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回转》千语轻轻

6、木秀于林

　　漏水出事的时候，许微凉人在图书馆刷题，所以不可能是她。花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走访同层楼和调取单位物业的监控，许微凉最终查清楚，水管维修期间，住许微凉隔壁的小李的妹妹来了宿舍玩，并且因为小李在用洗漱池洗衣服，妹妹想洗水果，便自行打开了许微凉房间的门，用了她的盥洗池。由于小李找不到妹妹着急喊了几声，妹妹急着回去找姐姐，一时还忘记关闭水龙头了，水哗哗流了十几分钟才回去关掉的。

　　许微凉整理了证据后，带着小李找了易刚把事情说清楚。

　　事情解决掉后，许微凉也并没有真的松一口气，她还要跟王雯说一下。

　　许微凉找了两次王雯，她都不在办公室。
　　第三次，遇到了出办公室的沈哲。
　　“沈老师知道雯姐什么时候回来么？”
　　“她外出培训了。什么时候回来没说。怎么了？”
　　“没事。”

　　许微凉回到座位，难得的无心工作。
　　不过，郭茹的到来也让她无法好好工作。

　　郭茹所在的办税大厅和许微凉所在税收征收部门时常有工作需要对接，郭茹过来不稀奇。

　　“沈老师不在，去开会了。”许微凉说。
　　郭茹撇着嘴角笑，“我来找你的。”
　　许微凉坐直，“怎么了？”
　　“就你前几天让我帮忙教一下报税的朋友，路尚诚。”
　　许微凉这几天太忙了，郭茹不提，她都忘记这个人了。但想起他，又想起如果不是去接收他的材料，她就给物业打了电话了，那么后面又漏水了而且漏得严重的事情她就知道了。面对杨峰的时候也就不那么被动了。
　　男人，真是误事。
　　“他怎么了？”
　　郭茹笑得有点暧昧，“前几天，我看见他又来找你了，是不是？”
　　“他是给公司送材料的。”
　　“这我不管。反正他就是来了。”
　　“你想说什么？”
　　“你这朋友素质挺高的，估计他的朋友圈也不错，你帮我问问他有没有禁欲系的朋友，介绍我认识一下？”
　　许微凉还以为是工作的上的事情，一本正经严阵以待在听，没想到是个人问题的事情。
　　“禁欲系是什么样？”
　　郭茹斜眼看许微凉，“沈哲什么样，禁欲系就什么样。”
　　“你真的喜欢沈老师？”传言是传言，亲口听到许微凉还是很震惊，她本来放松的坐姿又笔直了起来，“他有女朋友了。”
　　郭茹喜欢沈哲，郭茹以为这个全单位都知道秘密。
　　“你以为喜欢一个人跟手机关机一样按个开关就关了啊？”喜欢一个人跟生病一样，不仅不受控制，而且还有可能会无药可救的那种。
　　许微凉觉得郭茹说的不对，“对方有女朋友还有想法，道德伦理上说不过去是上社会新闻的。”

　　如果那个女朋友是虚构的不存在的呢？郭茹看着还在试图跟她讲人伦道德品行的许微凉，又想到沈哲平日里对许微凉区别于旁人的关照，郭茹有些心酸地笑了一下，就当是报复沈哲吧，让他也尝尝爱而不得的滋味，郭茹没有说她通过层层盘剥得出沈哲的女友是他虚构出来的这个结论。

　　“我这不是洗心革面，指望你给牵线搭桥，介绍介绍代餐吗？我真的很喜欢禁欲系，一想到我男朋友表面风轻云淡，心底爱我爱的要死，我就各方面都很兴奋。嗯，各方面。 ”

　　许微凉想说她无能为力，她跟路尚诚不熟。
　　但郭茹一秒换脸，笑呵呵地说：“小许真是优秀呢。”
　　许微凉回头，王雯从外面回来了，许微凉立刻起身。
　　郭茹跟王雯打了招呼，王雯也开玩笑说郭茹过来指导工作了。
　　“雯姐折煞我了。是您领导得好，小许工作优秀，有纳税人专门来给她道谢呢。正在我们那儿接待室等着呢。我特意来传个话的。”
　　许微凉根本无心听郭茹说什么，她直接跟王雯进了办公室。

　　郭茹话没说完，王雯已经走远了，等她话说完，许微凉也不见了。
　　郭茹一时想不好是该走还是该留，许微凉又出来了。

　　许微凉问郭茹，“你怎么不早说有人找我。”
　　“这不聊得开心，忘了说了嘛。”
　　“走吧。”

　　到接待室门口时，郭茹留步了，她拍拍许微凉肩，“我拜托你的事别忘了。”
　　“我跟他不熟。你可以去找林岚，林岚的高中同学……”
　　郭茹简直是笑着翻白眼的，“信我，你们会熟起来的。”郭茹亲自开门，将许微凉送了进去。

　　灯开着，许微凉进门便看见坐着的路尚诚和摊在另一张沙发上红黄相间的锦旗。

　　许微凉诧异，“怎么……”
　　“又是我。”路尚诚是来道谢的。

　　路尚诚笑着把锦旗拿在手上。
　　“公司的减免税的优惠下个月就可以下来了。我说过要好好谢谢你的。”路尚诚双手把锦旗递过去，“我想了很久，才想到送你这个。”
　　锦旗上写着“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路尚诚看看门外，有没有跟着的人。一般不都是跟着个宣传处的拍照人员么？路尚诚看那些政务公众号上，还有赠旗人和受旗人握手合照的照片。他也想握手。这面锦旗路尚诚用的是最贵的天鹅绒和仿金线，拍照肯定好看。

　　但许微凉拿到后随手便卷起来了。
　　路尚诚不解，“你不喜欢？”

　　许微凉心不在焉的，顺着他说，“喜欢。”
　　“喜欢不是应该挂起来吗？”
　　这是许微凉收到的第六面锦旗，“挂不下了。”

　　路尚诚问：“你心情不好？”
　　许微凉不禁停了一下，林岚曾说许微凉的笑点比珠穆朗玛峰还高，常常不知道许微凉在想什么。许微凉自问也没有把情绪挂在脸上的喜好，她一直都是一幅表情。
　　他是怎么知道她心情不好的？

　　确实，许微凉心情不好。

　　许微凉继续卷旗子，“没有。”
　　“你骗我。”
　　许微凉沉默着，手上的速度加快了。
　　“你跟我说说，我肯定能帮你。”
　　越说越离谱，“不需要。”
　　“但是你现在不开心。”
　　“有证据吗？”
　　“没证据。但男的也有第六感，”路尚诚端详许微凉，“你被同事针对了？”
　　许微凉眉头一皱，警觉起来。这个人观察之敏锐超乎常人。

　　“我猜对了。”
　　“像许同志这样的有为青年，工作上肯定没有难倒你的，那困难肯定是人际关系上了。”

　　路尚诚绘声绘色的，跟亲眼目睹了似的。

　　许微凉跟着王雯进办公室，想第一时间跟王雯解释宿舍漏水的真相，但王雯不等她拿出证据，便有些厌烦地说：“全纳税大厅的人都知道有人给你送锦旗了，你还杵在这干什么？还不快去接待纳税人？”

　　王雯从未这么凶过她。

　　去年年底，吴城税管总局那边出了个调研的任务，要求各个区撰写报告提交，另外还有要求税改意见建议的任务。以往都是税政科那边干这些，也拿过一些参与奖。许微凉读书时有错题本，工作时自然也有遇到困惑的札记，加上她本身也有法律功底，再说，也没说只有税政那边可以参与，她便提交了结合实际工作撰写出来的报告。
　　许微凉自己也没想到她的报告能获一等奖，并上了税管系统的顶刊。

　　作为不知道参加不知道多少次这种报告撰写，但从未获奖的易刚脸上无光。
　　所以才会有借题发挥的漏水事件。

　　就连沈哲，也在她找王雯扑空时，若有所指地对她说：“我这里有些写内参的任务，你要有兴趣，可以拟稿试试。”
　　向上提建议意见的方式有很多，参加调研是一种，撰写内参也是一种，只不过内参更为高效直接，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写的。
　　沈哲不过是借这个机会在提点她，不要抢税政科那边的风头。

　　本来身上就有麻烦事了，再加上路尚诚高调送旗，简直是坐实了锋芒毕露的“罪名”。

　　道理许微凉都懂，但扪心自问，许微凉不认为自己不知晓那些暗处的潜规则就是惹麻烦，是麻烦自己找上她的。

　　所以，她问路尚诚，“所以你的重点和结论是什么？”

　　“人际关系最难了，特别是你们这种打算当一辈子同事的单位。”路尚诚嘿嘿一笑，“所以，如果你想辞职，我给你介绍工作。”
　　许微凉是真心被气得发笑，“去给你打工？”
　　“你要是愿意去我那儿，我不要你打工。”
　　“什么意思？”
　　“老板给你当。”
　　许微凉的脸又是一通发热，这人真是莫名荒谬，还有种不清道不明的轻浮感。
　　“考虑考虑？”
　　“你要没事可以走了。”

　　和路尚诚分别，许微凉再次去敲王雯的门。

　　王雯并未抬头看许微凉，只是问她什么事情。
　　许微凉将自己整理证据递给王雯，并且简单地将自己查清楚的漏水原因陈述出来。当然，她隐去了具体是哪位同事的妹妹闯的祸。

　　沉默良久后，王雯完整地看完文件并签了字才翻了两下许微凉的证据。
　　“你花了多长时间准备这些东西？”
　　加上走访调监控之类，“二十个小时左右。”

　　“小许，对你来说，二十个小时够你看完两本专业书籍了吧？”

　　确实够了。
　　“可以……”
　　“你把精力浪费在这些事情上值得吗？”
　　许微凉明确告诉王雯，“值。”
　　”那你把这些东西给我看是什么意思？“王雯把笔扣入笔筒，“小许，木强则折的道理你应该懂。杨峰这种人水平有限，那都是历史遗留问题，他批评你骂你……”
　　王雯自觉失言，有些东西，她这个位置不方便多说，需要许微凉自己悟。
　　可为什么许微凉这么聪明，这么简单的事情还要王雯来说，王雯心里还是觉得不应该：“你就一点亏都不能吃么？这方面你要多向沈哲学习。 ”

　　办公室像被施了咒一样安静。

　　许微凉确定王雯话说完了以后，“我没有不肯吃亏。”
　　王雯瞥见一对温和的眼睛，王雯一下又消气了，“你要早肯这么示弱，又怎会……”
　　“不存在。我没做错。”
　　王雯血压一下又上去了。
　　许微凉紧接着条理清晰、有理有据地将易刚动机不纯故意找事的行为作了说明。
　　王雯眉头一皱，“你怎么不早说他早前已经找过你一次了？”
　　杨峰一来就是一幅兴师问罪的样式，王雯也就听了大概，以为就是个意外。根本没去想深层次的隐藏原因。
　　“我没有机会……”一直没有机会说话。
　　王雯：……

　　王雯把资料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又问了问易刚那边她怎么解决的。
　　许微凉简单陈述，除了告诉易刚真相，她私底下还找过一次易刚，用她掌握的易刚调研文章查重不过关的证据来交换易刚在漏水这事上对其他人闭嘴。

　　王雯沉默了一会儿后，说了句：“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儿了吧？”

　　许微凉抿抿嘴嗯了一声。

　　木秀于林，不是木的错，不要藏拙而是要学会保护自己。

　　王雯摞了摞许微凉的材料，“东西留下，人回去干活，这事翻篇。”

　　下班之后，王雯回家在沙发上枯坐。
　　没多久，出差的丈夫张力回来了。
　　看一眼餐厅和厨房，他不满：“又不做饭？”
　　王雯听见了，却当做没听见。
　　张力将公文包甩在桌上，“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吃完饭我还要出去一趟。”

　　王雯看着并没有打开的电视机，“我今天不想跟你吵架。”
　　张力哟呵一声，“我还以为你聋了。”
　　“你别太过分。”
　　“你指着我鼻子骂我不要脸的时候怎么不觉得自己过分？”

　　王雯看了一眼张力，结婚十几年，眼前人越来越陌生了。

　　她记得许微凉刚来的时候，无意间知道她考过了CPA，许微凉露出了毫不掩饰的钦佩眼神，让王雯一下仿佛回到了风光无限的学生时代。

　　可是王雯近来越来越没有耐心了。她甚至变成了她曾经最讨厌的不分青红皂白一味骂人的垃圾上司。

　　王雯是真的不想吵架了，走人之前，王雯说：“张力，说实话不算过分，你就是不要脸。还有，天天就知道吃饭，你当初应该找个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