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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人生若只如初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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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什么群英会,你为什么不参加?」
「师父派我另有要事,师弟,今年该你登场了,你练的三绝掌一定可以惊艳众人。」
「啰嗦什么,说了不去就是不去。」那个顶着一双死鱼眼,抱胸望天的一定就是传说中的二师兄吧。
「这可是个扬名的绝好机会……」大师兄还在苦口婆心地劝。说起这位大师兄,门中几乎没有不喜欢的,刚入门的时候还是这位大师兄带着我们这些新弟子前去觐见掌门的,他是掌门的首徒,人却十分和善,面对师弟师妹们一点也不骄矜,而且多次在少年群英会中夺冠,实力超群。
「再说一百遍也是不去,你跟老头子的话我都听到了,你施舍的机会,我是不会要的。」二师兄道。
「这……」大师兄一怔,「我是真的有要事……」
「山下的那些水祟用得着你出马?偏偏在这个时候?」二师兄咄咄逼人地道,「再说了,你要说谎我会看不出来?别可怜我,输给你是事实,但我不比你弱。」
「我自然知道,师弟你的所长乃是符咒一道。可是……」
「没有可是,总之我是不会去的。你安心留下来准备,水祟我去除。」二师兄说着就要离开,被大师兄叫住,「师弟!」可是也不知说什么好。
二师兄回过头,双手抱胸,道:「明年,我可不会让你了。」
「………………」二师兄离开后,大师兄一时也没有离开。
「大师兄,这是我自己做的竹笋汤,请、请你收下……」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一个怯怯的女孩的声音。
「耀清师妹。」大师兄道,「这竹笋是哪来的?」
「是……是……」对方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大师兄叹了口气,「一清长老一再吩咐,不许教人动这里的竹笋,这次就罢了,下次别再犯了,还有这汤,你也拿回去吧。」
「可是人家、人家只想给你做汤喝,你怎么就不明白人家的心呜呜呜……」
面对哭哭啼啼的小师妹,大师兄似乎也没了办法,身边的江元忍不住一乐,发出了声音,小师妹顿时收敛起脸上的眼泪,羞红了脸,匆匆忙忙地拎着饭盒离开了。
我见藏不住,便拉着江元来到大师兄面前,规规整整地行礼,「见过大师兄。」
「你们两个是今年新进门的弟子吧?」
「大师兄,为什么这里的竹笋不许人动?」江元歪着头突兀地问道。
大师兄也不以为冒犯,「……说起来,这里面有一段缘故,我也只知道大概,一清长老早年间曾与一个竹子精交好,所以不光是这里的竹笋,就是门内的竹子也都不许砍伐,你们可得记住了。」
「竹子精?」江元挠挠头,「那不是妖吗?」
「怎么会是妖?想来那竹子精定是修炼到了半仙之境,所以才和长老有所交往,况且本门除妖务尽,同妖类势不两立,又怎么可能和妖交好。你们两个,出去也不要乱说,知道吗?」大师兄拍拍我们的头,然后从腰包里找了两块玉佩递给我和江元,「这是在山下刚得的小玩意,给你们拿去玩吧。」
这算是封口费吗?
我把玉佩挂在腰间,光华一闪,和江元的交相辉映,看起来十分有趣。
「听说这种玉佩是由通音玉制成的,我留着也无用,你们拿去玩吧。」
那件玉佩确实看起来十分精致,似乎并没有什么其他用处,只有一股若有若无的灵力。
我和江元一人一个收在腰间。到了晚上却被一阵声音吵醒,有人在唱歌。
睡眠被打扰的我很是恼火地寻找源头,意外发现是那个玉佩,从里面传来了江元的歌声。
「好吵!」
「咦?我好像产生了幻听?」停了一下的江元又旁若无人地唱起来。
这次我实在受不了了,大声地冲他喊:「我听到了所以你快点闭嘴吧!」
那边的歌声又停了,好半晌他才对我轻轻说:「那、那个,你是在用这个玉佩对我说话吗?」
看起来他还不知道,这个玉佩大概是可以传音的那一类东西,这种东西纯属好玩,因为修炼到一定程度,都可以传音入密,根本就不需要这种身外之物。
「是啊你这个笨蛋,吵死了知不知道?」
「你能看到我吗?」对面传来了奇怪的声音,「真的好想给你看一看,这里的花真漂亮,蓝汪汪的,好像你跟我说过的海……」
「花?你在哪,现在都这么晚了,你还不睡吗?」
「我有在练剑哦,不过觉得很无聊,所以跑到了后山……」
「后山?!那不是禁地吗?谁让你跑到那里去的!」
「没关系的啦,这里也没有人,就是好冷哦,感觉比外面要冷得多……」
「什么啊,你到底在什么地方?」
再怎么叫他也没有回答,一想到自己被他吵醒他又自顾自地消失就觉得生气。
「喂,江元,快点说话。」
对面还是没有声音。
算了,不要管他了。
如果随便在哪里死掉的话,对我来说不是正好吗?
借这个机会……正好可以摆脱他……
我现在就艺的门派是天玄派,出过不少杰出的人物,包括周家现任的掌门,也都在这里受教过,天玄派是为数不多的海纳百川的门派,不管是世家大族还是平民子弟,都有机会受到同等的教育,但是不管怎么忽视,这个差距也是现实存在的。普通人是比不上世家大族千年来积攒的底蕴的,所以即便接受的是相同的教育,彼此间的差异也像是鸿沟一样。——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我始终认为,自己和杨咏文才是一类人,虽然现在江元这么粘着我,但我们最终也是要分开的,我未来的路不可能和他重叠。而且像他这样的普通平民,不是要多少有多少吗?
天玄派既然把后山列为禁地,肯定有其理由,说不定里面镇压着什么凶兽,可那家伙冒冒失失就跑了进去。
可是就算是那样,也不是我害得他,我没有必要自责内疚。
我……没有错。
明明是这么想,蜷缩在温暖的被窝里,身子还是止不住一点点地发冷。毕竟到现在,我还没有真正见过谁死去。
死……好像是很遥远也很可怕的一件事。而且伴随着寒凉冰冷的回忆。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身体还止不住地发抖,忽然听到门吱呀一声响,然后被窝一沉,我差点尖叫出声,但是压在被窝上的那个存在突然出了声,「别、别叫。」说着吸了吸鼻子。
我突然一下把蒙头的被子掀开,怒道:「你到哪里去了?」
「我,阿嚏!我到后山转了一圈,那里、阿嚏——!!那里很漂亮哦。真想带你去看看,但是现在很冷还是不要了。」月色照得他的眼睛红红的。
「你到我这儿来干什么?」
「对不起……因为很想见你,所以就跑来了。」为了不打喷嚏,他边说话边拼命地揉鼻子。
我深深地叹了口气,现在这种情况,也不可能赶他回去了,只好把一半被窝分给他,他哆哆嗦嗦地爬进来,身上冷得像冰块一样。
「明天,我就要跟杨咏文比剑了,但是心里、完全没有底,很慌,所以拼命地练,我不想输……」
「后来我好像听见了有人唱歌,于是跟着歌声走了过去,没想到就到了后山,我不是故意的。」他像是解释一般拼命地说着。
「好吵,我不想听,我要睡觉!」
「陪我说一会儿话啦,我现在根本睡不着。」江元用那双冰冰的手来碰我,感觉很讨厌,「阿宁身上好暖和……」
我往后面缩了缩,「别碰我啦,你的手好冷。」
然后他果然没有再碰我,把外面的被子往里递,自己冷得蜷缩起来,「刚刚……我好开心哦,听到了你的声音,有了那个玉佩,我们以后就算见不到面也可以说很多话……」
……又来了。
这个人只要说起话来就自顾自没完。
「你看到过吗?一种蓝色的花,真的很漂亮,我在后山见到了很美很美会发光的珠子,下次带你去看吧。」
「世宁,你不要睡啦,再陪我说说话吧。」
我已经开始觉得有些困了,被窝里终于攒了一些暖意,他还在说个不停。
「等到……以后,一起去我家看看吧,那里很美哦。」
「知道了,以后有机会再说吧。」就这样答应他,希望他不要再来烦我了。
「要是明天能赢就好了。」
你赢不了的。我翻了个身。
绝对不可能的,这个人要说多少次才明白呢?
杨咏文和我一样,从出生开始就受到家族严格的训练,累积起来的修为、见识比普通人多得多。就算是战斗经验,也不是身后的这个人可以比的。
这个人就像傻瓜一样,想要以卵击石。
我还听到有师兄因此下了注,赌谁会赢。有个叫金钰师兄是这么说的,「杨咏文要是败的话,我就自挂东南枝。」
呃,金钰师兄真乃狠人也。
事实也正如金钰师兄所说,在剑舞坪比试的时候,杨咏文放言说:「让你三招。」
果然,即便杨咏文让了他,江元还是不敌,即便他这段时间已经进步许多,杨咏文的实力仍然不是他所能比。
江元虽然拼尽全力,我却已看出他不过是在苦苦支挨罢了。
我松了口气。
江元颓然地坐在白色的地面上,所有人都走光了。杨咏文让我不要等他了,「本来想一招就打败他的,可那样太难看,毕竟同门一场。」
我没说话。杨咏文催促我。
「喂,我们走吧,别等他了。反正你讨厌他,现在不正是个好机会吗?」
是啊,应该是这样的。我得走了。
「阿宁!」突然听到了那个人的声音,他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我、有话想和你说……」
「你这家伙,你都输了,以后就不要再缠着世宁了。」杨咏文抱剑挡在我面前,「我说你,知不知道自己惹人厌啊,总是这样黏黏糊糊地缠着人家,都成累赘了知不知道?世宁为了你,本该得优秀的一些课的成绩都掉了,我看你以后也不要再跟他讲话了,普通弟子就要有普通弟子的觉悟。」
「…………我、只想和阿宁讲话。」江元倔强地瞪着对方。
我拍拍杨咏文的肩,示意他让开。
江元的目光立刻转向我,「我有东西想要送你。」
「是什么?」
「不在这里,可以跟我过去一起拿吗?」
「喂,我说你这个家伙不要太过分……」眼看着杨咏文要再次暴走,我按住了他的手,「没关系,我去去就来。」
杨咏文瞪着我,「算了,随便你……」然后有些生气地走掉了。
江元吸了吸鼻子,缩起自己的手,若无其事地笑着说:「我昨天晚上发现了很了不得的宝物哦,但是当时没有敢拿走,想着今天一定要送给你的。」
「你的手,怎么了?」
「没、没关系的……」分明就是受伤了吧。
「我给你施点法术吧,很快就好了。」这个对我来说不是难事,而且杨咏文下手也有留情,所以很快就治好了。
江元张张伸出的手,觉得很新奇似的笑开了,「阿宁真了不起!」
「这个是小法术,反正以后也会学到的。」
「嗯,大族真的很厉害呢,以前完全没有实感,但是刚才,我连那个家伙的出招都没能看清,这个就是差距吧。所以我也可以了解,阿宁想要跟他一组的心情了。」江元拼命地压抑着自己失落的心情。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虽然他这么地可怜,我却一点也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
到现在都还沉浸在终于可以摆脱他的喜悦之中。
但是不能表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