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不要说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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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蒙恬从黑暗中醒来，怔忡良久。因为眼前仍是一边黑暗，跟醒来之前一样。
……在之前……蒙恬使劲的回忆……再之前，自己在看夜空中的星星。
是一个深秋少见的晴朗的夜晚，甚至可以看见天上的星星。手侧，是适才放下的摊开一半的简册。简册旁边，是枝状的油灯。火苗温暖，明亮，摇晃不安。
蒙恬忆起自己抬头看星，星光明亮，星子晶莹，在夜里闪闪的十分安静。于是想起易小川，活泼跳脱的，却时时透着安静宁谧的气息。想起自己白天离开时，他静静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最后竟然睡着了。想起，自己定格在他头顶的手。冰凉的额头，很好……无妨。
蒙恬又忆起自己纵马行在郊外的小径，凉风拂面，星光些微，除了马蹄嘚嘚，四下也是很安静。不知何时，不知何处，悠扬的箫声呜呜咽咽，婉转忧伤。前面，依稀可见那座孤立荒废的大屋，依稀有光影。嘴角浮起微笑，已然明白，嗜酒早睡的人该是醒了一觉了。
勒马驻足。马长嘶声中，自己已然暴露。去，抑或不去？
然后……然后 ……
用力想甩头，仿佛从昏沉中渐渐开始清醒，眼前却开始亮起来。原是有人用棍子拨开了自己眼上的黑布。蒙恬心知不好，赶紧睁眼四下打量。
是在易小川那间空旷的废弃的木屋。他今天白天才从这破旧木屋里走出来过，自然还认得清。不同的的是，如今屋子梁壁绑了火把，光影里远远地晃动着好几个人影，正围着一个被悬吊在梁上的人，挥舞着手里的粗木棒。那被悬吊在梁上的人被如同秋风中的落叶，随风吹雨打，一会儿偏向这边，一会儿偏向那边。
蒙恬蒙昧的脑子开始清醒，挣扎着想起来，却发现自己被绑在角落的矮榻腿上，身上仍是麻软无力，嘴里还塞着一大团布帛。
暗叫不妙，蒙恬再度向那些人影看去。虽然光线蒙昧，头脑昏沉，虽然那人被用黑布蒙着眼睛，这能看见一半的脸，可是从那嘴，那下颌，渐渐清醒的蒙恬还是一眼辨出那是易小川。
蒙恬拼命地挣扎起来，大声疾呼。但实际上他什么动作都没有做出来，连塞住的嘴里发出的呜呜声都小如蚊蚋，在那阵暴风疾雨般的棒击□□的蓬蓬闷响声中，更如石沉大海。
可是有人听见了。
蒙恬惊恨的看见赵高奸诈的笑脸出现在他面前，手中竹箫轻轻拍拍他的脸，慢慢地说：“蒙将军，你醒了？”
蒙恬瞪着他，心里慢慢的明白了，开始努力挣扎。
赵高不禁好笑道：“不要急嘛。给你用的好东西，效果很持久呢。你可以舒舒服服看大戏。好好看，用心听----好戏，还在后头呢！”
很满意的看到蒙恬的眼睛嗤嗤冒着火花却无法动作无法出声，赵高撇着最笑出声来。他站起来，走到那群人面前道：“停！”
易小川的身体如同风雨飘摇中的摇摇欲坠的树叶，虽然风停了，雨住了，却由于惯性，无法静止下来。
赵高并不着急，背着手安静地等。
蒙恬看见易小川身上的灰色袍子已经破损了好几处，有些地方渗出暗色。一盏油灯的微光晃荡着，看不出哪些地方是汗，哪些地方是血，只是被麻绳紧缚高高吊起的手腕，由于故意避开他腕上的紧紧的袖口，直接绑在他手腕上，袖口已经被血浸得发黑。紧紧闭着的嘴角已有血顺着嘴角渗出来。
蒙恬用力咬了口里的布，他想发出声音，让易小川知道自己在这里可是发出的声音连自己的都听不到。却听赵高朗声道：“小川，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易小川不语，只是微微低头，重重喘息。
蒙恬转眼刚好看到赵高脸上诡异的笑，对着自己。他明白过来，赵高，真的是要做戏给自己看。今天自己上疏秦皇，赵高已然自己知道伤好，而他一网打尽举贤堂的阴谋行将破败。赵高这是狗急跳墙了。可是，赵高竟然拿易小川来做戏给自己看，的确是自己太过疏漏……
赵高细心地用丝帛揩去易小川嘴角的血渍，复捏了捏他下巴上的小凹坑，将手放在他眼睛上那块厚厚的黑布条上，暗暗用力：“其实，小川，我还真舍不得蒙上你的眼睛。看着你的眼睛，不，看着你用自己的眼睛看着我们怎么样对付你，是一件最爽的事了。不过，今天我想跟你玩点新鲜的，猜谜，你说怎样？”
易小川暗暗咬了牙，低声骂了声畜生。赵高忍不住哈哈哈大笑起来——他发现，眼不能视物的易小川由于不能完全明白自己的处境，显然比往日略显脆弱，怯于开口。
赵高道：“你不用紧张嘛，非常简单。第一个谜：你说，除了三煞，今天我们还有多少人来看你呢？如果猜对了，我就放你下来如何？”
易小川扭头不理，显然并不想配合他的这个游戏。
赵高并不生气，和颜道：“猜不出来？好吧，你们一起上去，让易大人感受一下你们到底有多少人！”转过身来，走向蒙恬，脸上的笑简直是幸福愉悦。
几个人复又拿起木棒，上前对着易小川的身体开始抽打。
赵高走到蒙恬面前，不厌其烦的温和道：“蒙将军，他气性可真大是不是？我跟他说话他不理还好，你蒙将军几请都请都请不动，今天，我算是帮蒙将军你教教他学乖。”
见蒙恬眼睛都快喷出火来，赵高复道：“还是，你心疼了？看你这模样，你是要我有什么对着你来是不是？”
赵高仔细欣赏蒙恬的表情，顿了一下，续道：“那怎么行呢？你是大秦功臣，国之栋梁，我哪里敢对你怎么样呢对不对？虽然我很想你死，可是我怕秦皇大发雷霆，追究个不停啊！易小川就不一样了他如今草民一个，我呢，就只敢对他耍耍威风了……还是，你很想告诉易小川这个谜底，让我把他放下来？”
蒙恬明知赵高是在戏谑，却忍不住急切地看着他。赵高见蒙恬一向冷漠威严的眼里，愤怒仇恨之外，竟带着一丝认同，很是满意：“哈哈，没想到这个游戏一开始就这么有趣哈哈！”
蒙恬一闭眼，把嘴里的塞得满满的布帛咬得更紧，只听赵高继续道：“其实，男子汉大丈夫，难免挫折受伤。蒙将军是在战场上拼死拼活杀出来的，什么情况没见过？他今天吃这些苦，也算是对他的一种磨练。蒙将军，您，是这样想的吧？”赵高笑盈盈地看着蒙恬神色变化，声音故意压得很低，除了蒙恬，任何人都听不到。
蒙恬一向知道赵高贪图权势，心狠手辣，却没想到此人能丧心病狂，毒辣狡猾到如此境地。自己显然中了什么毒，无法言语更无法动弹。不知道庞副将他们会不会到天亮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将军府中，何时才能想到到这边来……
突然听得卡擦一声，紧接着易小川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赵高和蒙恬都抬头去看。原来是那边有人抬起易小川的一条腿，另一人举起屋里的那老树根墩子，狠狠砸下去，腿当场就断了。其他人如法炮制，断了他另一条腿。然后，几个人就开始用木棒专门细细击打他的腿部。
皱着眉头用宽大的衣袖拂拂床榻，赵高勉为其难的坐上去。蒙恬没有看到他此番做作，就算看到，也断断不会提醒赵高曾经有段时间，他在比这里更简陋更肮脏的地方呆上十天半月，也安之若素。
能这样提醒他的只有易小川。可惜现在他什么都看不到。
“你别说小川还真行！”而赵高也很快进入情境，“他怎么找到这地方的，四下无人，有什么动静也不会惊扰到别人，还真不赖！我找他，可是找了好久，要不是蒙大人天天派人来照顾他的生活，还给他送酒，我还真找不到这儿！”赵高津津有味地看着易小川被击打在断腿处的惨状，不时低下头和蒙恬说上两句，欣赏蒙恬的反应。
明知赵高是故意这样说，蒙恬还是悔痛不已。
很快，易小川就没有声息了。他的头垂在胸前，头发已经被汗湿透，垂下的头发遮盖住他眼上的黑布条。跟被雨打湿了似的，发尖上的水珠一滴一滴的滴满一地。
蒙恬头上的汗也没有比易小川身上的少，汗水腌得他几乎无法睁眼。蒙恬纵横沙场数十年，经历生死无数，却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夜如此漫长。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19.不要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