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与玫瑰右手》北极月

45、“牧羊人”的秘密

　　“对不起有什么用？以利少爷已经死了，布莱德也永远消失了！”

　　布奈德用力向前推进短刀，锋利的刀刃摩擦过骨与肉，鲜血顺着薇尔的手臂流淌。

　　薇尔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疯狂的布奈德，以前那个谦逊有礼、语气温柔的布奈德已经消失不见，如今剩下的是一个因为失去家人而痛苦不堪的灵魂。

　　“薇尔，你也去死吧。”

　　这一次布奈德是真的动了杀心，他使劲全力推动短刀，刀刃划过薇尔的手心，向他的胸口刺去。薇尔想要躲开，但是他内心的愧疚像铁链一般将他的身体捆缚，动弹不得。

　　正当短刀的尖端即将触碰到薇尔的身体时，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将这场纷争打断。

　　“你在做什么，布奈德？”

　　一个高个子魔族和一个黑色卷发少年出现在薇尔的身后。薇尔回头看去，虽然有一段时间没见，但是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两位——安娜可可的下属米兰德和魔王第一夜利兹。

　　利兹也认出了薇尔，向他微微一笑。

　　米兰德放下手中大包小包的东西，快步上前一把拽住布奈德，“布奈德，你这又是在发什么疯？我知道你最近心情很差，但也不能拿路人出气啊！”米兰德说完看向薇尔，正准备道歉才发现薇尔的面孔有些许的眼熟，“这位先生，我们是不是之前见过？”

　　薇尔仔细一回想，当初他在歌剧表演的斗技场和米兰德有过一面之缘，“是看歌剧的时候……”

　　“米兰德。”利兹突然开口道，“他是以利的朋友，刚好你们也认识，招待他去家中坐坐吧。”

　　“好的，利兹大人。”

　　“他才不是……少爷的朋友……”处于愤怒情绪下的布奈德虽然对此非常抗拒，但是被利兹瞪了一眼之后，反对的声音逐渐低沉。

　　“薇尔，你有空去我们那里坐一坐吗？”利兹看向薇尔，语气非常客气。

　　薇尔不知道利兹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出于对自己的人生安全以及寻找“牧羊人”计划的考虑，他还是谢绝了利兹的好意。薇尔总觉得，一旦跟魔族扯上关系，总会牵连到麻烦的事情中去。

　　“你不是要找‘牧羊人’吗？”利兹直接问道。

　　薇尔惊讶，“你怎么知道我要找‘牧羊人’？”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他这话岂不就等于是承认了。

　　“我不知道，‘牧羊人’知道罢了。”利兹故意卖官子道，“想见‘牧羊人’的话，就跟我们来吧。”说完，叫上米兰德和布奈德动身离开。

　　薇尔看了眼草地上那一滩滴落的鲜血，犹豫再三，最后还是跟了上去。

　　利兹带着薇尔来到了一栋位于郊区的别墅。还未进门时，薇尔差点以为这里是当初洛伊斯来黄金城时居住的那栋别墅，但是等他进门后看到完全不同的内部装修陈设，才发现不是同一栋别墅。

　　“安娜！” 利兹朝楼上喊道，“我们回来了。”

　　众人进屋。利兹在沙发上坐下，米兰德把大包小包的东西搬去厨房，布奈德去端茶倒水，薇尔一时之间觉得自己有点无处安放。

　　“坐下吧，走了一路也累了。”利兹对薇尔道。

　　薇尔在距离利兹最远的位置上小心翼翼地坐下。

　　利兹察觉到薇尔在故意疏远他，但是没有多计较，拿起茶几上的报纸津津有味地阅读起来。布奈德端上刚沏好的红茶，然后又转身去了厨房，跟米兰德一起，不知道在做什么东西。

　　一直保持沉默的薇尔觉得尴尬，他想要询问利兹关于“牧羊人”的事情，但是刚鼓起勇气准备开口，到了嘴边的话却被楼上传来的急促脚步声给打了回去。

　　“利兹，利兹，利兹！”一位扎着双马尾的棕发女孩从楼上冲了下来，正是安娜可可，她走到利兹的面前，指着自己的双马尾，委屈地哭诉道，“不管扎多少次，左右还是不一样。”

　　“这种事情不应该让米兰德做吗？”利兹嘴上这么说，但还是放下了手中的报纸，分外宠溺地帮安娜可可梳理头发，没花多少时间，就扎出了两个非常对称的马尾。

　　“厉害……”薇尔忍不住夸赞道。

　　“毕竟我都快四十岁了，生活上各方面的事情多多少少都会一些。”利兹扎完头发，对安娜可可道，“安娜，你去厨房帮米兰德他们一起去做披萨吧。”

　　“嗯。”安娜听话地去了厨房。

　　现在，客厅里只剩下薇尔和利兹两个人，气氛更加尴尬起来。

　　“你不是想见‘牧羊人’吗？它来了。”

　　利兹说完，一串奇怪“哒哒”声从楼上传来，同时还有有咒骂的声音。

　　“安娜那个小屁孩为什么每次走路都这么大声？还让不让别人睡懒觉了？”

　　薇尔向楼梯处看去，这一次他终于要在现实中亲眼见到伊恩回忆中的那个黑影，心情不由得紧张起来。

　　然而，事实完全超乎了薇尔的想象。从楼梯上下来的，既不是神秘莫测的黑影，也不是穷凶极恶的魔族，而是一只身型尚且幼小的黑山羊。更让薇尔吃惊的是，这只山羊正是他借宿在利兹家中时，在浴室里所遇到的那只奇怪的山羊。

　　“为什么是山羊？”薇尔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一脸不敢相信的神情，“骗人的吧！”

　　山羊嘴歪眼斜，一副刚睡醒的姿态，还抬起后脚挠挠耳朵。

　　“没有骗你，它就是‘牧羊人’。”利兹信誓旦旦地说道。

　　“这怎么看都是‘牧羊人’的羊啊？哪有山羊叫‘牧羊人’的？”薇尔不知道他该怎样去相信利兹的话，是他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山羊跳上茶几，清了清嗓子，“我们换一个地方说话吧。”

　　山羊脖子上的铃铛响了两声。

　　薇尔还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上一秒他们还在客厅中，下一秒他们就来到了一间阴暗的房间里。这是一个正方形的房间，铺着深色的木地板，四周贴有带印花的黄色墙纸，房间的顶部有一盏烛光吊灯，吊灯的正下方摆放着一张沙盘桌，里面放着金色的沙子，在沙盘桌左右两边的靠墙处，摆放着两个木柜子，柜子上是不同的木制人偶。一个柜子上摆放着神首、八位上神以及六位目，另一个柜子上摆放着魔王十六夜和一只山羊。

　　“这是哪里？”薇尔懵了，“刚刚发生了什么？”

　　“这里是我创造的空间。”山羊开口道，“这间房间独立于现实世界之外，不管我们说什么都不会被其他人听到。”

　　“你真的是牧羊人？”薇尔还是不能相信，“我见过‘牧羊人’，它虽然不能说是人，但绝对不是羊啊。”

　　“你不是魔族，是怎么见到‘牧羊人’的？”利兹双手交叉摆在胸前，背着墙壁问道。

　　“我在伊……以利的回忆里见到过。”薇尔坦白道，“那是一个形似魔族的黑影，出现的时候时间会停止。”

　　“黑影？你说的是这个吗？”山羊走到薇尔的面前。

　　烛火突然晃动起来，整个房间的光线也跟着忽明忽暗。就在火光由暗变亮的一刹那，薇尔看到一个高大的黑色影子站在他的面前，明明近在咫尺，却只能看到一片朦胧。火光再次暗去，重新亮起，一切恢复如初，薇尔再看时，面前只有一只山羊。

　　“你真的是‘牧羊人’！”薇尔这次相信了，“那为什么要变成山羊的样子？”

　　“我只是附身在山羊身上而已，你可以叫我‘梅里’，这是这只山羊的名字。至于黑影以及‘牧羊人’的称呼，那只是我用来哄骗多洛雷斯的手段罢了。”

　　“多洛雷斯？那是谁？”

　　“你作为神族不知道吗？那是你们神首的名字。”梅里抬起头，用一双“一”字瞳孔的眼睛看向薇尔，“其实一个星期前我就感受到你在呼唤我。那时候幸好我注意到了你，不然你已经摔死在海面上，没有机会见到我了。”

　　薇尔那时候从空中落下，感觉到事情有异样，也怀疑可能和‘牧羊人’有关，没想到真的是‘牧羊人’救了自己。

　　“薇尔，我已经向你证明了我就是‘牧羊人’，你可以告诉我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我……”提起这个，薇尔忍不住惭愧地垂下了头，“我想要问……有什么办法可以挽回我当初犯下的过错？”

　　“什么过错？”梅里问他。

　　“我杀了……”薇尔揪住衣领，心口的悲伤不断溢出，沉默了许久，始终没有勇气说出下半句话。

　　“你杀了以利，然后发现他是伊恩。”利兹替薇尔把话说了出来，“对吧？”

　　薇尔的头垂得更低了。

　　“利兹，你知道以利是伊恩的事情？”梅里看向利兹。

　　“以利变成魔族的时候才九岁，找到我说要在我手下工作，我以年纪尚小为理由拒绝了，把他送到了巴特那里，等到他十四岁加入到我的麾下，才改名叫‘以利·莱因’。”利兹解释完，忍不住冷笑了一声，“你特地从神之境来到人间找‘牧羊人’，不会是为了复活以利吧？”

　　薇尔的视线从地板移向梅里，眼中饱含着期待的泪光，“你当初救过伊恩一命，一定有办法再救他一次吧？”

　　“薇尔，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觉得我能够救一个死人？”梅里神情严肃地说道，“神族和魔族自诞生以来就是不共戴天的敌人，魔族被神族杀死或者神族被魔族杀死，就像是自然界中生物的相克相食一般，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虽然对于你来说，以利的死是一件很悲伤的事情，但是我们这些看惯了生离死别的魔族来说，只是一件普通的事情罢了。”

　　“没有……办法吗？”

　　薇尔的眼神逐渐暗淡，支撑着他义无反顾来到这里的小小希望如同燃尽烛油的火光一般瞬间泯灭。

　　可就在这时，梅里又开口道：“我救不了死人，但是有一个方法……”

　　“什么方法？”薇尔没等梅里说完就急忙问道。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梅里继续说道，“虽然现在的我不能够帮你复活以利，但如果是三百年前的我，复活以利就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但是这可能需要你做出一点小小的牺牲。”

　　利兹听了梅里的话，神情逐渐凝重起来，“你该不会是想……”

　　薇尔没有思考，便直接答应道：“我可以，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想要弥补我犯下的错误，不管是十年前的，还是现在的。”

　　“你能有这样的觉悟我感到很欣慰。”

　　“所以是什么方法？”

　　“你应该读过关于魔族和神族起源的故事吧？不管你读过多少个版本，都是错误的。”梅里断言道，“真正的故事应该是这样的……”

　　梅里正说着，沙盘内金色的沙粒逐渐漂浮在半空中，变化出一片富饶的土地，一座座房屋拔地而起，树木河流出现在房屋之间。

　　“一切故事都要从三百多年前说起，曾经在罗迪尼亚大陆上有这样一个美丽又平静的村庄，村庄里有三位年纪相仿的孩子，两个男孩一个女孩，男孩分别叫做布鲁诺和多洛雷斯，女孩叫做爱米拉。他们三人从小一起玩耍，关系很好，说好长大后要一起去遥远的地方冒险。但是长大之后，爱米拉因为是家中的独女，所以必须留在家中继承家业，成为了一名女铁匠。布鲁诺和多洛雷斯启程开始他们的冒险，在她们出发前，爱米拉为他们一人打造了一把宝剑，并在剑柄处刻上了他们各自的名字。

　　“布鲁诺和多洛雷斯带着爱米拉送给他们的剑离开了家乡，他们去过高山密林，去过草原沙漠，去过繁华的城镇，去过贫穷的村庄。他们和恶人搏斗，和猛兽厮杀，游历在各个地区，帮助需要帮助的人们。他们的生活非常精彩，但是他们没有忘记爱米拉，布鲁诺每去一个地方都会挑选一处最美丽的风景，画上一副画，邮寄给爱米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