，错失很多信息，导致志愿滑档，落到了N大。

　　她高中时虽然学的理科，但却是个实打实的偏科战神，语外化生四门功课拔尖，回回考试接近满分，数学在一百分上下徘徊，倒也不拖后腿，就是没有开学物理的窍，所以一开始也绝了学理工科的心。

　　数学能学，但她实在喜欢不起来，所以在填志愿的时候，她尽量避免填要学高数的专业，可着中文、外语、新闻和法学这些填。每所大学要填六个专业，金融大类算是陪衬。

　　理科生，文科心，说的就是程月。

　　前几所大学都是文科专业强势的综合类大学，程月优先将自己想学的填了，但这些专业历来竞争力强，填完四个大学志愿后，她又在老师的建议下，填了一所偏理工类的大学作为保本，也就是N大。

　　万万没想到，四个志愿层层滑档，最终收到N大金融系的通知书。

　　要知道，N大和她一样偏科，虽然有不学高数的外语院和法学院，她心仪的文学院，却是没有开设。

　　文艺少女中文系的梦想破灭了。

　　不是没有遗憾的。

　　十年寒窗，挑灯夜读，高分换来的却是一所普通211和一个不感兴趣的专业。

　　性价比太低了。高中的老师和同学都不禁为她惋惜。

　　程月想复读，家人给她泼冷水：“复读压力太大了，高考每年风向也不一样，你能保证你明年还能考这么多吗？”

　　找老师，老师分析说明年大概率高考改革，实行新高考，要是省内自主命题，难度也不好把握。不喜欢学金融，大学也能转专业。

　　高考完程月就把书全卖了废品，现在书桌上关于高中的书寥寥无几，分数还没出来的时候她做U站的入站考试，选的文史、二次元和理科类答，前面两大类答得顺利，到了理科类，碰到一道算化学反应速率的题，她脑袋里愣是一片空白。

　　做不出来。

　　题海战术下，高三那一年的程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没想到出了高考考场，疯玩半个月后，她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程月不敢赌。

　　没有勇气的程月，在这一年的九月成为了N大的一名普通大一新生。

　　然后，开始摆烂。

　　大一的时候除了高数和概率，基本都是文科居多公选课，难度不大，程月得心应手，因而她的绩点还算看得过去。到了大二，程月的好日子没了。

　　投资学、金融工程、公司财务分析、保险学、国际贸易……什么牛鬼蛇神都来了。

　　很重要，也很无聊。

　　商学院学工组抓出勤抓得严，程月不敢逃课，但老师们都站在台上讲课，不怎么关注后排同学的表现，她就拿平板看书玩游戏。一年统计下来，阅读量超了三百本，单机游戏通关了三十个，也算是当年很得意的一年事情，程月还专门为此发了朋友圈。

　　不过玩归玩，考试还是得努力。

　　顶着大油头在图书馆艰苦奋战了一周，靠着老师们心软划的重点和隔壁宿舍学霸小姐妹整理的习题，程月险之又险地通过了考试，甚至还有几门课上了八十五。不过这都是后话，她考完就和学姐出去旅游一周，等回来才看到成绩。

　　过了五月，天气逐渐炎热起来。程月夏天怕热，冬天怕冷，早早地捡了衣柜里的短袖穿上。

　　期中过完，出去玩完，下半学期的课程就开始了，期中之前没结课的照常上，另外加了几门无关痛痒的选修和一门需要签到的数字沙盘实训。

　　实训=逃不掉。程月老老实实跟着不部队去“上班”。

　　实训课在机房上，程月和宿舍的三个小姐妹一组，ERP沙盘的操作不算复杂，主要是考研操作者的决策力。

　　老师在讲台上演示系统操作的时候，底下就没几个不兴奋的，仿佛大家搞的不是实训，而是实业。

　　还有人在下面开玩笑地说：“工作十年都不一定能当上总经理，现在一节课就能当上CEO，统领千军万马。”

　　从学生到总经理，一秒升咖。

　　没几个人能在拥有三千万的时候不激动。

　　虽然这三千万只是虚拟货币。

　　程月几个，人菜瘾大，不甘心走“稳扎稳打”的老路。

　　“接订单然后生产产品再接订单再生产产品……是不是有点太按部就班了？”魏伊人不想按部就班。

　　“赚差价感觉赚不来大钱。”王默默在一边煽风点火：“对啊，这不就是老师上课教的吗？那我们都会呀。照着书来有什么意思。”

　　“我们可是手握三千万的女人诶！”程月一拍桌子，眼神发亮：“要搞就搞大的！我们可以搞风投！一把□□，直接翻倍！”

　　李然不爱说话，但也没有反对。

　　四个公司管理层就这么简单开完了公司第一次决策会，全票通过了风投的想法。

　　不得不说，这也太粗糙了。

　　没有过多犹豫，也没做风险评估，程月和几个小姐妹一起，把账面上所有流动资金——整整三千万，全押进了高科技领域。

　　这一刻，她们不是学生，是敢赌敢赢的资本操盘手，是即将改写行业格局的“新贵”。

　　可现实，从不讲情面。

　　下周再来上课的时候，程月几个挨着的是一组男生，一排八台电脑，隔壁组是男生，她旁边空了一个位置，不知道是谁迟到没来。

　　等待开机的时间，隔壁有人拉开椅子坐下。程月下意识往旁边一看，才发现是周止川。

　　他挺爱迟到的。不知道是不是又熬夜打游戏了。

　　程月靠着魏伊人，双手哆哆嗦嗦地倾斜着手机屏幕打字，发了条微博：“我好紧张，今天他坐我边上。”

　　微博发出后，马上，程月就紧张不起来了。

　　因为她一登上系统就傻眼了。

　　天塌了……沙盘时间不到一个季度，风投项目就爆雷了。市场波动剧烈，项目估值断崖式下跌，监管收紧，资金链断裂。

　　系统提示弹出：“投资失败，资产减值100%。”

　　资产一夜清零。

　　那三千万，像沙上的城堡，被潮水一卷，瞬间坍塌，不留痕迹。

　　“没了……全没了？”程月盯着屏幕，声音发颤。

　　机房依旧喧闹，别的小组还在热烈讨论下一轮策略，而她们这组，却陷入一片沉默。

　　隔壁男生飞快地往程月这边看了一眼，又扭过头继续在电脑上进行操作。

　　刚才还意气风发的“总经理”程月，此刻双手捂脸，无颜面对几个姐妹。

　　三千万，不到九十天，败得干干净净。

　　“啊啊啊啊我们好傻，”晓宇苦笑，“连资产负债表都还没看明白，就敢玩风投？”

　　沙盘正常来说，要进行一年的模拟，程月这组因为决策太过冒险，第一季度都没撑下去，也没办法继续模拟。

　　幸好，咱们上头有人。

　　“老师，看这里！”程月举手找老师。

　　老师其实已经在讲台的总账号上看到了结果，看到程月招手，赶紧下来赶来嘲笑她们：“风投风投，钱给风刮去了哈。”

　　程月几个低头叹气，不敢抬头看老师。

　　老师倒也没怎么批评她们，嘲笑完就给重开了沙盘，三千万又回来了，游戏继续。

　　“没事，小问题。年年有人这么干，破产的也不止你们。”老师摸摸王默默的头：“而且，你们已经上完了沙盘模拟最重要的一课。”

　　“嗯？”

　　“哈哈哈。破产，是最好的商业启蒙。”

　　三千万的亏空让几个风投孤狼老实了，第二把沙盘，几个人老老实实搞生产，程月的电脑出了点问题，和魏伊人换了个位置。

　　魏伊人是个e人，看周止川就坐她旁边，她抱着给视察姐妹未来对象的心态看了会对方的屏幕，然后就像喝水一样轻松地夸了一句：“你居然已经做到这里来了！好快。”

　　“嗯”。

　　第一次搞生产，有些操作几个人研究了好一会也没弄明白，程月想着问问同学：“我找隔壁的问问——”

　　扭头就看到隔壁的周止川。男生在明亮的白炽灯下显得更加白净，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拖动鼠标在电脑上操作，也不和组员沟通。

　　程月的小嘴巴又紧张地闭了起来，转过头两只眼睛乱扫。

　　几个小姐妹见状，都会心一笑。

　　她们都知道，程月一碰到周止川就变胆小。上次期中考试周，两个人在图书馆碰巧坐一桌，从早到晚都没开口讲上一句话。

　　没事，外交方面，她们有魏伊人。

　　魏伊人戳戳男生的手臂，对方扭头看过来，也不说话，只递了个疑惑的眼神，冷冷的。

　　魏伊人顶着冰冷的眼神问了自己想问的。

　　周止川听完，也没说话，扭头在沙盘界面上打开一个子页面，点了几下，程月没忍住看向他握着鼠标的手，眼神飘忽间，听到魏伊人说了句“哦我知道了，谢谢”，就赶紧回神，紧张地看回自己的电脑页面。

　　程月想，他平时看起来那么安静，原来真的是不爱说话。

　　魏伊人把学到的操作方法教给姐妹们，然后拿出手机噼里啪啦打字，在宿舍群和程月吐槽：

　　“太冷漠了，姐妹，你怎么看上他的。完全不说话啊，闷死。”

　　“他只是不爱说话，”程月回道：“你不觉得他很行动派吗？大大方方地教你操作了呀。”

　　“……”

　　魏伊人无言，忘了这是个恋爱脑来的。

　　其实坐到魏伊人的位置上，程月就发现页面出不来不是因为网络卡顿的原因，现在问题解决，两个人完全可以把位置换回来。

　　可是程月压根不敢想这个。

　　换回来多尴尬呀，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好作？

　　总之，没换。

　　程月隔周止川半米远，心脏怦怦跳了一上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