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与玫瑰右手》北极月

63、红衣的女子

　　“我看看……”

　　罗德烈亚弯着腰，与薇尔的脸挨得非常近，这让薇尔觉得好不自在。

　　“近视这么严重就去配副眼镜，不然还怎么当外科医生？”站在一旁的以利实在看不下去了。

　　“啊？”罗德烈亚扭头看向以利，“还不是你们魔族总是让我半夜出诊，影响了我眼睛的休息时间才近视的？”

　　罗德烈亚仔细检查了一番薇尔的伤口，这次没有再给薇尔戴上纱布，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白色的眼罩。

　　“虽然视力无法恢复，但是伤口已经痊愈了。可能会有一些还没体现出来的后遗症，我建议还是保护好这只眼睛，不要受到强光照射，饮食也注意清淡。”

　　以利看向薇尔，“听见了吗？以后注意一些。”

　　“听见了……”

　　“我接下来不会定期来复诊了，如果以后还有哪里不舒服就直接写信联系我。”罗德烈亚背上药箱，离开了房间。

　　薇尔偷偷瞥向以利，还没等他开口，以利就先开口了。

　　“如果明天天气好的话，我们早上就出发。”以利道，“今天晚上布莱德准备了培根，再陪他们度过最后一晚吧。”

　　“嗯，薇尔点了点头。”

　　当天下午，以利一直呆在他的密室里没有出来，薇尔则在房间内收拾东西，这段时间下来，这个房间已经布满了生活的痕迹——衣柜里随意摆放的衣服，床头柜上干硬的白色烛油，地板上掉落了发丝以及空气中的气味。

　　今天天气不错，他将窗户全部敞开，然后用扫帚清扫地板上的发丝，再用微湿的拖把擦拭上面残余的灰尘，最后用指甲刮去床头柜上的烛油，忙活了一整个下午。

　　隔着老远在卧室内下棋的布莱德与布奈德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放下棋局跑到薇尔的房门口，满脸震惊地看向他。

　　“薇尔先生，您这是在做什么？”布奈德问道。

　　“打扫卫生啊。”薇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从不干家务的懒人呢……”布莱德说出了他一直以来的心里话。

　　“是因为……明天要出发了吗？”布奈德看着薇尔，试探性地问道。

　　薇尔停下来，沉默了一会儿后，回答道：“嗯，在这里住了这些天，这间房间已经被我搞得乱七八糟了，要是再不打扫一下，等下次再回来估计我自己都嫌弃呢。”

　　“这种家务事，等你们离开以后我会和布莱德一起打扫的。明天就要出发了，薇尔先生应该好好休息才是。”

　　“已经打扫的差不多了。”薇尔抬起头看向窗外，白云缓缓，凉风习习，“希望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晚上，四个人一起围坐在餐桌前，因为明天薇尔和以利就要出发离开了，所以布莱德利用下午的空余时间为他们做了一个蛋糕。甜美的蛋糕，搭配上香味扑鼻的苹果派，还有炙烤的培根，以及鲜美的蘑菇鸡汤，这是薇尔来到这里之后吃过的最丰盛的一顿晚餐，也是他吃得最多的一顿。

　　吃饱喝足，在浴室里泡上一会儿热水澡，人生所有的悲伤和不幸一时之间都抛在了脑后，只想放空身心享受当下的温暖和舒适。

　　“真舒服……”薇尔忍不住感叹道。

　　这时浴室的门被打开了，不用想也知道是以利，因为布莱德和布奈德是人偶的身体，从来不用热水洗澡，也讨厌又热又湿的环境。

　　“我还没洗完呢。”薇尔对着雾气后的人影说道，“你就不能再等一会儿吗？”

　　“你都洗多久了，我等得差点睡着了。”以利直接走进浴池，坐在薇尔的斜对角与薇尔一起享受这一池温热的水。

　　“对于明天的事情，你有计划吗？”薇尔问以利。

　　“算有吧，我联系到了一个居住在沿海渔村的一个渔夫，他知道地图上的那片海域，愿意带我们过去。”以利捧起热水扑在脸上，用毛巾擦了擦后，继续说道，“所以我们明天先去那个渔村，找到那个渔夫，再做下一步安排。”

　　“你说，去那里会不会很危险？”薇尔总觉得这种无人问津的神秘之地会潜藏着可怕的怪物。

　　“我曾经在一本破旧不堪的书里看到过关于世界“心脏”的一些描述，世界“心脏”其实是人们为了增加神秘色彩而起的名字，它其实有个更贴切的叫法——离域，脱离这个我们生活的世界、单独存在的地域。然而，它又与我们的世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传说中那里有着世界上最为强大的力量，可以实现任何愿望，所以，每当世界危难的时候总有勇敢的冒险者去离域寻找拯救世界的希望。关于魔族和神族的起源，不也是两位冒险者去往离域的故事吗？”以利低头看向平静的池水，“既然是当初隐藏着强大力量的地方，那多多少少也是会有一点危险的，但是应该不是什么非常险恶的地方。”

　　听到以利这样说，薇尔放心了不少，“希望一切都能顺利。”

　　“等你拿到你要的东西，我们是不是就要分别了？”

　　“我相信我们总会有机会再见的。”

　　白色的雾气随着空着的流动缓缓翻滚，像是云一般飘忽不定。

　　泡完澡，二人各自回到房中休息睡觉。薇尔的内心都充满着期待与担忧，在几番辗转反侧之后，才逐渐睡去，一直睡到第二天清晨，耀眼眼光照进屋内，将他从睡梦中唤醒。

　　薇尔起床，穿上厚实的衣服，将床铺整理平整，然后背上他的挎包。在离开前看了最后一眼他居住的这个房间，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酸涩感，叹了口气，关上房门，转身去往一楼。

　　餐厅内，布莱德一如既往准备好了热腾腾早餐——燕麦牛奶粥，还有刚考好的饼干。薇尔坐下来安静地享用他的早餐，透过餐厅的窗户，可以看到以利和布莱德正在外面准备马车。

　　“这里有一些打包好的饼干，你们带在路上吃吧。”布奈德将一个纸包交给薇尔。

　　“谢谢。”

　　屋外传来以利催促的声音，薇尔匆匆吃完剩下的早餐后来到屋外，以利站在马车前正在等他。

　　“上车吧。”以利替他打开车厢的门。

　　薇尔登上车厢，透过车窗玻璃，他看到西侧的草坪处放着一束白色的干花，那是以利母亲灵魂安眠的地方。

　　“出发了。”以利坐上驾驶座，挥动马鞭，驱使马车向大门缓缓驶去。

　　“路上小心，早去早回。”布莱德与布奈德二人目送他们离开。

　　薇尔看着眼前这副熟悉的景象，上一次他像这样坐着马车和以利一同启程，还是在很久之前，希望这一次不要像当初一样经历太多的波折。

　　钴蓝镇距离海边不远，以利驾驶着马车大约行驶了一天不到的时间，就抵达了沿海附近的村庄。他停下马车，向村庄里的人打听了一番后，意外发现走错了村庄。于是，二人再次启程，一路行驶，一路询问，最后终于找到了那个渔夫所在的村庄。

　　那是一个人口稀少、穷困潦倒的村庄，说它是村庄，倒不如说它是三两户人家，若不是门口拴着看门狗，田地里种着蔬菜，定会被人误认为这是一片废弃的房舍——因为真的是太破旧不堪了。

　　“我去问一问，你呆在车上。”

　　以利走下马车，向着其中一户拴着狗的人家走去，狗看到陌生人出现在家门前，竖起脖颈间的毛发，露出尖利的两排白牙，对着以利狂吠不止。

　　房子内的人听到了动静，走了出来。这是一位长满胡渣、披头散发的中年男人，穿着打满补丁的破袄。

　　以利与这个男人简单交流几句之后，便向马车招了招手，薇尔知道以利这是在叫他过去，赶忙背上挎包走下马车，向以利快步走去。

　　“薇尔，这位是汉克先生，答应送我们出海的船夫。”以利向薇尔介绍完，又转头看向汉克，问道，“这次只有我们两个人出海，汉克先生，大概什么时候可以出海？”

　　“那片海域风浪比较大，我的渔船是一艘老船，我自己一个人开倒是不怕出事，但是既然是带客人，肯定要考虑你们的安全，所以我前几天用你寄给我的一半酬劳请人维修了一下渔船，大概后天才能出发。”

　　薇尔隔着一米多的距离，能够闻到汉克身上一股劣质酒的气味以及海鱼的腥味，觉得心头一阵恶心，但出于礼貌还是忍了下来。

　　“后天？”以利惊讶，“那我们岂不是要在这里多等两天？”

　　“我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全考虑。”汉克说道，“二位如果不介意，可以在我这里住两晚，我这里刚好有多余的房间。”

　　薇尔与以利往汉克身后漆黑阴暗的屋子瞥了一眼，谢绝了他的好意。二人向附近的村民打听了一番后，得知离村子不远的地方有一片市场，在那里有旅馆。

　　说是市场，但是来到这里之后，发现就是一片售卖生活用品的地方，其中的建筑看上去年代久远，但是因为被各种色彩艳丽的门牌、海报所装饰，倒也有几分城镇商业街区的感觉。

　　“这里真的有旅馆吗？”薇尔有几分怀疑。

　　“但愿有吧，不然你想住汉克那个满是酒味的屋子？”

　　“不想……”

　　二人在市场里巡视了一圈，最后在一家生活用品的店铺门牌上方找到了旅馆的门牌，可是他们只看到了门牌，却没找到旅店的门。

　　“奇怪，这是什么个意思？”薇尔不理解，“怎么光有门牌没有店门？”

　　“去问问下面这家店铺的老板。”

　　二人走进旅馆门牌下那家生活用品店铺，店铺的柜台里坐着一位穿着一身红色、相貌年幼的少女，正埋头阅读一本书籍。

　　“小朋友，问你一个事情……”

　　以利刚开口，还没把话说完，少女突然重重地放下书本，一脸愠怒地看向以利。

　　薇尔用胳膊戳了戳以利，然后用眼神示意他说错了话。

　　以利立马改口道：“这位小姐，能不能问……”

　　然后这次少女依旧没有等以利把话说完，拿起柜台旁插在木桶里的一把修长的木尺，以惊人的速度向以利刺去。

　　等以利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斗篷已经飘在了头顶上方的空中。

　　少女的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早就看透了以利的身份，下一秒，以木尺作剑刃，向以利突刺而去。

　　以利迅速闪身躲过，拿起货架旁的鸡毛掸，开始与少女一招一式地切磋起来。

　　薇尔原先还一阵紧张，但是看到少女的眼神之中并没有任何的敌意与杀意，便放松了下来，看着他们二人在狭窄的货架间打得有来有回。

　　但是没交手几个回合，一个大嗓门打破了这场比试。

　　“红红！你在干什么？”

　　少女停手，斗篷刚好落下，以利接住斗篷重新披上。

　　只见店门外站着一个发福的中年妇女，牵着一条狗，双手插腰，看向门内的众人，目光中满是怒火。

　　“老板娘，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少女赶紧将木尺放回原处。

　　妇女一边对着少女的额头戳戳点点，一边教训道：“你刚刚在干嘛？你怎么可以对客人出手呢？我店里本来就没多少客人，要是被你打伤了还要赔人家医药费，你是想让我这小店关门吗？”

　　“我这是在向客人展示店里鸡毛掸子的质量……”少女说完眼睛瞟向以利，顺便挑了挑眉毛，“是吧，客人？我们这儿的鸡毛掸子是不是很结实。”

　　以利看着手中的鸡毛掸子，脸色非常难看。

　　薇尔赶忙圆场道：“是的，这个鸡毛掸子真的非常结实，我们会买下的。”

　　薇尔付了钱，带着鸡毛掸子和以利离开了店铺。以利双手插在胸前，站立在原地，看上去非常不高兴。

　　“走吧，我们再去找找其他旅店。”薇尔劝说道，“这里肯定还有其他的旅店。”

　　“等人。”以利语气冰冷。

　　这么久的相处，薇尔对于以利的脾气已经非常了解了。以利心情不好时不仅说话态度非常冷漠无情，说话的内容也非常简短。薇尔也知道以利心情不好时不喜欢有人烦他，所以也没多问，安静地陪他一起站在路边。

　　没等多久，一个红色的身影向他们慢步跑来，正是刚刚在店里突然对以利出手的那个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