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自来》含英华

61、牡丹

　　鹿梨一晚上经历了上一世的日日夜夜，然后宛如南柯一梦般在早晨惊醒，第二天的状态自然是疲惫不堪。
　　从踏入教室的看到白语的那一刻，鹿梨心里五味杂陈，要是说没有一点触动是不可能的，那种被欺骗被伤害的经历，就像胳膊上刚磕碰完的淤青，狰狞可怖、一戳就钻心的疼。会随着时间消失，也会再下一次不小心磕碰到时再次出现。
　　一上午的时间，鹿梨连一节课都没完整的听进去。她很努力地在调节自己的情绪，但没睡好的困意让她的脑子几乎转不动，而且思绪不断飘向之后该怎么应对白语，搞得鹿梨几乎都快烦死了。一想到这一世的自己已经在六年级救下了白语，他们已经产生了交集，她就格外糟心。
　　中午吃饭的时候，他们依旧选择在教室里写会作业再吃饭。鹿梨实在是太困了，还不想留在教室里看见白语，就决定先走一步。
　　“那个，我今天想多留点时间睡觉，就先和季礼去吃饭啦！”鹿梨站在前门，朝好友说了声。
　　“好！梨子路上小心！”孙宁从数学题里抬头冲鹿梨挥挥手。
　　李卓与和小王学霸写着作业，没抬头，伸出手朝鹿梨比了个OK，只有白语看着已经离开的女生背影，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
　　白语一向对别人的视线比较敏感，今天上课的时候，他不是没感受到，经常有一道视线朝自己看来，不经意间的转头，就会和鹿梨对视上。
　　这真的很奇怪，之前鹿梨不会朝自己这边看，何况这么长时间。所以他渐渐有了一个猜测，是不是鹿梨想起来了。
　　一旦有了这个念头，白语感觉到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鹿梨如果想起自己，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他们依旧会和小时候一样，她会朝他靠近，朝他走来。而这回，自己不会再离开她半步，不会让她有机会再从自己身边走掉。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去验证自己的想法。
　　很不巧，鹿梨到季礼班门口的时候，才想起来今天季礼要去广播站替他的好朋友播报。
　　之前广播站招新，季礼的多年好友兼同桌——刘洋，就积极报名参与。别说虽然他平常看着一副嘻嘻哈哈的样子，但是真正去选拔的时候，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所以他很容易就过了初选和复选，最后成为一名正式的播音员。他们学校的播音员，一般在运动会的时候比较繁忙，其余都是在中午吃饭的时间段里，念一些诗歌、散文之类，加上最后十分钟放的音乐，一共播四十分钟，刚好够大家吃完饭回到宿舍。
　　今天大课间的时候季礼来找鹿梨，告诉她刘洋跑操的时候把脚崴了，已经去医院打石膏了，所以自己得帮他代播一下，可能晚点来找鹿梨。
　　唉，果然，没睡好什么都记不住。
　　鹿梨兴致缺缺地回到教室，又和自己的朋友打了个招呼，就爬到桌子上补觉去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鹿梨感觉到胳膊一阵一阵的发麻，就这样迷迷糊糊地醒来了。她揉了揉眼，看了下教室里的钟表，才十二点二十，还有二十分钟季礼才能回来。
　　教室里已经没有人了，他们写了会作业现在应该已经吃饭去了。鹿梨看了看桌上的便利贴，是小王学霸留给她的，上面写着：小梨，我们先去吃饭啦，看你好像很累，就不叫你了。要是醒了就赶快去吃饭哦，拜拜~
　　又是被朋友们暖到的一天，鹿梨这样想着，正打算再趴下休息一会儿，突然听到似乎身后有脚步声，窸窸窣窣地响着。她有些疑惑地回头，看到了走来的白语。
　　阳光从教室的门口洒了进来，他刚好走过光亮处，现在整个人被笼罩咋阴影里。白语没有把头发扎起来，不知道是特意还是偶然，就像当时那个被欺负的男孩一样，眼神无辜而委屈，脚步轻而慢。
　　“小梨，你是不是记起我了。”他一只手把金丝边的眼镜摘了下来，将眼尾那颗痣露了出来。
　　鹿梨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沉默下来，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就说你怎么可能会忘记我，小梨，这么多年我很想你。”他走近，坐在了她旁边。
　　鹿梨看着眼前五官精致漂亮的少年，他好像只要把头发放下来，就完全和小时候一样，还是那个可怜脆弱的小孩。只是现在的她不会再给白语机会，让他利用自己的善意，最后反而伤害了自己。于是鹿梨勾勾唇说道： “是吗？真可惜，我一点都不想看到你。”
　　鹿梨的回答似乎是白语没有想到的，他愣了一瞬，眸色变得有些深，语气里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说道： “可是，是你当时说的一保护我一辈子的？”
　　“那又怎样？小时候不懂事罢了，你就当没有听过就好了。”鹿梨一边观察着他的神情，一边说道。
　　“……”白语一手把垂在额前的头发撩起，叹了口气，嘴角扬起漂亮的弧度，语气有些无奈又有些宠溺，他说道： “你是不是还生气我当年的不告而别，所以才这样说的吧。小梨，我真的一直都很想你，很爱你。”
　　鹿梨几乎全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她真的很想给他两巴掌，但还是忍住了，笑着说： “你太有些自以为是了吧？对于不在意的人，我为什么要生气？”她转过身，完全面对着白语，看着他认真地说道： “还有，你所谓的爱，只是用来美化你自私而偏执的本性。”
　　“你从来都不知道什么是爱，你只是想要囚禁一个能一直陪在你身边、一个安抚你情绪、一个任凭你消遣的陪伴品罢了。”
　　白语有些惊讶，鹿梨和他印象中好像完全不一样了。他听着她的话，没有反驳。
　　“你如果真的很爱我，就不应该现在来打扰我。我现在有很好的生活，喜欢的人也很优秀，你为什么又要来告诉我之前我不想记起的一切？”
　　鹿梨看着有些受伤的白语，她是真的不想再和他纠缠下去，于是特地往他最在意的事情上说，她勾勾唇，语气冷漠又干脆地说： “说实话，如果知道你现在会来纠缠我，我当时就不会救你。”
　　说完，没有再看他的表情，直接转身从后门出去了。糟心事太多，她想直接去广播室等季礼一起回家。
　　白语被少女的话震得一时缓不过来。他想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不明白为什么她说他自私，不明白为什么她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他只明白，从她的话里，她讨厌他。
　　讨厌当初救下他，讨厌再次认识他，讨厌他对她的心意……
　　是啊，要是早知道现在这样，你当初为什么要救下我？白语现在的感觉，复杂难言，就像有个系了很久的心结，在今天不是被解开，而是被剪断了。就这样，干干净净，干脆利落的彻底剪断了。
　　鹿梨走出教室，顺着楼梯下去，在一楼的大厅看到了正准备上楼的季礼。
　　“季礼！我在这！”她笑着朝他挥手，然后欢快地朝他跑过去。
　　少年在站在楼梯下，把自己的姑娘接了个满怀。
　　“那我们走吧，吃饭去！”他笑着帮她拨好有些凌乱的发丝，自然地放下她。
　　“好！吃饭去！”
　　季礼之前偶然从刘洋嘴里听到一句话， “喜欢一个人就是要三餐四季，一起吃很多很多饭！”当时他不太理解为什么，现在看着自己身边笑得开怀的女孩，突然就理解了这句话。
　　原来口味相投，可以一起边聊天边吃饭是一件多么简单又幸福的事情。
　　在如此漫长的岁月里，经历无数个春夏秋冬，无数个日升月落，我何其有幸，都能有你相伴。
　　中午回到家里，鹿梨才真真切切睡了个好觉。果然睡饱了元气就恢复了，下午去到教室，不用在惦记困扰自己的事情，上课都感觉注意力集中了许多，理解起老师讲得内容都格外顺利。不知道白语是怎么想的，反正他下午没有再来找鹿梨，也没再怎么过来和李卓与他们说话，所以鹿梨也就不再管他，之后会发生什么都留给之后吧。现在就是多个防备，毕竟上一世白语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晚饭后他们照常去操场散步，高中时期的晚霞永远是最好看的，天尽头的云彩被染成粉红色，和内层的橘红色相互映衬着，让整片天空变得像童话里那样浪漫迷人。
　　鹿梨走在操场内侧，长长叹了口气， “这件事情总算告一段落了，再过两年，我们就真正自由了！”
　　季礼： “不，不是我们，是你。我比你早一年。”
　　鹿梨： “嗷，差点忘了，那到时候你记得先帮我探好路哦。”
　　季礼看着少女的侧脸，她唇角微微扬起，笑得很灿烂。他也勾起唇角，笑着说： “好啊，不过你已经决定到时候要选理科了吗？”
　　“嗯，决定了。虽然现在看来，物理和化学对我来说比政治那些难多了，但是……我有决心可以学好它！”鹿梨把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碎发往脑后顺了顺，转过头看着季礼： “毕竟，我想成为一个医生。”
　　“医生？很好啊，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季礼有些惊讶，随即笑起来，肯定着她的梦想， “我相信就凭鹿老板这个聪明的脑袋加上努力的劲头，B大医学系指日可待。”
　　“那你呢？你想学什么呢？”鹿梨一直没听季礼提起过他的梦想和未来，于是问道。
　　“我啊，其实我也不知道。”季礼深吸了口气，看着已经快消失的夕阳余晖，说道： “之前，我一直是以坐稳第一这个位置为目标。现在嘛，没那么执着了。其实从小开始，学习对我来说从来不是一件难事，很多事情对我来说就都挺简单的，所以……我也不太知道我之后想干什么。”
　　“那我换一个问法，你有没有想过理想中的生活，你想想看那是什么样子？”
　　“理想中的生活？”季礼思绪飘到很远，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笑着说道： “和你一起，带着薯条，两人一狗，三餐四季、日暮黄昏，不为碎银几两而发愁也不为没有时间而烦恼，自由自在，享受着每时每分。这大概就是我理想中的生活吧。”
　　鹿梨看着少年线条流畅的侧脸，也笑了起来， “你想的还真是美啊！适合做一个白日梦想家！”说完向前跑去，又突然转过身，对上那双形状漂亮的眼睛，双手扩成一个喇叭的形状，说道： “之前我就发现了，你还真是个——超！级！恋！爱！脑！”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跑掉，唇角却是扬起了一个漂亮的弧度。
　　季礼看着少女跑远的身影，心情很好的跟在她后面，慢慢走着。
　　有风拂过，吹起少年额前的碎发，露出他好看的眉眼，少年鼻梁高挺，笑容灿烂，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恋爱脑就恋爱脑吧，没办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