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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晚风 ...

  •   送了糖苏晚支着下巴笑得开心,瞧着他的眼又洋溢了些神采,“收了我的糖就要帮我看店。”
      她又指了指他脚边睡得正香的白猫,“喏,还有这只懒猫。”
      嘱咐完她便躺了下去,闭上眼继续被打破的小憩。
      陈衍视线掠过她白皙的侧脸,又回过来看着手心里安静躺着的糖果,勾了勾嘴角。
      心倒真大,放心让一个陌生人看店。
      他随手把糖揣进兜里。
      戴上耳机,陈衍抻长了腿,换个重心继续靠着树站。
      他又想起许哲问的那句浔城怎么样。
      陈衍环顾四周,目光所及没有一处超过四层楼高的建筑,而眼前这个他找了许久的小卖部不知道经历了多少个年头的风吹日晒,招牌已然摇摇欲坠。
      浔城如何他不好说,但至少这里是被城市化遗忘的一角,坐落在城市边界的穷乡僻壤,抖一抖兴许能落下厚厚一层的灰。

      苏晚醒来时对面小院已经零星亮了灯光,日落的余韵还未褪散,晚霞悄然爬上了破旧的围墙。
      她看见张姨提着两瓶啤酒从小卖部里面走出来。
      “张姨。”她笑着叫人。
      “哎,晚晚。”张英往苏晚这边走,到近处弯下腰压低了声音,“结账那小帅哥谁啊?以前都没见过。”
      “呀!”她忽地一惊,眼珠子转了转往里面瞅瞅,又往眼前的小姑娘身上瞅瞅,“你谈对象了?”
      “没,张姨!”苏晚哭笑不得,“他来找梁奶奶,我也不认识。”
      “梁大婶啊,”张英拖着尾调想了想,“长得这么俊俏不会是她外孙吧,你别说,这么一想,还真的有点像秦宛。”
      梁奶奶的外孙?
      秦宛?
      自她和梁奶奶相熟以来,她从没听梁奶奶讲过家里事。这么些年,老太太一直一个人过,也就一年前,在社区的“老年人互帮互助”活动中,认识了李爷爷。
      孤零零的小卖部旁这才架了个算命铺子。
      “行了,我也不说了,还忙着回去给久意做饭呢。”
      “张姨再见。”苏晚朝她摆摆手,起身就看见陈衍靠着门,板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墙角的蜘蛛网。
      “你把眼镜摘了?”苏晚有点惊奇。
      眼前的男生取了眼镜五官柔和了不少。他眸色发色本就一概偏浅,皮肤也是缺乏日照的冷白,但凝眼看过来的眼神依旧冷淡,好像疏离着周遭一切。
      陈衍曲了曲腿,店里的小板凳太矮,他坐着不舒服,索性一直站着,现在腿关节有点僵。
      听见苏晚的问话,他点头随意应道,“度数不高,不经常戴。”
      “不好意思啊,我本来只是想眯一会儿,没想到真睡着了,让你帮我看这么久店。”她说得诚恳,送糖和请他帮忙看顾店都是临时起意,本意确实只是想躺着梳理会儿思绪。
      她平日行事虽然一向随意,但是也没到能放心让一个陌生人替自己看店的地步,更何况这还是替梁奶奶看店。
      尽管这个陌生人似乎认识梁奶奶。
      她微微皱眉,想必是昨晚睡太迟了,今天才总犯困。
      “小事儿。”陈衍仍维持着他的姿势,应了一声没再理会,拿起手机。
      微信消息最近一条是母亲发来的,问他见到外婆没。
      他敲了两个字——“还没”,刚想点发送,就听见街口传来说话声。
      苏晚也注意到声响,转头看过去,梁奶奶和李爷爷提着菜回来了。
      “今天这菜挺新鲜,还便宜,下次还去那家。”梁惠英看着这一包水灵灵的蔬菜,十分满意。
      “那可不,老刘还送了点儿葱和香菜,零头都抹了,是个实诚人。”李义国一手提着肉,一手挂着一个大塑料瓶,瓶里晃着透明的液体,“他家这白酒酿的也挺好,闻着味儿就不错。”
      苏晚看着两个人大包小包拎着,忙迎了上去帮忙拿东西。
      “怎么买这么多菜啊?”她拎着菜往回走,问了一嘴。
      梁惠英笑笑说:“今天去的早,好多菜新鲜着呢。”
      苏晚走在前,看见陈衍还倚着门站在那儿,刚想开口,就听见身后梁奶奶一声不确定的“小衍?”
      梁惠英看着那个长身鹤立的男孩,那张脸和几年前她最后一次去帝都见着的小外孙重叠起来。他眉眼出落得更成熟了些,个子也拔高了不少。
      陈衍站直身子,眼里的冷意褪却大半,他看着老太太,乖乖应声:“外婆。”
      苏晚挑了挑眉,还真是梁奶奶的外孙啊。

      梁惠英从里屋端了一摞塑料板凳出来,“小远,坐。”
      “行。”陈衍拎出来一张,老太太还站在他身前看着他乐。
      “惠英啊,今晚不做饭啦。”李义国在一旁啧啧感叹,边说着,就拉着梁惠英的手往里面走,“小衍还没吃饭呢,让俩孩子聊,咱先把饭做了。”
      “对对,先做饭!我这高兴糊涂了。”梁惠英抄过架子上的围裙系在身上,回头对苏晚嘱咐了声,“晚晚,今晚你也在这儿吃吧。”
      “好。”苏晚笑着点头。
      五月末追上了夏季的开端,晚上七点天光仍亮,但凉意起来了,苏晚紧了紧薄外套,坐在离陈衍一米远的地方,无聊地数天上飞过的一行鸟有几只。
      十一只。
      她支着脑袋看着它们飞远,最后消失成一个小黑点。
      收回视线,瞥见街口人影幢幢,有人走过来了。
      她看着人影走近,一身深蓝色工装服,黑靴锃亮。
      “李铬?”苏晚看着他,往里屋指了指,“李爷爷在里面。”
      李铬朝她点了个头,视线和旁边坐着的陈衍撞上,他移开眼,靠着门往里面喊了声李义国。
      低沉的声音,和那张脸一样,透着股冷淡阴鸷。
      李义国探了个头往外看,瞅了自家孙子一眼,乐了,“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他俩回来了,问你要不要一起吃个饭。”李铬扫了眼李义国腰间系着的围裙,又无所谓地勾了勾唇角,“看来应该不用了。”
      他瞥了眼柜台,拿了盒利群递给苏晚,“结帐。”
      梁惠英这时也从里屋出来了,正好看见他手里的烟,操心地唠叨了句:“小铬,烟还是少抽的好。”
      “嗯。”李铬语气温和了许多,点点头,“我知道。”
      结完账,他把那盒烟塞进衣服兜里转身就走,干净利落的没往后瞧一眼。
      李义国骂骂咧咧地叫了声他的名字,嘴里嘟嘟囔囔:“小兔崽子!一点不体谅你大爷。”
      李铬止了步,只回头看着李义国,没说话,等李义国走到他身边,才不紧不慢地迈开步子跟在老头后面。
      梁惠英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身影走远,这才轻叹了口气,“这孩子,性子太沉闷了。”
      苏晚也望过去,那抹颀长利落的身影,背着天光,消失在街口的拐角。
      她想起她和李铬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每次只说得上寥寥几句话。
      这个人太不易靠近,她猜不透他冷淡之下蛰伏着什么。

      四周复又沉寂下来,对面楼里已经亮起许多盏白炽灯,有窸窸窣窣的说话声钻入风中,不知道是哪户人家忘了关门。
      苏晚盯着夜色中的小巷出了会儿神,忽地转头看陈衍,冷不丁问了一句:“猫呢?”
      陈衍想起最后一次见那白猫是她刚醒时。白猫似乎睡饱喝足了,在榕树干上爬得正欢。
      但现在……
      他往榕树上望了一眼又移回视线,淡淡开口:“十分钟前还在那棵榕树上。”
      苏晚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树杈,也浑不在意。
      “应该又去哪家蹭吃蹭喝了吧。”她好像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低头轻笑了声,“养不熟的野猫。”
      曛风抚过枝头,算命铺子上书页翻的沙沙响。
      苏晚起了身走过去,把那一摞书收起来,另一只手勾起算命幡,回头看他,扬扬下巴,“搭把手?”
      陈衍的视线在她脸上一掠而过,沉默起身,走到桌子旁,偏头问她,“放哪儿?”
      苏晚挥着算命幡往小卖部侧边指了指。
      她声音清亮,还带着笑,上挑的眼尾掩不住狡黠。
      “杂物间。”

      杂物间名副其实是杂物间。
      几平米的小屋子堆着破旧家具,大纸箱子拥挤地累到天花板高,墙角的一隅摆了许多看不出种类的瓶瓶罐罐,风一吹,窗边一条粗绳挂起的老旧风铃碰撞出冷硬的响声。
      苏晚指着门左边一处难得的空地,“放这儿吧。”
      门修的矮,陈衍略微弯着腰走进去,把那张木桌勉强塞进墙面和沙发中间。
      “还挺合适。”苏晚扒着门沿往那处看,木桌和墙面贴得严丝合缝,她想象着明日老头看见自己的宝贝算命摊挪进杂物间吹胡子瞪眼的模样,不由得笑出了声。
      待把躺椅和大伞也搬进来,苏晚把书放到最上层,递给陈衍一瓶水。
      “给你的报酬。”她靠着门偏头望向他。
      他下颌线明显,仰头喝水时喉结上下滚动,苏晚视线上移,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鼻梁更显高挺。
      还挺赏心悦目。
      苏晚踢了下门框发出响声,待陈衍看过来,笑着问他:“欸,你叫什么名字啊?”
      “陈衍。”
      依旧是冷冽的声音,却在万籁俱寂下凭添几分懒散。
      他拧紧瓶盖,松松握住瓶身的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
      苏晚移开眼,夜幕中树丛摇晃,恍若鬼魅,她听到几声微弱的蝉鸣,等到盛夏,这会是一番更趾高气扬的合唱。
      她看着夜色,学着陈衍的语气懒懒说:“我叫苏晚,晚风的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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