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壹传》cathryn126

2、第 2 章

　　佳话三***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那是初夏的江南,大内带刀侍卫喻为随淑妃娘娘省亲.驿外断桥边,满塘碧荷.淑妃娘娘李安棋在江南乌檐下长大,对这般景色颇为喜爱,喻为虽有万般不情愿,却也只得陪同.
　　芳草丛中,淑妃娘娘见一方丝帕,遂令喻为拾起,命洗净后呈上.明日,喻为将方帕洗净后熏上淡淡荷香,呈与淑妃.怎知淑妃只是一时兴起,一日后那兴致早烟消云散,就令喻为收着,不驳了他面子.喻为怎敢反驳娘娘,勉强把这小女儿家的东西收进袖里.不曾注意那方帕角有一个小小的'婷'.
　　那淑妃娘娘安棋又怎不知?她表姐单庄曾带一名名叫潘婷的女子来见她.这女子的诗字字清朗,句句泣人,叫她一读便泪流满面.深交才觉这女子心似水晶般晶莹.只是这女子已二十又二,还未曾婚配.话说这淑妃可是十八岁就嫁给当今圣上,一年来,乐天哥哥对她是百般宠爱,早早许她回乡省亲,还派了个大内高手保护她的安全.这侍卫姓喻,言甚少,可几天的相处也看得出他该是个二十四孝男.于是淑妃安棋便打起了他俩的主意.
　　潘婷随表姐,姨妈下江南,自己恰巧只比她们晚一天,走的也是同样的路线,昨日游荷塘,拾得潘小姐香帕一方,于是心生一计,凑得一双鸳鸯.
　　舟车劳顿数日才到得娘娘故乡,那江南水乡特有的湿润的空气扑面而来,喻为吸了吸鼻子,他喜欢这股味道.
　　他随娘娘行至府中,家丁早迎于府前.话说这淑妃娘娘家中并非朝中大头,只道是皇帝江南巡游,水边伊人飘渺似仙,皇帝一见倾心,这临幸女子也的确属倾城之貌,使是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夜.夜夜是芙蓉帐暖度春宵,日日是侍儿扶起娇无力.家有如此得宠贵妃,纵是乞丐也能锦衣玉食.
　　淑妃娘娘娇贵的身子得休息休息,准了喻为在园子里逛逛.喻为不喜那女人般娇气的花花草草,跃过花园去了后院里.那是个清静的地方,在那练剑是不错的.
　　淑妃娘娘沐浴后躺下,心想那喻为在园子里如何遇见潘婷,如何爱慕潘婷,如何求她作主将潘婷许给他...
　　潘婷一大早便被单庄拖了去花园,那园子定不是常有人打理的,荒草横生,使她颇有'姹紫嫣红,都似这般付与断井残垣.'的感慨,又联想到那魂儿与书生缠缠绵绵,不禁打了个哆嗦,只得心念'不要叫我遇见那柳公子',与单庄寻了个借口回去了.
　　回到后院,偏遇上一男人,在院中踱来踱去的,一身白衣,叫潘婷冷汗唰唰地冒----真给碰上柳公子了!
　　潘婷的心突突地跳----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手摸向腰间,摸出一根细长的银丝.她并不知道彼时的京都...
　　姐姐刘佳正为绝丝银狼这招未施成反倒令那登徒子给占了便宜的事训斥妹妹,柳叶笑,'佳佳姐姐,这绝丝银狼是教你对付那些会点三脚猫功夫的二流子的,你拿它对付九王爷...不是我笑话你,九王爷是何等高手!这小小银丝勒得住他?姐姐,你可别怨我,是你和潘潘姐姐说要学简单点的,这绝丝银狼简单是简单,哪勒得住真的高手啊!不过,如果姐姐你去求求娟娟姐姐,帮我打几把小飞刀,我可以帮你教训教训那登徒子!敢欺负我的佳佳姐姐!还把不把我柳叶小飞刀放眼里!'(程柏桢哥哥-'我的姑奶奶!我要知道佳佳是您姐姐,我绝对不会这么做的!大人,冤枉啊!姑奶奶!我打二十把小飞刀与您...'柳叶长袖一挥-'看你这么有诚意,又是真心喜欢我的佳佳姐姐...总之明儿一早我要看到二十把纯银的小飞刀'.程柏桢-'好,一定一定!'刘佳-'柳叶...'王富贵-'柳叶,叶儿,小叶叶,最近家里财政有点困难,那小飞刀能给姐姐一把不?姐姐保证下个月一定还给你!'柳叶不等她说完-'不可能!'翻窗飞走...王富贵和刘佳相视而叹-'又让她给跑了!哎!')
　　再说潘婷把银丝缠在手腕上,从敌人身后逼近,轻轻地,我来了,喻为突然转身,看见小心翼翼走着猫布的潘婷,潘婷用心注意地面,尽量使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直到看见一双黑色男鞋,抬头,他注视微笑着自己,潘婷也微笑,真诚地微笑,然后转身,悄悄地,我走了,正如我悄悄地来,我挥一挥衣袖,抹去你刚才的记忆.可我抹不去记忆,于是,我只好抽出手腕上的丝,勒住你的脖子.不幸的是,我的银丝刚刚抽完,你的剑便指在我的胸前.
　　'柳公子,原来你还会剑啊!柳公子,我并无恶意,您还是先回家吧,丽娘做了饭等你回去呢!'
　　喻为笑了,原来是个疯姑娘.收了剑,这姑娘看了剑,必是吓坏了!遂出了后院.只听那姑娘在后面喊,柳公子,别再来了啊!
　　黄昏时分,有仆人跑来通知她说娘娘叫她去正堂吃饭.她急急走到正堂,刚跨进门就被彻彻底底地雷到了!娘娘旁边站着的是----柳公子!
　　'疯姑娘!''柳公子!'俩人异口同声,连音调都一样惊呼.
　　'你们在叫什么?'淑妃安棋茫然.
　　'叫他*她啊!'又是异口同声!
　　'搞什么啊!喻为!你叫她什么?'
　　'回娘娘的话,疯姑娘.'
　　'潘小姐,你叫喻为什么?'
　　'回娘娘的话,民女不识这男子,他穿着白衣在民女后院住处晃荡,民女受了惊吓,以为他是牡丹亭里的柳姓书生,便唤柳公子.'
　　'噢!'淑妃安棋仰头叹.这喻侍卫我不是叫他去园子吗?怎么跑后院去了?还有这潘婷,不就是见一白衣男子么!怎么想到柳公子去了?天啊!
　　'喻为,你听好,这位小姐是京都科学堂周教授的妹妹潘婷.'
　　'久仰久仰!'喻为有些不好意思,拱手道歉.潘婷表面上微微一笑,心里却哼,刚才还叫我疯姑娘,现在便开始久仰,你在仰是仰哪儿呢!
　　'潘小姐,这是我的侍卫,四品御前带刀,喻为.'
　　'喻侍卫.'潘婷优雅一福.
　　淑妃安棋暗叹,还好还好,这两人对对方的印象还不算太差,还有机会!
　　如今喻为对潘婷是十分歉疚,觉得坏了人家的名声,对不起得很.潘婷倒是生气了,也不为叫人家柳公子有愧,只对那声疯姑娘耿耿于怀.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介意,淑妃这等情场高手又岂会不知?她介意的不是称呼,而是在他心中的形象.
　　淑妃盘算着,只要把那不开窍的喻侍卫点醒了,这俩人啊,绝对有戏!
　　一日夜,潘婷躺在床上透过轻纱望见窗外的一轮圆月,突然开始想念京都的姐妹们了.同淑妃安棋下江南已有十来天,不知娟娟姐是否依旧对丞相大人不待见?富贵传来家书说九王爷如今是明里暗里想了无数种古怪的方法来追佳姐,柳叶把佳姐卖了从九王爷那儿捞来了二十把纯银的小飞刀.完了又说自己是如何对柳叶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柳叶就是一毛不拔!潘婷想着想着便笑了,起身站在窗前,望着无瑕的明月,多想就在她们身边!
　　喻为看着潘婷望月的倩影,呆了.一不小心撇断了一段树枝,然后,砰!喻为便如林妹妹般落了潘婷面前,同他一起落地的还有他夜夜枕席的树枝树叶们...
　　喻为都要羞死了,大半夜的,一大老爷们,躺在一姑娘的院子里睡觉也就算了,居然还掉下来,居然还掉在了人家面前!喻为的脸烫得都要烧起来了!也不知道现在该干什么,好象解释只会越描越黑...
　　潘婷也给吓懵了,喻侍卫怎么会在这里?还从天而降?然后她渐渐回过神来,却见喻为不解释,也不站起来,就这么面朝黄土地趴着,觉得有些好笑,也了解他的不好意思,只好出门看.
　　喻为趴着,拼命地想,可就是想不出一个过得去的借口!就在他焦急得像被蚂蚁啃食的时候,一双浅绿色软底绣鞋出现在他面前.
　　潘婷从没像此时这般快活过!她从没想过自己可以这般居高临下地俯视喻为!但她忍住了快意,抿嘴浅笑道-'喻侍卫为何夜半出现在后院?'
　　喻为原本抬起的头瞬间变成了俯视九十度,'我.我是来练剑的,这.这后院清.清静.'话本是实话,却因为说得磕磕巴巴的,潘婷跟本不信.
　　'难道你们大内高手练剑是在树上练的?'
　　此时喻为也听出了潘婷口中的不屑,道-'我是练剑累了到树上休息.'那理直气壮的语气倒令潘婷无话可说了.于是潘婷回房,关窗,睡觉.
　　喻为看着那扇紧闭的窗,突然莫名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酸酸的,涩涩的.
　　潘婷背靠门,想起喻为那张红到耳朵根的脸,噗嗤一声,笑了.

　　廿十二日,淑妃安棋邀众游湖,华灯篷船,轻纱扶面.喻为站在船头,如此秀美旖旎的山川湖泊,叫人如何不心旷神怡!
　　淑妃安棋在船中品茶,忽然看见船橼处一把琴,透过轻纱见立于船头的喻为背影,璨然一笑.
　　'潘小姐不知对这般美景有何感触?'
　　'回娘娘的话,潘婷很喜欢这湖山,潘婷从小便在这湖山小长大,今日见此,感触颇深.'
　　'那么,潘小姐会弹琴么?'
　　'回娘娘的话,潘婷愿为娘娘抚琴一曲.'说罢,盘坐,音起.
　　那琴声便如流水,时而潺潺,时而砯崖,潺潺时那股清凉的感觉便如同流到人心里头去了一般,如沐清泉盛夏.而砯崖转石瞬间,地动山摇,所有世间万物都在那一刻静止,在那一刻惊叹!转瞬间,纤手心划,曲终.淑妃听得潘婷琴艺过人,却不知到此声声入耳,声声鸣心的地步,一时间只觉听得琴一曲,不枉为此生之感,久久沉醉.
　　喻为当然也没有错过如此精彩的琴音----身沐长风,忽觉自在,似乎这世间不再有任何事物可以束缚自己,便如那鹰,只在大漠上空肆意飞翔.曲罢才觉自己已被深深吸引,无法自已.
　　潘婷想起了小时候,和姐妹们在一起的日子.在一起玩球,在一起聊天,在一起整妹妹,在一起苦,在一起笑...小时候的记忆里全是她们在一起,患难与共,从未分离...出神时,船晃得历害,潘婷恰巧坐在船橼,这一不小心,便落入水中.
　　潘婷实是会水的,可一折腾,发间一支玉簪便不知去处.这只玉簪是潘婷及笈时大姐周娟娟亲手给她戴上的,已经陪伴了她七年,曾经摔断了,富贵用鸡蛋清细细地粘起来,一点儿缝都没留下.潘婷扬起脸在水上深吸一口气,然后扎进水底.
　　船上,淑妃娘娘急得直跺脚,单庄今日身体不便,未与她们同行,自己又不会水性,跳小去只会添乱.于是她望向船夫.
　　船夫并不想下水,这个季节的水还沁人骨头,他一把年纪了,稍不注意便会留下些毛病.
　　彼时,船头的喻为见潘婷抬头出水后便再也不见身影,只觉一秒都如同煎熬.
　　船夫和淑妃听水声,回头,船头喻为已不见踪迹.淑妃一时没回过神来,又在一瞬间笑了.果然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尤其是人心啊!这么快便心急如焚了!那笑容灿烂得耀眼,皇帝见了又该翻牌子了.
　　却说潘婷在水底的藻荇间寻到了玉簪,不料被那烦人的水藻缠着了脚,只好把簪子收好来解脚踝上缠着的水藻.喻为下水找到她时她的泡泡吐完了,憋着气觉得头晕眼黑,手拼命扯着脚上的水藻,要崩溃了.
　　喻为见此立马用手劈断了缠着潘婷的藻,拖着她往上游.潘婷眼一黑,晕了.
　　当喻为把晕倒的潘婷放倒在船头时,淑妃娘娘只觉心跳在那一刻缓了一秒,潘婷,她到底怎么样了?
　　船夫看了看,说-'救她的办法是有,是我们这儿的土办法,就是...'
　　淑妃急了-'可是什么!救人要紧啊!快说!'
　　'就是要有一个人对着她的口里吹气,我看娘娘您...'
　　'喻侍卫,快!'
　　'娘娘,这...潘小姐...我...''
　　'是救人要紧还是这些要紧!快点!'
　　'是,娘娘.'喻为红着脸,覆上潘婷的唇,吹气.
　　潘婷睁开眼时,看见一双黑曜石般亮的眸子里映着自己泛红的脸庞,随着那张覆盖自己视线的脸渐渐缩小,渐渐变熟悉,潘婷的脸愈发的红了.
　　湖山间映着船夫怯笑的表情和淑妃百魅的笑容,还有两个人的相视无言.
　　这湖这山这江南,便是他们的开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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