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与玫瑰右手》北极月

33、玫瑰的右手

　　“我们也出去。”贝鲁特道。

　　“啊？”薇尔有点畏惧，看这出手的气魄，想必来的肯定是个狠角色。

　　外面的雨势虽然变小的很多，但依旧淅淅沥沥不停地下着，薇尔和贝鲁特躲在教堂旁边的灌木丛后，淋着冰冷潮湿的雨水，观望着教堂外坟地间两个正在打斗的身影。

　　其中一个身影略显迟钝，处于逆风，不用猜也知道是阿文。毕竟阿文刚刚才经历过一场战斗，体力不再充沛，一招一式之间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另一个身影出手迅猛，势不可挡，每一次进攻都直奔着阿文的要害。他们所经过的地方，无辜的墓碑被打碎、推倒，原本井然有序的墓地没过多久就变成了一片废墟。

　　雨停了，乌云散去，血红色的圆月再次出现在天空之中，明亮的红光照射下来，坟地上那两个身影也跟着清晰起来，薇尔和贝鲁特终于看清了那个与阿文交手的人。那人定然不是普通人，也是魔族，而且不是普通的魔族，是一位魔王，还是薇尔认识的一位魔王。

　　“以利……”薇尔忍不住念出了以利的名字。之前布莱德和布奈德说以利忙着处理其他事情没有来，他以为不会在黄金城见到以利，却没想到以利终究还是来了。

　　“你竟然认得出他？”贝鲁特惊讶，“魔王十六夜中的第九夜——以利，能力是凋零，能够将他所触碰的任何事物变成零落的花瓣，这个能力听上去好像不是那么吓人，但是细想之后就会明白它的可怕，这简直就是随心所欲杀人的能力，但是据说他一般不会轻易使用这个能力，除非逼不得已。”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薇尔全神贯注地看着远处的以利，完全没有留意贝鲁特刚刚说的话。

　　“你有在好好听我说话吗？……”贝鲁特很是无语。

　　雨势不断减小，阿文开始招架不住以利的攻击，他知道以利是来取他性命的，就算他的身体可以变成雨水，不会被以利打伤，但是他还是畏惧以利的能力，尽量用躲闪来避免跟以利的接触，最后抓住以利攻击的间隙，化为一滩雨水渗入地下。

　　“想逃走吗？”以利愤然地看向地面，然后一拳砸向草地。

　　顷刻之间，草地以以利为中心向四周塌陷，形成一个巨大的深坑，深坑之内，红色的玫瑰花瓣如同一池血红色的湖水，与空中的红月交相呼应，原本沉眠在地下的白骨裸露在花瓣间，阴森而又恐怖。

　　阿文从花瓣中爬出，对着以利怒吼道：“我招你惹你了？我跟洛伊斯的决斗是按着红月夜的规矩来的，谁输谁死，谁死谁输，哪里碍着你了？”

　　以利不说话，径直向阿文袭去。阿文左右张望，逃又逃不掉，躲又躲不了，被逼无奈，只能动用他的能力，将地面积累的雨水汇集起来，变成一条巨大的蟒蛇，驱使蟒蛇张开血盆大口向以利咬去，但是不管是什么东西，被以利的右手触即的刹那都化为红色的玫瑰花瓣，漫天飘零。

　　阿文已经赢了洛伊斯，将替代洛伊斯成为第六夜魔王，他怎么甘心死在以利的手上？他用尽自己的全力，驱使四周一切可以为他所用的雨水，树叶末端的水滴，地面上的积水，排水道内的暗流，都被他“呼唤”而来，化为无数锋利的剑刃，从四面八方向以利刺去，没有任何死角，没有任何间隙，以利被埋没在一座剑山之下。

　　“你死定了！”阿文笑得疯狂，“就算有再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凭空挡下这么多的剑刃，没想到今晚我一口气干掉了两位魔王！”

　　正当阿文高兴时，剑山突然炸裂开来，只见以利的身旁还站着另一个眼熟的身影，是米兰德。

　　“他没死？”薇尔惊讶。

　　米兰德用他的能力为以利挡下了阿文的攻击。

　　阿文看到自己用尽全力的进攻全然无效，崩溃地跪在了地上，声音颤抖着向以利求饶，“对不起，是我错了，可以……可以放我一条活路吗？”

　　以利走到他的面前，这一次他开口了，“你错哪里了？”

　　“我不知道……”阿文摇了摇头，“对不起…求你……放过我。”

　　“你错在不该随意伤害他人。”以利伸出右手，覆在他的脸上。

　　阿文知道自己逃不过了，干脆放弃了挣扎。红色的月光下，又多了一捧散落在地的花瓣，被雨水浸湿，无比凄凉。

　　以利弯腰从花瓣间捡起一张纸片，交给米兰德，道：“你带着布莱德和布奈德去找安娜。”

　　“那你呢？”米兰德问他。

　　“这里还有两只躲在角落里看戏的老鼠等着我处理呢。”以利的目光看向薇尔和贝鲁特所躲藏的草丛。

　　“贝鲁特，怎么办？”薇尔问贝鲁特。

　　“什么怎么办？”贝鲁特站起身，昂首阔步地走出了灌木丛，“神族何时畏惧魔族了？”

　　薇尔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以这样的场合再一次见到以利，可是如今已经没有逃避的余地，咬着牙一狠心跟在贝鲁特身后走了出去。他看到以利的目光看向自己，眼神中满是意外与惊讶，但这份情绪的波动很快就被隐藏到他那副波澜不惊的面孔之下。

　　远处的布莱德和布奈德也注意到了薇尔，但是也跟以利一样保持沉默。

　　“没想到我的计划会被你打乱。”贝鲁特脱下潮湿的上衣，露出肌肉饱满的胸膛，“你们魔族真是奇怪，为了一个安娜可可，竟然来了两位魔王。”

　　“计划？”以利冷笑了一声，“你不会是想等两个魔族打成两败俱伤的时候再出手，然后来个一网打尽？”

　　“是啊，没想到又跑来了一个魔族，真是让人头疼。”贝鲁特卸下手腕上的两条金手链，手链瞬间变成两条巨大、粗重的黄金锁链。

　　“你们神族，也就在满足虚荣这方面带点脑子了。”以利嘲讽道，“利用卑鄙的手段，就算赢了也不会光彩的。”

　　薇尔心中一虚，贝鲁特却恼羞成怒。

　　“这叫谋略，才不是什么卑鄙的手段！作为战争之神的候选人，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正大光明的赢！”

　　贝鲁特挥动着两条锁链，向以利冲去。锁链所过之处，地面留下一道又一道深痕，花瓣扬起又落下，经历过一场浩战，本就伤痕累累的坟地变得更加破败不堪。

　　以利控制着距离，躲避不断向他挥来的锁链，因为这锁链的缘故，他无法靠近贝鲁特，但是贝鲁特这两条沉重的锁链也无法打到身手敏捷的以利，一时半会，判断不出谁是上风，谁是下风。

　　薇尔站在一旁观战，但是旁观的他，甚至比战斗中的那二位更加紧张、焦虑。以利虽然是敌人，但是也和薇尔一起经历了不少的事情，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感情的。贝鲁特是合作的伙伴，同时也和薇尔一样是神族，贝鲁特的胜负输赢不仅牵连着薇尔，甚至牵连着整个神族的颜面。

　　神族与魔族之间的战斗，向来是残酷的，因为这是两股水火不容的势力，不是火烧干了水，就是水淹没了火。对于薇尔来说，他既不想看到以利死在贝鲁特手中，也不想看到贝鲁特被以利杀死，任何一方的死亡都是他不愿意看到的，但是，今晚，势必会有一方惨败。

　　就在贝鲁特和以利僵持不下时，锁链突然延长，以利没来得及躲闪，被拦腰一抽，整个人砸向了墓地边缘的铁围栏，围栏弯曲变形，可想而知这条黄金锁链的威力。

　　“它的名字叫做无尽链，可以任意变化大小和长度，你可得当心了。”贝鲁特故意嘲讽道，“如果输给我这种候选人，魔王的颜面可就没有了。”

　　以利重新站起来，咳出一口血，清了清嗓子道：“放心，我不至于输给你。看在你还只是个候选人的份上，我不用魔族的能力，用我自己真正的实力让你完败。”

　　“你可别反悔。”

　　“你可别哭。”

　　贝鲁特晃动锁链，原本光滑的链身长出尖细的利刺。他挥舞长满利刺的锁链主动向以利袭去。

　　以利没有躲闪，原地用双手接下两条锁链，尖刺穿透他的手掌。贝鲁特试图将锁链拽回，但是以利却紧握不放，彷佛感知不到来自手掌的疼痛。

　　贝鲁特皱了皱眉头，晃动锁链，锁链瞬间变细，贝鲁特抓住机会将锁链抽回。

　　以利握了握粘黏的双手，依旧是一副毫无表情的面孔。

　　贝鲁特再一次晃动锁链，细长的锁链末端出现了两个带刺的金球，他举起手臂挥动锁链，将球掷向以利。以利这次自然不会凭空接下，一个跃身跳了起来，然后一脚踩在细长的锁链上，将锁链牢牢踩在脚下，尖刺刺穿他的鞋底，但是他依旧面不改色，紧接着，他踩着锁链向贝鲁特冲去。

　　贝鲁特收不回武器，干脆直接选择了放弃，双手挥动另一条锁链，向以利掷去。

　　以利这次没有躲开，而是弯腰拾起被贝鲁特抛弃的武器，握紧带刺的锁链，将金球弹了回去，然后甩动锁链，带动末端的金球，学着贝鲁特的姿势，将金球掷向贝鲁特。

　　薇尔看得心惊胆战，他还是头一次见到魔族用神器打神族，而且同样的武器，作为旁观者的薇尔，能够清楚地看以利已经占据了上风。

　　以利对于无尽锁的运用逐渐熟练起来，招式愈发流畅连贯，处于下风的贝鲁特只能一步一退，直到退无可退——身后没有了退路，只剩下满是花瓣和枯骨的巨坑。

　　“你的气势去哪里了？”以利皮笑肉不笑地看向贝鲁特，“不会连一个没有使用能力的魔族都打不过了？”

　　贝鲁特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这是他的武器、他的招式，却被一个魔族学了去，还被用来对付他本人，算是丢尽了神族的颜面。贝鲁特一气之下直接扔掉了手中的无尽锁，赤手空拳迎战以利。

　　以利挥动锁链，将进球砸向贝鲁特。

　　贝鲁特绷紧全身肌肉，左手在前，右手握拳向后，在金球即将砸向他的时候，迅速出击，一拳打在金球上，骨节间传来清脆的断裂声，但是金球却被原路打了回去。

　　以利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只见一个东西从自己的身侧飞过，划破了肩膀处的衣服和皮肤。

　　“别小看我。”贝鲁特握紧伤痕累累的拳头，“我可是战争之神的候选人，我活着的意义就是胜利！”

　　“呵，疯子。”以利的神情发生了变化，眉头逐渐紧缩。他也扔掉了手中的无尽锁，用拳头来决定这场战斗的胜负。

　　夜色越发深沉，寒雾逐渐泛起，薇尔看不见以利和贝鲁特的身影，只听到肢体碰撞以及脚步在草地上摩擦的声音。

　　这一场搏斗持续了一个晚上，直到次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斜射进墓地，薇尔看到了贝鲁特高大宽阔的背影，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等到雾气退散，他才看清贝鲁特并不是站着，而是被以利掐着脖子举了起来，因为贝鲁特身形本就高大，所以看上去像是直立的模样。

　　晨光之下，他们二人浑身上下都是伤痕与血渍，以利的目光依旧锋利无比，没有一丝半毫的示弱，但是贝鲁特却像一只输给了斗牛士的公牛，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以利！”薇尔快步冲了上去，抓住以利的手臂，“放过他吧。”

　　以利看向薇尔，没有松手，也没有回应。

　　“算是……我求你。”薇尔低声下气地恳求道，“他是我的朋友。”

　　“我为什么要看在你的份上放过他？”以利的语气冷淡至极，“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因为……因为我之前不是帮过你吗？”

　　贝鲁特将目光缓缓移动到薇尔的身上，声音沙哑地说道：“薇尔，你竟然……”

　　“那叫帮吗？我强迫你做的事情那不叫帮。”以利一脚将薇尔踹到了远处，懒得理会。

　　“为什么？”贝鲁特看向以利，“同样打了一晚上，你还有力气站在这里，就算是魔族，身体也应该支撑不住了才对。”

　　“很遗憾，我从八岁开始，每一个夜晚都是在流血的打斗中度过的，疼痛和疲惫对我来说已经习以为常了。”以利耐心地说道，“我之前说我不会用我的能力赢你，但是现在我已经赢了你，我会用我的能力杀了你。”

　　“是吗？变成花瓣也不错，不过……”贝鲁特看着天空，突然嘴角上扬。

　　以利还没来得及使用他的能力，只见一个白色的身影从天空降落在以利和贝鲁特之间，同时，红如玫瑰的鲜血在空中飞溅，一只手臂掉落在草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