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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切磋,五年 ...

  •   “小姐!小心啊——”却是红袖扯着嗓子尖叫着。

      苏黛却微微侧头,身体后仰,足跟迅速后移,可是,那蓝衣男子却是闭目轻笑着,身影一侧,随即变长为拳,逆风一挺,拳劲寸寸袭来,轻贴着脸颊而过。却是苏黛足尖沾地,纤腰微旋,险险躲过那双拳。

      苏黛还未来得及收起心中的惊愕,便又闻掌声呼呼,蓝衣男子双手交叠着施展掌法,却见掌影忽近忽远,眨眼间便至眼前。然,凌波微步,不愧是天底下一等一的轻功,苏黛左右脚互踩着,提气旋身数丈,提气凌空三转,避过那男子三式掌法。

      那着蓝袍的男子也便是慕容轩,微微一笑,暗道,他虽看不见,但也能听出对方的气息有些紊乱,却是如苏世伯所言,“甫修习内力”。不过,对方的轻功好身高明,他习读还施水阁秘籍十多年,却也未记得有哪门哪派的轻工力,竟似不用内力便可做到体迅如飞凫。沉吟间,动作却未作片刻停留。

      只见蓝衣男子拳路展开,左手下捺,右手横袭,左右手交叠施展开来,苏黛被逼得连连后退,最后却是借着凌空翻身躲了去,随即又东一窜,西一晃,只狼狈闪躲着已追招上来的男子。

      “小姐!”却是李嬷嬷张开双手,似要苏黛将苏墨宝宝扔过去。
      苏黛秀美紧蹙,来不及看宝宝,便咬牙甩手往身后扔了过去。

      “呦~好可爱的小粉团呀!”红衣女子身影一闪,却是抢在李嬷嬷前笑着将苏墨宝宝揽入怀中。李嬷嬷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这位据说是苗疆蓝家的小姐,待瞧清楚其穿着后,不由眉头微蹙,半敛着眸轻叹了一声,便侍立一旁。

      苏黛却在这时分了心,那蓝衣男子足下轻转着,只蓝影一闪便贴身靠近苏黛,其俊脸上浅笑涟涟,可眨眼间,便又白衣裙角滑过一个婉转地弧度,衣带翻转间,便见其人落于不远处的芦苇丛中。

      但见蓝影白影互相交错着,似花间蝴蝶,翩翩嬉戏,这二人白影飘逸轻灵翩若惊鸿,蓝影从容淡定似闲庭散步,于这“逍遥”二字却是发挥了到极致。

      停立在芦苇丛上,慕容轩剑眉微选,笑道:“‘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逍遥派的凌波微步果然了得。”

      眼前男子清俊斯文,笑容干净而温和,真的很难让人心生讨厌之感,苏黛对慕容轩的印象不错,淡笑着看了一眼,道:“慕容公子好见识,竟是连逍遥派的武学也清楚。”话落间,慕容轩一个旋身,飘然落至芦苇丛上,望向另一侧,笑道:“非也非也。在下不过是猜的。江湖中于轻功一道,除去明教青翼蝠王韦一笑,便要数武当派的‘梯云纵’。可显然苏姑娘的轻工力却不是其中之一。”
      苏黛眉梢微扬,不置可否,只轻轻一笑,视线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男子,这个人的眼睛……都说眼睛是人心灵的窗口,可是这慕容轩的眼睛,非常秀气,睫毛长而翘,但这不是重点,他的眼神很……空洞,很寂寥……这样子的一双眼睛,却让苏黛想起了一种人——盲人。

      苏黛细细回想了之前交手之时,他常侧着身子出招……顿时心下微惊,只眼底仍带着一抹难以置信的疑惑。

      她的呼吸声变得有些急促了,慕容轩神色如常,温文一笑,淡淡道:“我的确看不见。”

      他竟知道她的疑惑?苏黛默然,半晌,才深吸了一口气,淡笑道:“恩。”只淡淡的应了句,她心里虽有疑惑,却也不愿踩人家痛脚。

      只是,知道他的双眼失明后,苏黛的眼底却多了层她自己也不知道的尊重。
      一个少年依靠听音辨位,却能够做到有如常人般,行动自如,这中间却得付出多少的汗水和毅力呢?

      “慕容轩,若觉得平日里闲暇无趣,便来云海山庄逛逛罢。我想,爹会很开心的。”苏黛低眉浅笑,瞧苏老爹这几日那股高兴劲儿,想是非常喜欢慕容轩这个晚辈的,正沉吟间忽闻岸边红袖惊呼声。

      “啊!小墨儿少爷!”却是红袖后知后觉地发现苏墨宝宝正被那红衣女子抱着,惊叫间却又见那红衣女子将宝宝高高抛起,顿时惊愕地张大了嘴巴。

      蓝彩凤生平第一次看到如此漂亮可爱的宝宝,童心大起,竟是将怀中宝宝一抛起,又笑着将其接回。红袖听到苏墨宝宝“咯咯咯……”清脆的笑声,回过神后,顿时神色大变,声音颤抖着道:“姑……娘……”

      “啊——老爷!李嬷嬷!你们快看呀!”红袖跺跺脚,竟是急红了眼,眼眶微湿。

      李嬷嬷板着脸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只点了红袖的哑穴。红袖瞪大了眼睛,甚至还用那手指扣了扣喉咙,试图发出声音,满眼哀怨地望着李嬷嬷。

      蓝彩凤笑了笑,觉得这苏家的丫鬟有趣得很。哪知没笑几声,那丫鬟便柳眉倒竖狠狠地瞪着她。这下,蓝彩凤乐了,低头笑着亲了一口那粉雕玉琢的苏家宝宝。

      “……唉,小丫鬟担心什么呢?你家姑娘武功修为不怎样,但到底有门绝世轻工力傍身。可我表弟呢?他可是看不见的呀……”蓝彩凤抬头,却见那二人在芦苇丛中低声浅谈,无声的笑了笑,狭长的凤眼意味不明。

      红袖惊愕地撑大了双眼,一眨也不眨地转头望着似相谈甚欢的自家小姐和慕容公子,心里愕然,那……那个慕容公子竟是个瞎子!武功那么优雅那么犀利的人竟看不见?!

      却说那苏墨宝宝被那红衣女子抱在怀中,端是个不知安分的主儿,他张开肥嘟嘟的小手,好奇地扯住了那红衣女子佩于颈上的银锁,随即咧嘴笑了。蓝彩凤从来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小孩,轻捏了捏宝宝粉嫩的脸颊,低头一看,这唇畔的笑意还未蔓延,便僵凝住了,这是……湿了?

      恰这时,红袖方被李嬷嬷解了穴,正憋得慌,忙道:“奴婢拿着东西逗了小少爷大半个时辰,都未见小墨儿少爷展颜。姑娘你才抱了他多久啊!连鬼脸逗未做,便逗笑了他,真……”这话里话外尽透着股酸味。然,话未说完,便瞥见那红衣姑娘胸口湿了了一大片,红色的锦纱变得暗红……

      这是……尿在她身上了?!红袖惊愕地张大了嘴。

      苏墨宝宝似有所感般,侧转着头,眨了眨眼,睫毛轻颤,黑白分明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人看,真是说不出的灵动、可爱。

      红袖拈着帕子,捂嘴偷笑着,轻咳了一声,故作惊讶道:“哎呀,这小墨儿少爷怎么就尿出来了!姑娘,你别愣着了还是赶紧去换身衣裳吧,这孩子还让奴婢抱着罢!”

      红衣、红衣,曾几何时她竟是习惯于穿红衣了……是了,雷公山上杨逍曾言她穿红衣好看得紧,此后,她便爱上了红衣!可这心头之爱,一泡童子尿便能毁去!何等轻而易举!

      蓝彩凤神情恍惚,种种往事,霎时之间如电光石火般在心头一闪,双手无意识地捏紧了怀中的苏墨宝宝,狭长的凤眸中讥讽微闪而逝。

      想她这些年来是尝尽相思之苦,心伤肠断,然,到头来却是一场空,而杨逍呢?却仍是美女在侧,逍遥度日!如哽在喉咙之刺,拔之痛;不拔,却是食不下咽。心头之恨恶之意障着,憋着口气,不吐不快!

      且说灭绝当年一剑杀死族中长老之仇,苗疆之人皆记得,若非当日比武有言在先,以长老在族中的地位,怕是早有弟子寻那峨眉派的晦气了!

      那纪晓芙的性子,她厌恶地紧,蓝彩凤淡淡地看了一眼自家表弟,微叹,若非表在身旁,以她的性子早一把药了去了,哪管得你是猫阿狗啊的!

      可蓝彩凤毕竟是个女子,思及自己所做可能将一个不相干的女子推倒杨逍怀里,这心里仍是有些酸涩、痛楚、恨意交杂……此刻那纪晓芙正该毒发了吧!若是那峨眉女弟子真被解了毒,女儿家的名节也毁了!若是杨逍对其有意,以那女子峨眉弟子的身份,若此事传出,哼!女弟子加上其师兄孤鸿子之仇,以灭绝的有仇必报的性子,定是会与那杨逍不死不休!而杨逍,明教堂堂光明左使,便会因此事声誉扫地,被江湖人耻笑,若杨逍瞧不上那等“投怀送抱”的女子,那就是那位峨眉女弟子的命了!毕竟,她也算好心帮了那女子一把不是?

      她蓝彩凤素来有仇报仇!想她蓝彩凤在苗疆是何等风光,只这杨逍让他尝尽了平生之苦,何等不公平!蓝彩凤冷笑一声。

      见那女子阴测测地冷笑着,李嬷嬷和红袖对视了一眼,俱发现彼此面露担忧。只见李嬷嬷眉头微蹙,扫了一眼苏黛,看自家小姐正和苏老爷、慕容少爷等一齐走过来的,心下微松。可红袖却不是什么沉得住气的丫鬟,这心里一着急,便道:“姑娘,这小少爷是细皮嫩肉的精贵的很,您要是再这么掐下去,指不准会留红印子,淤青什么的!这小孩子家的哪里受得起姑娘你这等粗鲁了!”

      闻言,那蓝彩凤面无表情地瞥了一眼红袖,便咯咯笑了笑,神情似笑似怨,说不出的诡异。李嬷嬷心里咯噔一下,却见红袖杏眼圆睁,忙拉住她,沉声道:“却是不知小少爷如何得罪姑娘了?!”

      忽闻,“但见新人笑,那闻旧人哭,可叹世间男儿皆薄幸……”却是那女子轻唱着,眼神幽怨地望着那碧波渺渺的江水,唱着唱着,竟痴痴笑了出来……

      李嬷嬷和红袖被这不按常理出牌的一手,弄得面面相觑。李嬷嬷却是年长几分,细细看了一眼那女子,心里微叹,只道是此女为情所困……然,这与自家小少爷有何等联系却是想不通了,瞧着女子的身段,却也不像是生过孩子的……

      蓝彩凤未做多言,冷凝着脸,脚步微迈,似要抱着宝宝离去。
      蓦地,李嬷嬷身形一闪挡在了那蓝家姑娘面前,双手似折花般,飘忽而逼近其身前,探入怀中,轻轻一揽。

      这一手端是迅疾且无法让人防!

      蓝彩凤惊讶地望着空空如也的怀中,随即不在意地放下手,再抬眼时,只见李嬷嬷静静侍立于苏黛身侧,手轻拍着宝宝。
      这个婆子好厉害!这太湖李氏倒真是如爹爹所言那般卧虎藏龙……心思一转,那蓝彩凤咯咯笑了笑,便听其身上银饰叮当作响着,却是她赤足微抬,径自朝慕容轩走去,竟是将李嬷嬷、苏黛等晾在了一边。

      红袖忙低声附耳将刚才之事一一道来。只一旁的李嬷嬷嘴角一抽,她都递了好几个眼色给红袖了,她怎么就不想想这女子和那慕容少爷一样都是个练武之人,耳力怎可以常人衡之?!

      果然,话语间,但见红影去而复返,旋身落至红袖身后。

      苏黛面不改色,淡笑着轻咳了一声似提醒红袖,可哪知这丫头竟是越说越生气,这声音也不知顾忌了!可苏黛敛眸沉思,暗道,这慕容轩方才

      言及此女子是他表姐,乃苗疆蓝家的大小姐,擅毒盅之术。“家姐近来受了不少刺激,心绪时有失控,毒盅……咳,万望小心。”起初苏黛只当是慕容轩提醒她小心什么毒蝎啊蜈蚣啊什么的,可现下想来,这女子性情多变,且慕容轩那含糊不清的话,又似在暗示其表姐会做出什么出格之事……话到了嘴边便又停住了,只是,心里却对这个姑娘存了几分芥蒂。

      却说这蓝彩凤甫一见到苏黛等快至渡头时,想起了苏老爹吹嘘女儿习武,便心里一动,生了试探之心。再者,早年偶至姑苏之时,蓝彩凤至苏府拜访过苏老爷。然而,那时原来的“苏黛”刚好去了姑苏城外的别院小住,待“苏黛”回来后,蓝彩凤前脚却刚离开。因而,此番却是蓝彩凤头一回见到苏黛。较之于苏黛此时的“算不得好”的印象,蓝彩凤却对轻舟之上揽着孩子笑得温柔的女子,心生亲近。

      现下,瞧着苏黛浅笑妍妍的模样,蓝彩凤却敏感地发现对方笑未及眼底,微微一愣,却是不在意,以她的手段、见识让一个久居闺阁女子心生好感,还不容易。只是这小丫鬟却忒会嚼舌根了不是?随即轻轻拍了下红袖的肩膀,柔声道:“哟~小丫鬟,我可是听到你在说我哦!”

      红袖正在劲头上,原本就是胆小之人,这一拍顿时被吓到了,一个哆嗦,竟是腿一软,差一点要跪倒在地。蓝彩凤一把拉住红袖,故作惊讶道:“哎呀,你跪我做甚么?我虽年长你几岁,却也不是你的长辈啊!”红袖瞪大了眼,见眼前那女子掩唇咯咯娇笑,却是又羞又怒,脸倏地涨红。

      苏老爷抚着须,扫了一圈,心下有数,笑道:“数日彩凤侄女,你且唤她姐姐便是。”这话里
      苏黛福身含笑道:“苏黛见过蓝姐姐。”待弯身时,眼底的笑意却迅速敛去。

      “好了!苏家妹子,姐姐生平最恨那些劳什子的繁文缛节了。”说着,蓝彩凤忙扶起苏黛,却被苏黛施展凌波微步,躲了开去。

      “蓝姐姐,可别恼。妹妹素来不爱与人接触,此举原非本意。万望见谅。”

      慕容轩笑道:“却是家姐失礼了。”

      未等苏黛接话,便长作一揖,微笑道:“表妹。”这话却是对着苏黛说的。

      闻言,苏老爷倒是抚着胡须,笑呵呵地瞧着,未赞成也为反对,可瞧其神情却似越来越满意。

      苏黛微微一愣,记得李嬷嬷曾言,这慕容轩年幼之时曾在苏府住过,就是不知那时是不是也是这么个叫法?只疑惑地看了一眼李嬷嬷作征询,恰听李嬷嬷笑道:“可不是。这李家先祖和慕容家先祖却是有姻亲关系的,这叫‘表妹’却也是极妥当的。”

      “见过表哥。”苏黛心里极为无奈,女儿家的姐姐妹妹唤是极为平常的,只是,对着这位慕容轩叫“表哥”她总觉得别扭,姑苏慕容氏,总让她想起那王语嫣和她表哥慕容复之间种种,心里囧然。

      在燕子坞参合庄小住了几日,苏黛却是过得有滋有味。

      慕容家,鲜卑后裔,其祖上素有问鼎中原、复辟大燕之心。这燕子坞大大小小岛屿数座,观数日,苏黛便被告之这燕子坞有哪些地方是不可去的,细细数了一数,竟是有十来处。后,李嬷嬷悄悄告之,这其中便有兵器岛、造船岛……现下虽荒废已久,但是这慕容家先祖不臣之心,昭

      然也。这点,苏老爷却是深有体会。原来,当年慕容轩之父曾向苏老爷聊过天下之势,口中侃侃而谈,观其心,确是别有心思。苏老爷却知此等事不是他可为,自是婉拒。

      苏黛淡笑着看了一眼慕容轩,又看了一眼板着脸的李嬷嬷,心下微叹,她竟是忘了男女不同席这规矩了……

      方才慕容轩偶至,她正在练武,那慕容轩道切磋一番,她自是答应了。于武功一道,他自是比她走得远,名为切磋,实为指点。大打一场后,尽是淋漓,便顺口问他饭否,他也笑着答应了。

      餐桌上,自然是慕容轩主位,李嬷嬷等静侍一旁。
      “小姐——”却是红袖抱着苏墨宝宝走了进来,附耳朝苏黛细细说了。

      却说那苏老爷因着那苏家商铺有一一等掌柜有急事相告,饭至中旬便匆匆离去。这苏家商铺之事进来偶有耳闻,然苏老爷每每说及此,却是语

      焉不详,含糊不清。以苏黛对苏老爷的了解,若非是事情大条了,以苏老爷精明沉稳的性子,及他对慕容家的重视,是不会如此匆匆离去的。因而,苏黛很难不心忧。
      苏黛心中有事,饭罢之后,便告辞离去。轻舟急行,与来之时的悠然不同,此次回去,苏黛主仆三人心情皆有些沉重。
      可是,苏黛不知,这苏老爷见了金陵来的管事之后,便匆匆吩咐了陈管家等,离开了云海山庄。这一去,竟至隆冬才回。

      ————————————————————————————————————————

      却说范遥本欲前往太湖,却不想,竟在姑苏城外却偶然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却是一年前范遥追了一月有余之人。彼时,那人机警的很,从昆仑山出来后,便辗转至江南失去了踪影。此后,江南海沙帮帮众被煽动,与他们明教争斗数月。大的麻烦不多,但小麻烦若是源源不断地骚扰着,也是烦不甚烦。

      思及此事,范遥便又想起了与他交情不错的“八臂神剑”,也便是丐帮长老方东白。数日前杨逍传消息来,说是那方东白中了盅毒,要带其去那蝴蝶谷胡青牛处医治。那纪家小姐的事是提也未提,却是不知发生了什么意外,不然,以杨逍言出必行的性子,此番他定是有消息了的。

      沉吟间,便见那人身形一闪,甫要离开。范遥脚下生风,不多时便尾随窜进人群中,他一身熟悉的黑衫却与一年多前相似。那人本就是极为精明之人,见身后数米远处那人衣料上等,竟是江南锦绣坊所制,他眼尖得很,电光石火般便想起了一年前之事。

      范遥易容虽说是换了张脸,但是,这一身轻功内力,却是变不了的。那人将范遥引至小巷,竟是生了几分杀意。

      范遥本就是极为谨慎之人,脚步一顿,却是往后退了出去。然,那人本就存了恶意,出手间是全无顾忌。
      青天白日之下,范遥一身黑衣,足尖轻点,跃至屋顶。许多路人但见一道黑影飘过,不过半刻便见一个黄衣和尚紧追其上,霎时间,这二人竟在数丈之外,轻功之高,让人不寒而栗。

      范遥心知那人武功之高,当世少见,只见他手执碧玉箫,黑衣簌簌,只全力往郊外掠去。
      那人一路紧随,见前面那人年至青年,且轻功优雅、飘逸,不由疑惑,以他见识,便是绞尽脑汁也未想出此人会是武林中何人弟子?

      这一追一逃,竟奔走了二十多里地。那人毕竟长于范遥,于内力上略高一筹,且轻身功夫极为老辣,回气间气息连绵,全然不似范遥须保留几分内力作以调息。

      晌午时分,范遥见远处似有一处江水,心下微喜,便想借水遁去。
      沉思见,忽觉背后一阵劲风袭来,飒飒作响,端是狠毒,范遥暗叫糟糕,只得回过身,以箫挡其掌,然,对方竟似用了浑身的内劲般,只觉此掌力道绵绵不绝,如排山倒海般袭来。范遥这一接,却是勉力而为,只口吐鲜血,接连退后数步。

      “南无阿弥陀佛。施主,一年未见,却是风采依旧。这易容一术真是连老衲都佩服不已。”那和尚单掌成十,笑道。

      范遥脸色一变,只调整了冷声道:“一年前大和尚却是因何私闯明教密道?”

      闻言,那和尚眼神一冷,这明道密道之事除去教主之外,便只教主阳顶天夫妇知道,而此人既是明教众人,那么,必定那阳顶天说的。以阳顶天多疑地性子,必定只会告诉光明二使之一。那和尚沉声道:“你是杨逍?还是范遥?”

      话语间,便第二掌以至,范遥以箫为剑,但见青影一闪,已至那和尚胸前。那和尚冷笑一声,手掌掌势未变,却是一个旋身,掌劲倍增,掌与箫相碰。

      蓦地,范遥脸色一变,却是那人内力诡谲,其内力竟源源不断地冲进他体内。
      只觉得对方的内力如排山倒海般在他体内乱冲,细细数来竟是有七道气劲,且劲力或刚猛,或阴柔,或刚中有柔,或柔中有刚,或横出,或直送,或内缩[1]。

      顿时,胸口如遭雷击般,又口吐数口鲜血,向后飞了出去。

      范遥骇然,“好厉害的和尚!”,他凌空旋转数圈,勉强压住乱窜的内力。可那和尚本就存了杀意,那里能容范遥有喘息之机,凌空一跃,如大鹏展翅般。然,忽见那明教之人手执着,竟是吹起箫来。那和尚心中冷笑,狂吼一声,双目微红,竟是直直地向范遥冲来。

      蓦地,只闻箫声幽幽,如泣如诉般,断人心肠。
      那和尚忽然发觉自己体内内息涌动,当下骇然,何以这箫声会有这等魔力,竟引得他把持不定?
      和尚抬头,看见对方脸色惨白,便阴测测地笑了笑。

      那和尚忍住气血翻涌,纵上前去,未至其前,便口吐一口鲜血。但是,却似疯狂般,怒吼一声,连击三掌,范遥早已准备遁去,但却是晚了些许,却是被击中一掌,身体顿时如散架般,只运转全身功力,眼前一黑,落入了江水中。

      那和尚随手抹了抹嘴角的血迹,站在山崖边看着那大都城外的凇江,大笑数声,扭头去了。

      ——————————————————————————————————————

      腊月隆冬,苏墨宝宝周岁。按着规矩,却是要抓周的。苏老爷虽未在庄内,但苏黛这当娘亲的在。
      李嬷嬷是庄内老人,这些事和陈管家商量了一番,便细细备了下去。

      苏老爷未回,这宾客却也只请了燕子坞的那二位。除此之外,这山庄内的丫鬟、婆子、小厮们也都出动了。苏黛换了一身极为喜气的衣裳,这璎珞、簪子,手镯,都佩戴上了,原也是李嬷嬷的主意,说是不能失了苏、李两家的当家小姐的面子。

      快至吉时之时,苏老爷却是回来了,却是风尘仆仆,憔悴了许多!苏黛观其脸色竟是有些青灰,心里咯噔一下,但却被苏老爷拍了拍手。

      李嬷嬷瞥了一眼老爷,笑道:“老爷,东西已经备下。这该显眼的都摆在最显眼的位置上呢!”

      闻言,苏黛嘴角微抽,细细瞧着这场中,秤砣、竹简、财满星、古琴、食盒、墨斗等有数十样小巧精致的东西,这最显眼的便是那半个苏墨宝宝那么大的墨斗和秤砣了……而此刻,苏墨宝宝已被放在了毯子上。

      苏黛细细瞧了一眼那古琴,轻声道:“红袖?可是放着了?”
      红袖笑道:“小姐放心,奴婢已经放着了。”

      苏老爷扫了一眼,只道是女儿也随他般摆了件合心意的物件,再看那地毯上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便未摆在心上了。

      蓝彩凤好奇问道:“表弟,你小的时候抓到了什么啊?”
      可那慕容轩却是笑容一凝,遂又指着苏墨宝宝,笑道:“我那时也就这么点大,哪里知事了!”
      “可姑姑定是说过的不是?”
      慕容轩淡笑着摇摇头:“却是未曾。”
      蓝彩凤眯着眼,低声道:“早闻你慕容家抓周之时皆会……”
      “表姐!”慕容轩微压低了声音,“这里是苏家!”

      这话却正好被李嬷嬷听见,心底却存了几分疑惑。可恰在这时,苏墨宝宝却抓起了第一样件东西,忙瞧了去。
      竟是一盒胭脂!众人一片哗然。倒是蓝彩凤扑哧一笑,却被众人怒瞪。

      苏黛摇着纨扇,却仍是淡笑着,心里却抓狂了,儿子!你怎么可以学那贾宝玉一样抓脂粉钗环!那苏墨宝宝却似听到他娘亲的心声般,咯咯一笑,挥了挥爪子,啪地一声将那盒胭脂甩了出去。

      苏老爷抹了抹冷汗,喃喃道:“祖宗保佑、祖宗保佑啊!”

      苏墨宝宝还嫌不够折腾,竟是在地毯上爬了起来,最后竟是一屁股坐在了竹简上,不动了,小脑袋瓜子是东瞧瞧,西瞧瞧。

      “表弟,你瞧着孩子,可真狂妄,竟是将天下之书皆踩下脚下!”蓝彩凤笑道,可这话虽说听着别扭,但也不算坏。下人们正待恭贺,便又见那小家伙动了。

      苏黛眯着眼,看着那小家伙坐在地毯正中眼睛直直地盯着她,心里说不出的温暖,笑着道:“小墨儿,喜欢什么就拿什么吧。”

      但见小家伙咯咯笑着,手拍着手,又兴奋地挥着手,又开始爬了。众人心里是一上一下,可就是不见那小家伙抓东西。

      爬了半天,苏墨宝宝坐在了古琴旁,竟是要去拽那古琴,可怜的小粉团才多大,哪里拽得动了,摔了一跤,便眼泪汪汪直直地瞧着苏黛。

      红袖笑道:“小少爷可真孝顺,知小姐爱弹琴,竟拖了把琴过来!”说完,便笑了出来,双眼却紧紧盯着苏墨宝宝,见他真的将那小东西抓在掌心后,心下一舒,眉眼带笑地瞧着自家小姐。

      苏黛轻咳了一声,便上前蹲抱了起来。可是苏墨宝宝却不让抱,挣扎着又爬了出去,最后竟是又抓起秤砣,往苏黛怀里塞。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咱们苏家后继有人了!”陈管家笑得皱着菊花脸。
      闻言,众人忙附和。

      恰在这时,这苏墨宝宝竟又开始折腾了。
      “呀!快看!”

      苏墨宝宝竟是揪起那整张毯……可是,他那里揪得动了,噗通一声,屁股朝地摔坐了下来。

      顿时,厅内一片寂静,竟是全呆住了……

      “好好好!!”苏老爷抚须长笑。

      “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反应过来的家丁忙笑道。
      “恭喜小姐!贺喜小姐!”

      ……

      苏黛亲了一口小家伙,无奈道:“小家伙,玩开心了!你倒好,谁都不漏下啊……”说着,苏黛便掰开苏墨宝宝肥嘟嘟的小手,却见那李家的玉扳指摊在手心。

      逍遥派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

      时值寒冬,姑苏城外北风呼啸,冰雪纷飞,路上人际罕至,便是偶见几人,也是行色匆匆。
      城外近郊处,却有一座破庙,但见屋顶漏雪,“呼呼”地风声从缝隙吹进,只听得那残木吱嘎吱嘎作响。

      忽闻破庙中传来一声惨叫。

      “女……女侠,这超过五六个月大的孩子……打掉……会危及生命的啊……”那郎中全身打着哆嗦,手上被剑划破的伤口,早已冻得紫红。郎中心里悔恨不已,此前,他见这位女子年纪轻,且身上缎料环佩皆是上等,心生贪意,想在这隆冬腊月赚上一笔好过年,便跟着出了医馆,哪料到这女子分文未给不说,竟还要他做这等有违天和之事!堕胎!他行医多年,从来都是求子积福的,若真是要堕胎,也是那些烟花女子。可却也为有一人像眼前这位“女侠”般,如此蛮横掳了人来的!真真是青天白日撞上鬼——晦气啊!

      那郎中哆嗦着在那破庙中已经跪了数个时辰,膝盖许是冻得淤青了,他抬头一瞄,见这妖女眼神怔愣似在发呆,忙眯着眼将此人外貌记下,可是却又不由皱眉,暗道,这妖女年纪想是不大,竟是还梳着未婚女子的发式!这、这孩子莫不是与人苟合所得?!……这么想着,这心里却是越发鄙夷了。

      忽然,听到那个蒙面的粉衫女子轻叹了一声,再抬眼是那女子竟是径自离去了……

      却说蝴蝶谷真乃奇谷,正值寒冬,此处却是白花盛开,嫣红奼紫,竟是一片春光。未至谷中,便见碧潭水幽幽,水面涟漪点点,却是那蹁跹彩蝶轻点水面。越靠近谷中,便见蝴蝶越来越多,或花或白、或黑或紫,翩翩飞舞。观其飞行路线,竟是循着那浓浓的药香而去。

      但闻谷中琴声悠扬,仿若微雨湿花般缱绻,妙音不绝。

      “左使,那纪晓芙却是……”黑衣人面色尴尬,不知从何说起。

      “说。”杨逍眉梢一扬,那对桃花眼讥讽微闪,俊逸的脸上笑意微敛。

      “有了身子。”话音刚落,便听噗地一声,那黑衣人警觉地站起身,待看清那喷茶之人是那青翼蝠王后,便吁了一口气。
      “属下参见韦蝠王!”

      韦一笑轻咳了一声,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狭长的凤眼微眯起,那眼神竟似要重新认识下眼前那位杨左使般。
      见杨逍剑眉微轩,一副“我很忧郁”的模样,拊掌大笑道:“杨逍啊杨逍,想不到你竟是要当爹了。哈哈!姓韦的再次道喜了!”

      杨逍冷哼一声,轻笑道:“你觉得以我谨小慎微的性子会着了那个女子的道?”

      韦一笑一愣,不对啊,那纪晓芙的名字不就是那峨眉派的高徒嘛?莫非这杨逍着的不是那纪晓芙道,而是那灭绝老尼的道。正想着,一只青瓷杯被摔了过来,韦一笑从容一笑,身形一闪,长腿交叠着,换了个姿势躺在了榻上,嘴里嘟囔道:“仍我做甚?又不是我弄大人家姑娘的肚子……”

      “我和灭绝!哼!亏你想的出来!韦蝠王啊韦蝠王,这么多日子未见,你这阴沉地性子竟是开朗了不少嘛?莫不是和那个姑娘对上眼了,你那冰冷的心也热火了起来?”杨逍调笑着。

      韦一笑笑容一滞,脑海里却是想起了那梅花树下温柔抚琴的女子……轻咳了一声,心里不由埋怨自己,真是松懈了,竟将这口中的话说了出来!失策失策!

      “两位爷!这教中有多少大事等着你们去处理!我这儿庙小,容不得你们这两尊佛爷!”说着,便见人影一闪,那人蹲在地上捧着那破碎的青花瓷,一脸沮丧,“哎呦!我的小宝贝啊,这可是唐朝的青花瓷啊!范右使,您老人家寄放在我这儿的杯子,没了!没了啊!”却见那人神清骨秀,年约三十五六岁,正是那“蝶谷医仙”胡青牛。

      “范遥?!”却是杨逍和韦一笑齐齐变脸。

      “咳。胡青牛,姓韦的还得去太湖呢……”话落间,人影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而杨逍却打开折扇,笑着道:“这方东白医得如何了?”
      说道医术,胡青牛忙将那青花瓷被扔到一边,侃侃道来:“这半年我试了多种针法,竟是让我找到新的方子,着实有趣!你不知道,这盅毒,我年轻的时候在苗疆便遇上过,那时,还是我家的婆娘高明,随便几幅毒药便解了毒。可好景不长,第二天便死了。可我不同,瞧瞧,算算日子都半年多了,这人不还活着!”

      杨逍微愣:“那就是无法恢复了……”
      胡青牛拈着那几绺胡须,笑道:“非也非也。想要恢复,却是不大可能了。”

      “也就是还有可能喽?”
      胡青牛叹道:“世人皆知这千年天山雪莲可起死回生,又哪里知道,这雪莲别说是千年,便是百年、十年都是极为难得的疗伤圣药。”

      杨逍默然。

      ——————————————————————————————————————
      自金毛金毛狮王谢逊、天鹰教殷素素,以及武当张翠山三人失踪后,天鹰教便接二连三的派遣海船,遍访各处海岛,找寻谢逊的下落。后“谢逊曾冒了‘混元霖雳手成昆’之名,在大江南北做过三十几件大案,各门各派成名人物死在他手下的不计其数”这消息是泄漏出来后,武林中各门各派便寻上了此事知情一方天鹰教。须知这江湖中与那谢逊结怨之人太多了。少林、武当、峨嵋等名门正派,以事情真相未曾明白,中间隐晦难解之处甚多,看来天鹰教并非真正的罪魁祸首,是以处处为对方留下余地,但一般江湖中人却是出手决不客气的。[2]

      此间武林中是死伤无数,尤为扰攘不安。

      元顺帝至正六年三月,也便是五年后,崆峒、峨眉、天鹰教等各门各派相继传出消息,说是那武当张翠山与□□妖女殷素素回到中原,且成亲了!众人一片哗然。

      ——百晓生·《百晓生江湖秘辛史》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切磋,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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