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澡要天天洗》缺玉残歌

10、原是旧识

　　杜衡从没见过她那般失望甚至绝望的表情，拿过报告从头到脚看了一眼，过程中似乎有几个字曾经吸引他的注意，但只是瞬间又移开了。

　　“没什么问题啊，完全符合结婚的条件，我现在就打电话回家。”

　　掏出手机，就要按键，却被一把夺过。疏影握着手机的手轻轻颤抖，凝重的看着一脸平静的杜衡，似要从他脸上看出一朵花儿，久久不开口，也不动。

　　没由来的笑笑，准备抢回手机完成他未完成的事儿，却不被允许。

　　“疏影，别闹，是你自己说愿意嫁我的，也是你自己说要见二老的，不可以这么耍赖。”

　　只是看着他，表情是说不出的奇怪，半晌，终于舍得开口：“你明明看见了，为什么要装作不在乎，你越是这样越说明你在乎。”

　　她有些不可理喻的绝望，杜衡知道体检报告上那两个字对于她的重要性，轻轻搂过她，像对待易碎的瓷器，手贴在长长的卷发，摩挲：“如果你是因为这个而刻意压抑我们的爱，那我告诉你，没必要。我知道就算告诉你我不在乎，你也会认为我是骗你，可是与你相对，这真的不重要，知道么？爱的是你，只是你这个人，与其它无关。”

　　感觉到她的震动，面对而立：“影，看着我的眼睛。这个人是快三十的成年人，他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想的又是什么。为了浪漫哄女孩子欢心而撒撒小谎的年纪已经过去了，现在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从这里发出的，你甚至可以听到每一个字所对应的搏动。”

　　将冰凉的手放到以脏的地方，那里，规律而稳健的跳动着，隔着衣服传出丝丝温度，渐渐暖了失去知觉的手。

　　“听到么？”

　　他专注地看着女子流泪满意面，看着她微微地点头，幸福地笑了。再度揽她入怀，感受着全世界都在怀中的安全与满足。

　　“影，我电话与他们说，一会儿我们就去请他们祝福，好吗？”

　　渲染中的人身驱一震，僵直得不知所措。

　　“别怕，他们会喜欢你的，嗯？”

　　很勉强的在他肩上点了点头，因为拥抱着，杜衡没有看到瞬间僵直的时候疏影眼中的怕。曾经的一幕幕如同电影般在眼前回过，那张贵气十足，隐藏在玻璃片后面的眼睛如同利剑，将她洞穿，刨心解肺的审视，不言而喻的压力，再度铺天盖地的袭来。她是怕了，真的怕，不由自主的就僵直了，像老鼠见了猫的不由自主了。

　　终是答应了他一起前往。听着他欢快的向家里报告，晚上带女朋友回家，关注着他真实的兴奋，她却更加着急，怎么也兴奋不起来。也许越是快乐，分开时才越难过，再一次的心软会不会将他伤得更深，体无完肤？

　　若这刻的快乐要以接踵而至的凌迟为代价，那么她宁愿不要，饮鸩止渴、飞蛾扑火，她可以，却不愿他跟着承受随之而来的后果。

　　“停下，停车……”

　　慌乱的，疏影拍打着车窗，如绝望的困兽，甚至直接去拉车门，不顾此时的速度跌出车外的后果。

　　手忙脚乱的停下，急急的制止她的疯狂，心痛不已。究竟有些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让一贯冷静如她此时疯狂得没有理智？费尽力气让她镇定下来，紧紧的抱在怀中，怕一不小心，她又随着风飘走了。

　　将头埋到她淡淡的香发中，内心不可抑制的纠结成乱麻。

　　“影，你怎么了，怕什么，告诉我，可不可以告诉我……”

　　抬起头，已是泪流满面，深深的绝望在她美丽的眸中弥散开来，氤氲不破。触及他眼中是坚定的守护，可是，她还是怯弱了，难得的怯弱了一次，他们真的能行么？

　　还在犹豫什么呢，不是决定今天了结这个事么，最坏，她坎坷的路上再多出一些羁绊，大不了再难一点儿；若好，不仅免去了两个人长期以来内心的煎熬，还能助她一臂之力。月疏影，没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再过一次那样的日子，持续时间长些罢了。

　　收起那些脆弱，吸了一口气，凝望一直握着自己的手，手的主人是那样坚定，为什么她要害怕呢！哼，若是给唐婉然看见她这副得行，才认不出来呢！

　　她的泪，来得快，去得也快，拔开云雾便是阳光明媚。这是第二次见她哭吧，第一次是在刚才的医院，还真是好日子，全赶齐了。

　　手上微微用力，准备好了么？

　　仰起头丢给他一个挑战的眼神，前一秒哭哭啼啼的小女人又成了高高在上的女皇，不可一世。杜衡知道，她是真的准备好了。

　　不管她怕的是什么，他会伸出手臂，坚定的支持她。

　　杜家院子没有想像中的奢华，至少与杜宇的规模是不相匹配的，古玉远收到儿子电话时吃了一惊。这些年也不是没催过，儿子却总与女人不沾边儿，到最后甚至开始羡慕起那些被养成□□的花花大少，至少还有一不小心蹦出的孙子。

　　诚然若真有了这么些为钱而来的女人，她不会答应让其进门，但至少说明儿子的性向是正常的。此时没有准备的电话她晚上就带女朋友回家，着实吓了一跳，对于这个即将出现的女子也多了好奇了审视。

　　再度踏进杜家大院，恍若隔世，物是人是，只是不知这次结果如何呢！

　　站到古玉远眼前的时候，疏影已经完全没有了车上的惊慌，镇定得一若她在公司的嚣张，让杜衡觉得那不过是一场错觉。

　　老太太还是那样子，基本上没变过，眼镜似乎换过，眼镜后的眼神却依旧如鹰般尖利。姿态都没换么，她还认不认识她呢？

　　“妈，我回来了。”乐呵呵的不加掩饰语气中的得意，“妈，这回不用着急了，我把疏影带回来了。”

　　他没说这是我女朋友，也不是这是疏影，而是“这回不用着急了，我把疏影带回来了”仿佛她本就属于这里，只是暂时离开了一段时间，现在又回来了。

　　古玉远当然也听出了其中的意思，打从他们一进门，她就注意到儿子的态度，那么小心翼翼，那般珍惜，此景此情，还是她第一次见呢！那么是这个女子消除了儿子心中三年来的结咯！

　　从容不迫，眉目间有自己的主张，虽然眼神有些碎片似的不确定，但是第一次见公婆，可以原谅，先有了七分。

　　“阿姨，我们又见面了。”

　　此语一出，剩下的二人都惊住了，又见面，她们以前见过？

　　杜衡虽然疑惑，却不担心。他知道自己的母亲，挑剔却不无理取闹，他也知道疏影，最合适不过的人了。

　　三人落坐，还算自然地聊了些简单的第一次见面应该有的对话，接着是母子俩都关心的话题：“唐小姐刚才说又见面，人老了不中用了，我实在是想不起什么时候见过了，唐小姐别见怪啊！”

　　理顺有些凌乱的头发，轻轻的笑，轻到几乎不称其为笑了：“阿姨不记得才正常呢，杜宇如此知名，杜衡又是这般才俊，也不知有多少蜂蜂蝶蝶来来往往想挤进来。您作为结亲也不知处理了多少个，如果个个都记得，估计就没用心思去记别的事了。”

　　一番说辞，带着薄怒，有些抱怨。听她这么讲，似是那蜂蜂蝶蝶中的一员，可若真是其中一员，断不会这般讲出来，不是自毁前程么？那她又是谁，这样子的人，若真见过，就算是打发掉也会有印象吧！

　　古玉远搜索枯肠也想不起来她是谁，看着儿子微微诧异，显然也没料到这女子会这样说……

　　知道她还在回忆，不愿意浪费这些尴尬，疏影选择了主动：“忘了也不奇怪，那时我叫月疏影而不是唐疏影，阿姨仅见过一面，还是我浑身眉眼不分的情况下。”

　　眉眼不分……月疏影……这般眼神……

　　古玉远渐渐想起，曾经是有过这么个让她惊讶的女子出现过，难道还是她？若如此……

　　“衡，我想和唐小姐单独谈谈，你去准备一下晚饭如何？”

　　杜衡很想知道当年的情况，什么叫眉眼不分，三年前她为何不告而别，难道与母亲有关？可是他还是离开了，说是见父母，实际上他也只剩个母亲可以见了，这两个他此生最重要的女人，若她们之间有心结，他怎么做也怎么错，不如让她们先谈谈。

　　狠狠地在疏影手上捏了一把，似给她力量。眼神相对，微微一笑，相互了然。

　　忐忑的徘徊在楼上，猜测不到下面发生了什么，直到佣人叫他下去用餐，才急急的下了楼。谈了两个小时，两个女人的表情上看不出所以然，古玉远只是叫他准备用餐，态度很不清晰；疏影不喜不悲，也不知怎样了，害他根本没了心情吃饭。

　　实在受不了这般折磨，杜衡放下碗筷：“妈，疏影，你们究竟谈得怎样了？过程不给我参与，能不能通报我知道一下结果，好歹我也是当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