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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三十二,青梅堪摘 ...

  •   “好!三皇兄打得好1
      “再来一招,给他点厉害瞧瞧1
      “左边,左边!左边有破绽!三皇兄,赶紧把这小子解决了1
      初夏雨后的晴空,如水洗过的青玉,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江风微醺,将银葭江畔的喧哗徐徐吹散。
      江边的草地上,少年皇子们个个鲜衣怒马,领着各自的侍读围成一圈,一边起哄叫好,一边兴致勃勃地围观,刀光剑影,击银碎玉,原是两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正在比剑。
      那浓眉薄唇、浑身散发着戾气少年,自是三皇子墨棣了,剑法精准,攻势凌厉,行动间,只看见那飞起的玄色衣袂间金线耀眼。
      而另一方稍嫌纤瘦的白衣少年,则是受气包岄墨了。他私底下偷偷跟舅舅学剑法不到一年,如今面对剑法精湛的三皇子,没挡上几招,很快就汗湿衣衫,难以招架了。
      但三皇子并不急于结束这场比武,每每到了关键时刻,反倒放他一手,只为看他那一闪而逝的惊恐和躲闪时的狼狈模样。就像遭遇狼群围追的小羊,带着显而易见的绝望,和本能求生的倔强。
      终究,三皇子似乎厌倦了这场反复的游戏,再无心恋战,剑锋一转,竟直取岄墨的前胸,眼看就将刺进左心!
      众皇子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若真要了这小子的命,又该如何向父皇和二皇兄交代?
      幸而那剑锋,又在他胸前极迫近的地方生生止住了。
      墨棣看着小羊此时惊慌失措而又强作镇定的神情,还有那豆大的汗滴划过绯色的面颊落入雪白的颈窝,浸湿了喘喘起伏的衣襟……墨棣唇角勾起一丝莫名的笑意,眸光一闪,转而用剑锋挑开他的衣襟……
      众皇子们又倒吸了一口冷气。
      还咽了一口唾沫。
      墨棣突然又有些后悔了,后悔当着其他人的面挑开了他的衣襟。
      然而事已至此,只得不屑地冷哼一声道:“这就是用来取悦二皇兄的身子?也不过如此。”
      “哼,也不过……如此……”众皇子纷纷点头附和,忍不住又咽了一口唾沫,目光灼灼。
      虽然他们其中的大半,都已懂得人伦之事,也早已明白,这般目光灼灼地看着一个少年的身子,即使那身子再如何羊脂白玉,再如何秀色可餐,也是有悖常理的,是不应该的。
      只听突然哐当一声,打破了所有人的绮想,原是三皇子终于按捺不住,扔掉手中的剑,大步走过去一把揪起尚未回过神来的岄墨的衣襟,颇有些懊恼地咬牙切齿:“你是不是很喜欢这样被人看着?还有没有一点廉耻?1
      这下岄墨更懵了,怔怔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怒容,琥珀色的眼波微漾,有些惊魄未定地咬住自己嫣红的下唇……
      墨棣呼吸一滞,只觉气血上涌,慌忙一把将他推倒在地,愤然转身,率着仍一脸意犹未尽的众人策马绝尘而去。
      达达的马蹄惊起了一众水鸟,扑闪着低掠过银葭江畔的云暝山,山间竹风松影,榴花欲燃,正是青梅堪摘。

      ☆≈※≈☆

      岄墨骑着他的白马“望乡”,披着暮色慢悠悠地回到夏宫,一眼望去,已是一片星晖斑斓,宫里已经上了灯。
      头一次这样激烈地与人过剑,如今浑身都散了架一样的酸疼。行至宫门,竟连下马都有些吃力了。幸而上来牵马的守卫及时扶他一把,才避免了跌落在地的狼狈。
      无意识地对那好心的守卫绽出一缕微笑,低声道:“多谢。”
      继而很快就被迎上前来的拂月和揽月扶走了,却不知那年轻的守卫还一直呆在原地,楞楞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久久地不知所以。直至被另一个守卫大力地拍拍肩,啧啧地警告道:“你小子不想活了?难道不记得上回那新来的倒霉太医,忍不住多看了岄公子几眼,就被安王殿下给逐出宫去了?”
      立于檐下等候的玉浅明,依旧是一身素色华服,依旧是多年未变的面容,看见自家徒儿归来的狼狈模样,只是微微皱起修眉,淡淡地问道:“怎么?今日出宫,又被三皇子欺负了?”
      岄墨一言不发,只是习惯性地将头埋进玉师傅温凉的怀中,嗅着他衣间令人安心的芬芳馥郁。
      玉浅明抚着他的背又问:“为何不使出师傅授与你的那些秘术?”
      岄墨将头埋得更低,低低地说:“一紧张,就给忘了……”
      玉浅明冷笑:“又给忘了?分明就是不忍心使出来罢?”
      岄墨见瞒他不住,忙说:“玉师傅,我错了,下回……下回谁再欺负我,我一定不饶过他。”
      见他哀哀地仰起脸,眼中有月色在轻轻流转,玉浅明只得无可奈何地摇头,光阴荏苒如白驹过隙,眼看着那娇憨的小童子已长成了清媚俊秀的少年,但那股傻劲儿却始终不改,大约是久居深宫,而安王又实在将他娇惯得太过周全了。
      也罢,左右还得在这宫中打发一阵时间……

      ☆≈※≈☆

      漾着花瓣的池中映着层层轻纱,清气芬芳,云烟雾霭,池畔的玉阶上置有一张软榻,榻上的少年随意披着一袭雪丝薄衫,斜倚着青烟色的裀褥正睡得酣甜。
      那纤细慵懒的身量尚未长成,却已呈含苞待放的姿态,濡湿的墨发半掩着玉雕般的容颜,长长地倾泻于宫人手中的金盘上,化作最光润蜿蜒的丝缎。
      侍立于榻边的宫人们小心翼翼地捧着金盘,一动也不动,就连烛火也仿佛凝固,生怕惊扰了榻上人的美梦。
      梦里有春日将将融冰的溪流,清澈的溪水里有许多游来游去的小鱼和闪闪发光的小石头,天上有漫天飞舞的萤火虫,地上升起一堆又一堆烤着红薯的柴火,爹娘、兄妹,还有阿篱……都露出了最温暖的笑容,但其中一人的笑颜最为耀目,他远远地立于花木之中,犹如一株天青色的树,淡淡笑道:“小公子将来的威风会远胜于常某。”然后伸手将他揽入松墨香气的怀中,将温凉的薄唇印上了他的前额……
      额前的触感如此真实,不可思议得令他悠然醒转,微微张开琥珀般晶莹水润的眸子,朦胧中看见的却是一张熟悉而瘦削的脸,原是金冠玉衫的安王,不知何时已悄然来到他的榻边。
      想到梦里竟将安王认错,岄墨不禁双颊微红,微微垂眼道:“安、安王殿下怎么来了?今夜……不是你迎娶侧妃的吉日么?”
      这神情,看在安王的眼里又是另一番动人模样,禁不住伸手将他拥入怀中,抚着那如皓月般皎洁的小脸尽情地温存痴缠……
      “你放心,本王定不会负你……”

      与此同时,宫外兴都城的常府传来一声初生婴儿的啼哭,嘹亮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一个接生的侍女满脸喜色地一路小跑至前厅,向一干等候的众人禀报道:“恭喜老爷,恭喜二公子,少夫人产下一个小公子,母子平安1
      众人脸上焦急的神情顿时释然,眉间眼梢都盈满了喜色,纷纷起身,向坐于上座的宾主道贺。
      “常公子,不,如今应该称一声常侍郎,这几年治理凌州劳苦功高,终于承蒙圣眷得以重返兴都,今日还喜得贵子,真是双喜临门,否极泰来啊1
      “是啊是啊,如今阖家团圆,太常卿大人也总算了却了一桩心愿,大可尽享三世同堂的天伦之乐啦1
      “对,说来棠尚书也是好福气,令千金逢凶化吉,命数非同一般,子孙后代定也是大富大贵的吉兆啊1
      ……
      一身青色锦衣的常清驿,不住地颔首向道贺的众人回礼,边疆凌州的风霜并未摧磨掉他的俊挺,反倒更添了几分儒雅和沉稳,此时脸上微微含笑,可惜那笑意,却并真正未透进眼底。
      当年新婚丧妻以后,他重伤新愈,就突然接到圣旨,奉旨前往边疆凌州赴任。表面上,是玄帝看重他,不愿委屈他一直担任无品级的侍讲学士,欲委以重任,必先下放至地方磨练几年,积攒资历。实则那凌州,正处于安王的封地,个中原由,不言而喻。
      因缘无常,却自有定数,谁知去年他在凌州,解救一批被拐卖至青楼的良家女子之时,竟有一女子突然冲出人群拦在他的马前哀哭,几经问询,方知她竟是棠家千金棠珊娘,是他名义上已在新婚之夜丧生火海的结发妻子……
      由此,又成就了一个在民间广为流传的破镜重圆的美谈。
      待应付完宾客之后,常清驿与养父一道去看那初生的婴儿。看着双鬓斑白的养父小心翼翼地抱着那婴儿,欣喜之中又带着些许怅然的神情,只能苦笑着,心头也难免涌起许多复杂滋味。
      再看那孩子生得眉清目秀,倒是很像一位故人。

      “公子,不去看看少夫人么?”常清驿拜别养父以后,随行的侍从忍不住多嘴地问了一句。
      常清驿微微一怔,却淡淡道:“她累了,让她好好歇着罢。”尔后嘱咐侍从去让底下的人多熬点补品好生伺候,自己却独自去了别院的书房。
      久无人居的书房刚被打扫干净,带回来的物品也已被摆放整齐,唯有一幅画轴,大约是下人们不知该如何安置,还珍而重之地摆于案上。
      行至案前缓缓将那画轴摊开,画上是劲秀连绵的山峦,遥遥望着墨染的天边、一弯清浅的娥眉月。
      凝视片刻,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摩挲,一如多年来最习惯的动作。
      岄墨,一别经年,可还记得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三十二,青梅堪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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