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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冷酷的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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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尔睁眼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于一间干净整洁的屋子内。白色的四柱顶盖木床,淡蓝色的瓷砖地面,以及半敞开的玻璃窗。窗外是一片宽阔的花园,碧绿的草地上种着成片的玫瑰花,颜色各异,应有尽有。两个双胞胎少年提着洒水壶来到花园中,为这些盛开的花朵浇洒金莹剔透的雨露。
薇尔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辨别不出是真是假。他又一次来到了这里,这个熟悉的地方。这一切是多么的美好、多么的平静,以至于毫无真实感。
以利呢?薇尔离开房间向外走去,他穿过铺着红色地毯的长廊,走下楼梯,来到屋外的花园,问花园中的两位少年道:“布莱德,布奈德,以利在哪里?”
花园中的两位少年回头看了看薇尔,突然丢下手中的洒水壶跑开了。同时眼前的景象犹如一朵过了花期的玫瑰,逐渐凋零为无数的碎片。最后,只剩下永无止境的黑暗。
薇尔猛地睁开眼睛,呼吸急促,警惕地扫视四周,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掉漆的木床前,身上盖着一条褪色的棉被,土黄色的墙壁上裸露着红色的砖头,橘黄色的烛火在床头微微摇曳。
薇尔缓缓坐起身来,头部的疼痛提醒着他眼前的一切不是梦境。他举起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头部,有人已经替他处理了伤口,包裹上了纱布。
以利在哪里?薇尔首先想到的是这个问题。
他掀开被子走下床,感觉双腿虚弱无力,可能是失血过多的缘故。他迈着艰难的步子缓慢地走向门口,打开房门,一股凉风猛地窜入房间,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门外是漆黑一片的夜色,浅浅的月光从天空中洒落在这片没有火光的城镇,照出无数贫瘠的屋顶。
外面是一条没有封闭的走廊,装有金属栏杆,但是栏杆非常稀疏,而且不及薇尔的腰高。这里是房屋的三楼,薇尔看了一眼遥远的地面,感觉一阵眩晕,赶紧将目光收回。
他沿着走廊来到另一个房间的门口,透过窗户能够看到房间内微弱的火光。
薇尔将头偷偷探到窗前,看到以利站在屋内,同时他注意到了被以利遮挡住的一个矮小的身影,那披散的棕色卷发,不用猜也知道是琳。
隔着玻璃,能够隐约听到屋内的对话。
“已经很晚了,早点回房间休息去吧。”以利对琳说道,“你已经自由了,明天天亮后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不要留在这里了。”
“你是想赶我走吗?”琳解开衣服,“我已经没有家人,也没有可以去的地方……就算你是魔族,你也是我的恩人,我想留在你的身边。”
琳向以利迈进一步,二人的距离非常贴近。
“不是要赶你走,只是这里很危险……”
琳抬起头,看向以利,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以利僵立了许久,最后抬起手,将琳的衣服合上,“去你想去的地方,做你想做的事情,没有钱的话尽管向我开口。等日子安稳下来后,找一个可以陪你白头到老的人,我说不定哪天就死了。”
琳露出了惊讶的神情,然后温柔一笑,“你真温柔。”
“我只是讨厌辜负感情的人罢了。”以利轻描淡写地说道,“我去隔壁看看,他应该醒了。”
“嗯。”
以利转身向门口走来。
薇尔赶忙慌慌张张回到房间,爬上床,盖好被子,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地等待以利的到来。
门口处传来房门被打开的声音,紧接着一串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向床头靠近。椅子“吱呀”一响,是以利坐了下来。
“醒了就别装睡了。”以利开口道,“都能跑到我窗前偷窥,看来伤得不重。”
薇尔尴尬地睁开眼睛,偏过头看向旁边神情冷淡的以利,“被你发现了啊……”
此时的以利才十七岁,相比于两年后的以利显得稚嫩些,没有饱经战场的成熟感,眼神虽然和两年后一样冰冷锋利,但是更加清透明亮。
“怎么了?”以利被薇尔这直勾勾的目光看得非常不自在。
“伊恩……”
薇尔说出这个名字时的声音很小,但是他确信以利听到了,因为他注意到以利的眼神颤动了一下。
“既然你没事,我回去休息了。”
以利站起身,准备离开。薇尔突然掀开被子,一把拽住了以利的手臂。
“可以……陪我聊一会儿吗?”薇尔恳求着问道。
“我又不认识你,没什么好聊的,早点休息吧。”以利挣脱薇尔,离开了房间。
薇尔垂下脑袋,心中既悲伤又郁闷。他知道以利认出了自己,但是他不明白为什么以利要装作不认识的样子。难道此时的以利对于儿时的事情依旧记恨着他?还是单纯不希望用伊恩的身份和他相见?正如两年后的相遇一般,直到以利生命的最后一刻,都没有告诉薇尔真相。
“这究竟是为什么呢?”薇尔重新躺下,对着天花板自言自语。
第二天早上醒来,一张薇尔非常讨厌的面孔出现在他的床边——那就是克林。
“你也太弱了吧?”克林毫不留情地嘲讽道,“竟然会被当地的强盗袭击,还被囚禁了一天一夜,若不是以利救了你,你是不是要被当作奴隶卖掉了?”
“还不是你只顾自己快活,丢下我一个人?”一提起这个薇尔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你一个十多岁的小伙子怎么理解得了我一个三十多岁大叔的心情?”克林替自己辩解道,“我不能放过任何一个邂逅的机遇,我自己的终生大事可比你的事情重要多了。”
“你……”薇尔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好在被以利恰巧碰见,你要是死了,利兹肯定要怪罪我。”
“但是我的挎包丢了,世界‘心脏’的地图,我穿越回去的道具,还有我的武器,都在挎包里……”
克林陷入沉默,抬起手揉了揉额头,“你说说你……这下该怎么办才好。”
正聊着,琳推开门走了进来,将手中一碗热腾腾的燕麦粥递到薇尔面前。薇尔坐起身准备接过燕麦粥,却不料中途被克林抢了去。
“刚好,我还没吃早饭。”克林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喂,这是我的粥!”薇尔要不是头部有伤,他绝对要跳起来跟克林大干一架。
“我等会儿还要和以利一起执行任务,当然要吃饱肚子,要不然你去?”
“厨房里还有,我再去端一碗来。”琳离开房间,替薇尔重新端来了一碗燕麦粥。
“你说执行任务,是什么任务?”薇尔一边喝粥一边问道。
“五色城里的人虽然不是什么好人,杀人、抢劫、各种不正当交易都很常见,但是他们的活动范围仅仅限制在五色城,不会把脏手伸向其他城镇的居民。”克林述说着,同时将目光投向窗外密集的屋顶,“但是最近有一个组织潜伏在五色城,专挑一些搬家途中的人或者孤身的旅人,这样就算杀人灭口也不易被发现。琳就是其中的一位受害者,所以以利昨天才装成买主的身份去探听消息。”
“那为什么昨天不动手解决他们?”
“你是笨蛋吗?背后的主谋都还没抛头露面,怎么能打草惊蛇?”克林说到此处忍不住叹了口气,“但是这次的主谋藏得很深,以利来这里不少天了,也没查到什么消息。”
“啊?那以利要什么时候才能和我一起去世界‘心脏’?”
“比起这个,你更应该关心他愿不愿意陪你去。”克林说完站起身。
“你要去哪里?”薇尔问道。
“你怎么比利兹管的还多?啰嗦得像个女人一样。”克林没有回答薇尔,自顾自地离开了房间。
薇尔气冲冲地将燕麦粥一口喝尽,下床穿上外套追了出去。
此时克林正和利兹站在楼上,克林围着围巾,利兹披着斗篷,看他们二人的打扮,不用猜也知道是要出门。
“我和你们一起去!”薇尔快步走到他们面前。
“你是想给我们增加任务难度吗?”克林的脸上写满了嫌弃。
薇尔直接无视了克林,看向一旁的以利,问道:“可以吗?”
以利斜过眼来看了看薇尔,毫不犹豫地拒绝道:“不行。”
“为什么?我绝不会拖累你们的。”薇尔再次恳求。
以利向前迈进两步,来到薇尔的正前方,神色依旧冰冷,他伸手揪住薇尔的衣领,质问道:“你拿什么保证不拖后腿?”
被这么一问,薇尔不禁陷入了沉默。确实,他很弱,他不能保证绝对不拖后腿。但是好不容易见到了以利,他真的很想呆在以利的身边。他终究有一天会离开这里,回到没有以利的未来,所以,当下与以利在一起的每一刻他都格外珍惜。
“既然不能保证就别跟过来拖后腿。”以利松开了薇尔的衣领,跟克林一起快步离开了。
薇尔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一脸木然地站在原地。他的内心经过一番厮杀和战斗之后,感性最终还是打败了理性,控制了他的身体,让他无论如何都要跟上去。
以利和克林行走在拥挤狭窄的贫民窟小道中。今天天气有点糟糕,头顶上方灰色的云层将整片天空完全遮蔽。阡陌纵横的道路间,冷风习习,吹得房屋“吱呀”作响,调皮的孩子今天没有出门,少了许多喧嚣和嘈杂,让五色城显得更加凄凉、惨淡。
“今天好冷啊。”克林对着天空哈了一口热气,“是要下雪吗?”
以利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克林回头看向以利。
“我觉得这样海底捞针也不是办法,但是就算装成买家也只能接触那几个负责买卖交易的手下。”
“为什么不把他们抓起来拷问一下?”
“没用的,他们可能连自己的老板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背后这个主谋做事非常小心,琳父母的遗体到现在都还没被发现。”以利在路旁的一块石头上坐下,低垂着眼眸,沉浸在思考之中。
“那你好好想办法吧,我得去给薇尔找回他丢的东西。”
“你去哪里找?”
“我去薇尔被囚禁的地方找,那边的手下虽然不知道他们的老板在哪里,但是起码知道薇尔的东西在哪里。”克林继续向前走去,背对着以利挥手告别,“等我把东西取回来再去找你。”
“你自己多注意,别闹出太大动静。”以利看着克林的背影逐渐远去。
四周的风突然大了起来,天空中的云层随风翻滚,同时也压得越来越低,似乎很快就会落下来,将整个五色城遮盖。
以利坐了一会儿后似乎有什么想法,突然站起身,往另一条道路走去。他虽然来五色城已经好几天了,但是依旧没有习惯这里复杂交错的道路,弯弯绕绕了好久,终于来到了一座墙体发黑的两层楼房前。楼房四周的窗户全部用木板封了起来,大门也紧紧关闭,但是,就在这拒绝一切来客的外表之下,隐约传来嘈杂的人声。
以利推开门走了进去,浓郁的酒味和汗臭味铺面而来,让他忍不住抬起袖子捂住口鼻。
这里是一间赌博的场所,聚集着五色城内空虚无聊、勉强有点小钱的赌徒,他们在这里喝酒、吹牛、谈论着女人,沉浸在自欺欺的满足之中。明明是白天,屋子里却点着不少的蜡烛,再加上窗户全部被封住,透不进一缕自然光,使这里永远沉浸在夜的氛围下,让人们失去对时间的感知。
以利过了许久才逐渐适应周围令他作呕的气味,向卖酒的柜台前走去。他自然不是去买酒,而是一步跨上椅子,再一步直接跳上柜台。这一番大动作,吸引了在场所有所有人的目光。
“这家伙怎么回事?”
“是来砸场子的吗?”
“看上去不像是我们这儿的人……”
四周的人群大声议论,却又一个个不敢上前。柜台卖酒的大胡子男人怎么能让外人在他的地盘上撒野。立马从柜台下抽出一根粗重的铁棍,向站在他面前的以利猛地挥去。
以利躲都没躲,直接伸出右手接下这一棍子,他微微握紧,铁棍瞬间碎裂,零落为片片鲜红的花瓣。
“这是什么?变戏法吗?”大胡子男人一脸震惊,但作为生活在这座地狱般城镇中的人,岂会被这小小的“戏法”吓得退缩。大胡子男人直接撸起袖子握紧拳头,向以利砸去。
以利仍然没有躲开,直接一脚踩住大胡子男人的拳头,将他的手牢牢地固定在柜台上,清晰的骨裂声让四周围观的人纷纷后腿半步。
以利低下头,将右手覆盖在大胡子男人的头顶,那具肥胖臃肿的身躯化为无数的花瓣,翩然洒落在柜台前,给这污浊的空气增添了几缕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