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奔月》春分喜雨

4、薯饼

　　在人文学科深造的一点好处是，不需要像其他学科需要长时间驻守实验室，周末基本上都很自由。

　　虽说读研都是发展一个亚专科，古代文学其实学起来并不轻松，更不提程月本科甚至都不是文学专业，但好在程月自大二开始就坚定自己要进行文学考研的想法，一直将大量时间与精力花费在自己感兴趣的事情上。

　　经过漫长的自学，到读研时，程月的水平已和同门师姐不相上下，教授非常看好她。毕竟，并不是所有半路出家的研究生都能和本专业学生保持一样的水准。当然，这也是她一届卷王能在金融系成为学渣的原因。

　　关于这一点，程月和周止川聊过，说自己只算得上是非常努力的普通人，精力和热情只能深耕一门学科。

　　像这样放假的日子，程月总是非必要不出门。在很多方面，她和周止川是相像的，比如都很宅。

　　最近正值电影淡季，只剩下几部延长放映期的主流电影还在上映，也没在点评软件上看到有什么新出的网红餐厅。周止川放下手机微不可闻地叹气，他去网上搜索过其他的夫妻过周末的方式，通常是约会逛街，看场电影打卡新餐厅之类，但程月和自己都不是爱出门的人，除了去超市采购，两个人很难一起出门，搞得小区很少人知道两人同住一户，是夫妻。

　　程月在读研前在一个4A公司有过一份广告策划的工作，公司氛围很好，对着装没有要求。后来又继续读研，程月这些年也就保持着自己在大学时期的穿衣风格，怎么简单怎么来，常被人误以为她刚成年。

　　这也隐约带来了一点麻烦。

　　二十六岁，是一位女性正当美好的年龄。这个时候的程月身上，既有常年案牍忙碌沾染的几分静气，也有出入社会大染缸时历练出来的沉稳。这样温柔的气质，加之优雅的容貌，当她抱着书走在路上时，其实是很容易吸引异性的存在。

　　有的女孩子，见了让人想到性，而有的女孩子，见了后只想为她倒杯茶，一起在阳光温暖的午后，说一说你经历过的从前，也听她分享自己对于事物的感悟。

　　这样的人，安静地坐着，即是一道风景。在她旁边，你能感觉周遭的空气流动都缓慢下来。喧嚣的音乐是同她不搭的，望着她，耳边仿佛会流淌起悠扬的琴曲。

　　腹有诗书气自华。

　　就在上周，程月拉周止川陪自己一起去拿快递，周止川正忙着将一堆快递放上小推车，扭头就看到一个高高帅帅的男生站在程月面前搭讪，还将手机拿出来作势要加她微信：“小姐姐你好啊，我家住在4栋，方便加个微信吗？”

　　程月想要拒绝：“抱歉……”

　　小男生还在不依不饶：“你长得真好看，不认识你一下，我会后悔的。”

　　周止川推着推车几步走到程月身旁，看都没看对面的小男生一眼，只低眸看程月：“发生什么事情了？”

　　程月脸红着，害羞的样子让周止川忍不住想亲，但驿站来来往往的人太多，并不是一个接吻的好场合。

　　程月还没说话，对面的男生倒是被两人之间那种谁也插入不了的气氛震住：“请问你是？”

　　周止川也不多说话，只牵起程月的手，将两人的戒指在男生眼前一晃：“不好意思，她已婚。”

　　说完，拉着程月离开。

　　二人人脸识别入户，进入电梯。

　　他们住的房子是一层一户的大平层，结婚后买的，双方父母各出一半。高档小区的好处有很多，物业安保不说，乘坐电梯时很少会碰到邻居，可以避免不必要的社交。买房时销售侃侃而谈的圈层价值，程月和周止川都没太在意。

　　电梯里照常只周止川和程月两个人。

　　电梯徐徐向上，看着跳动的楼层数，周止川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他感觉到程月拉了拉自己：“刚刚那个人，我不认识，也没想认识。”

　　他焦躁的心突然安定下来，嘴边不自觉地抿出微笑：“嗯，我知道。”

　　看到仰头望着自己女人，他心念一动，拉她向自己更近些，遵从自己心意，准确地吻住那两片唇。

　　合法夫妻就是香。

　　小两口手拉手进电梯，又手拉手出了电梯。指纹解锁大门后，程月让周止川先进门，自己坐在门外的小马扎上开始拆快递。程月热衷网购，在网上买得最多的就是书。

　　周止川知道程月不在外面呆个十来分钟是不会回来的，他洗了洗手，看了眼厨房里的存货，走到门口问程月：“等会想吃什么吗？”

　　程月忙着检查新买的书，头也不抬：“薯饼？昨天刷到了来着。”

　　“好。”周止川应了一声就去厨房准备了。

　　周止川一开始独居的时候，也不会做饭，实在是有段时间直播收益太低，外卖都点不起，他才决定自己学做饭，一来成本低，二来肯定比外卖健康。一开始也只是能吃，后来直播生涯越走越顺，他有钱又有心情，很乐意花功夫研究怎么让自己吃得更好。

　　等到相亲发现程月是个不折不扣的吃货后，他就更愿意研究吃食了。

　　一个愿意做，一个喜欢吃，两个人的爱好都得到满足，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虽然两个人除了各自忙碌的时间几乎都待在一块，但像周末这种休息时间，周止川基本上都会空出来陪一陪程月。结婚一年来，这几乎成了双方之间心照不宣的约定。

　　其实，也不是陪她，是他想和程月待在一起。

　　他问程月想吃什么，潜台词就是，等会我们一块待着，好么？

　　周末是直播网站流量最火爆的时候，懂行、肯拼的主播一般都会选择在这两天增加直播时长，努力吸引新观众。

　　周止川也是这样过来的，结婚后他按照这样的安排直播一段时间后，发现自己和程月除了早安晚安外，每天的交流比工作日还少。虽然两个人的确都各忙各的事情，程月也从来没有提出过异议，但这不是他期待的相处。

　　如果连相处的时间都没有，那谈何陪伴呢。

　　周止川见到过很多因为聚少离多而分离的夫妇。相处少了，感情大概率也会变淡。

　　周止川不希望自己和程月是这样的。好不容易在一起，他不想分开。

　　站在流理台前，周止川在耐心地给土豆削皮，厨房离大门还有段距离，他听不见程月拆箱的声音，他更没有自言自语的习惯，一时之间厨房里只剩下沙沙的削皮声。

　　等到周止川把土豆放进蒸锅，客厅方向传来大门被关上的声音，程月回来了。

　　周止川擦了擦手，走到客厅去帮她把众多的书搬到属于她的那间书房。

　　家是四室两厅、双套房的设计，最大的一间自然做了主卧，剩下的一间套房用来待客，剩下两间房做了两人各自的书房和直播间。因为程月需要长时间阅读，怕自己直播会吵到她，周止川特意交代设计公司，给两间屋子都做了隔音。

　　和周止川做成直播间的书房不同，程月的书房里装了三面墙的书架，结婚时带过来的书已经差不多填满架子，经过一年时间，书架已经满满当当。她自己设计了一套馆藏系统，给每本书做了编号，方便查询翻阅。

　　“这两套原典放在A3那一排，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好。”程月将重的书分给他，指使他干活。周止川也不说话，熟门熟路地将叠放在A3那排书籍的上方。

　　馆藏系统设计时他提供过意见，后来还专门请了两天假帮程月做书籍入库，平时空闲时也没在这间书房少待，心里门儿清。

　　过了十来分钟，周止川估摸着土豆应该熟透，去到厨房继续干活，把土豆在沙拉碗里压成泥，捏成饼状后蘸上准备好的面包粉和蛋浆，一块块摆好放进空气炸锅，设定时间后就去书房找程月。

　　“等会玩游戏？”他问。

　　“不玩了吧，今天手写了一天论文草稿，不太想动。”程月看着面前的稿纸发愁。

　　周止川知道，程月这是在忙自己第一篇期刊论文。这篇文章一旦发出，就是对那些怀疑她跨考生实力的人最好的反驳。

　　他理解程月，所以也不说让她不努力，只是拿过她的手腕帮她做手指按摩操：“薯饼快好了。”

　　“看电影吗？”

　　周止川随意，只要能和程月一块待着，做什么他都没意见。

　　等到薯饼出锅时，窗外下起雨来，整个世界都淅淅沥沥的。

　　他端起装薯饼的盘子，又在冰箱里拿出椰子水，一起放到客厅的小几上。程月已经打开投影仪，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等他。

　　今天看的电影，是一部爱情片，周止川看了看片名，坐到程月身边，靠在沙发的边沿，习惯性地伸手揽住她：“韩国电影？”

　　“嗯嗯。”程月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这部电影，两个人是相拥着看完的。

　　电影播放到最后，声音和光影都消失，画面上只余下一句缓缓出现的字幕：

　　“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喜欢你了。”

　　男孩最终同喜欢的女孩说出了那句藏在心底的表白。

　　程月侧身看向周止川，犹豫着，看起来很是纠结。过了好一会，她说道：“你知道吗？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喜欢你了。”

　　周止川讶然。眼睛有些热热的，好像有什么要掉下来。

　　平生不善言辞的他，感受着此时此刻内心涌起的丝丝情愫，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他的回答是张开双臂拥住了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