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宝珠》渡箬

4、第四回

　　第四回

　　“谢世子的狗可真威风啊！”
　　“你是瞎了不成，那凶神恶煞地分明是头雪狼！”
　　“赶紧散开，这东西可吃人呐！”

　　两侧的行人自动让开一条道路，目光却齐刷刷地看着那条被谢杳霭牵着的雪狼。
　　近八尺长的猛兽，浑身雪白雪白的厚毛，一双金黄的眼睛，凶煞无比，好像下一秒就要扑上去把人生吞活剥了，好在谢杳霭用链子将他拴住了。

　　顺着链子往后看便是雪狼的主人，他今日穿了件厚实的黑貂裘，脖颈处层层叠叠黑棕色的皮毛一路向下延展，矜贵非凡。

　　赵盛安一听谢杳霭真把他那头宝贝雪狼牵了出来，哪里还顾得上吃酒，只管跑出来，书童一路追赶着：“爷，您慢些！”

　　“乖乖，真漂亮！”赵盛安跑了一路，只看到那雪狼威风凛凛，更垂涎不已。
　　雪狼如炬的双眼盯着他，龇着牙显然对他全是敌意，赵盛安搓了搓手，终究不敢下手，且他心存怀疑：“骋怀兄，你当真舍得送我？”

　　“牵得住就是你的。”谢杳霭把链子递给他。

　　赵盛安盯着他的脸，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一听“牵得住就是他的”，这岂不是太简单？

　　“一头畜生，他还能牵不住？你且瞧着，自今日起它就是爷的宝贝了！”

　　赵盛安自信满满地一把接过链子，哪知道刚刚被他称为畜生的雪狼，撒了脚丫子就开始跑，赵盛安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就只能被雪狼拖着往前跑，起初还能跑得动，而后只能被它拽坐在地上拖着跑。

　　赵盛安明显感受到从屁//股上传来的寒意，气自己的大意，更气谢杳霭的阴险狡诈，就知道不能相信这厮！

　　赵盛安又气又极：“谢骋怀！！！你个黑心肝的！！！谢骋怀！！！”
　　还不忘高喊：“闪开！快闪开！！！”

　　渐渐地赵盛安的声音都听不见了，谢杳霭就站在原地等着，冬日里汴梁的百姓中除了商户忙碌些，其他人大多都在家里，有这么威风一头雪狼，还有谢杳霭这尊大佛在这里，便多得是百姓偷偷从门缝里探出来看戏的。

　　且今日他站的正离荣国公府的大门口很近，准确说打从他牵着雪狼经过荣国公府的时候，看门的小厮就已经进去通风报信了。

　　过了会果然便见荣国公府的小公爷贺琏穿着斗篷出来，看到谢杳霭的时候，他一脚便踹上看门小厮的胸口：“没眼力见的东西，谢世子一个人在门口等着也不将人请进来，冻坏了谢世子怎么好？谢世子可是太后娘娘的心头肉，便是你这条贱命死上百次也死不足惜！”

　　小厮连忙磕头讨饶：“是是是，小的就是贱命一条，两位爷可千万别置气。”

　　贺琏又看着谢杳霭，笑了笑：“杳霭兄，你可千万不要跟一个畜生计较啊。”
　　偏生他畜生二字读得有些重，生怕谢杳霭听不清。

　　谢杳霭正和他对视，贺琏话说出口就畅快了，但到底不能让场面他尴尬，所以他又继续：“我院里暖和得很，杳霭兄不如移步一叙？还是说杳霭兄莫不是在等谁？”

　　谢杳霭倒是不恼，他看向远处语气中有些轻慢：“不必了，本世子在等一个畜生。”
　　贺琏面色不太好看，在他家家门口说在等一个畜生？？

　　谢杳霭眼眸中漾开些笑意：“畜生来了。”
　　贺琏气急败坏：“谢杳霭，你什么意思？你骂谁呢？？？”

　　还没等回答，就听到赵盛安还在喊：“谢骋怀！！！”
　　贺琏甚至还没反应过来，突然就猛地冲出一头雪狼往他身上扑，直起的身子竟然比他还高，咧着一对尖牙，金黄的双眼简直就像魔咒。

　　贺琏吓得跌坐在地，那雪狼离他鼻子不过半寸的位置，猛然停下来，他甚至感觉到那雪狼迎面呼出的热气，贺琏额头上霎时间冷汗密布。

　　链子回到了谢杳霭的手上，他摸了摸雪狼的脑袋：“小雪乖，贺小公爷咬不得。”

　　雪狼乖乖地跑到谢杳霭的脚边，惊魂未定的贺琏和赵盛安都在大口大口地喘气。
　　谢杳霭好笑地看向贺琏：“畜生喜欢乱咬人，但还算听本世子的话，小公爷如果有乱咬人的畜生可得管好了。”

　　“谢杳霭！”贺琏狠狠瞪了他一眼，却不敢再多接话，满脸怒气地甩袖而去。

　　赵盛安最后是被书童小意扶着走的，屁//股又冷又痛得，麻得快要失去知觉。
　　“谢骋怀，你今天必须给我个解释！！！”
　　谢杳霭：“红袖楼天字第一号房，人已经给你安排好了。”

　　赵盛安趴着任由小意给他在屁//股上擦药，隔着屏风看到谢杳霭正在给他的宝贝雪狼喂生肉，眼瞧着自己摸不得的狼头，竟然还在蹭谢杳霭的手，他气得捶床。

　　小意不敢多说话，擦完药就赶紧出去了。

　　赵盛安再忍不住：“你是故意的！”
　　谢杳霭：“雪狼是你想要的，你也是自己上赶着送上门来得，且我也说了牵得住就是你的，怎么就是我故意了？”

　　赵盛安气得说不出话来，又想起贺琏同样气得说不出话的样子，笑出声：“贺琏那个杂碎，今日可算是解气了，往日里便是他总喜欢煽风点火。”

　　谢杳霭：“那说书人的事就跟他脱不了干系，他们荣国公府也是个墙头草，一味把水搅浑了，四处得好处。”
　　赵盛安恍然大悟：“所以他派了畜生咬你，你便要你的畜生咬他？你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小雪可是本世子的宝贝，你不是也很喜欢？”
　　“不不不，我可消受不起！”

　　谢杳霭懒得再听他喋喋不休，把早前安排的女子唤进来，他牵着雪狼就出去了。

　　第二日，汴梁的小报就刊登了一副画，几乎传遍家家户户，画上的内容是，一个男人被一头凶狠的雪狼吓倒在地，满脸皆是惧意，另一个男人则面色平静的拽住了链子，画的标题是《汴梁二爷争斗计（10）——爷为狼狂》

　　贺琏出去便被各路视线关照一遍，更有甚者当面问他：“贺小公爷，雪狼到底咬伤了您没有？”
　　气得他在家砸了几套瓷器。
　　没办法，谁叫汴梁繁华，汴梁人更喜欢读小报听话本，总之就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直到汴梁有了更大的轶事刊登在小报上，他才算消停。

　　******

　　沈琼珠看到这个风靡汴梁的小报的时候，已经是两日后了，皇城司的人可算是离开了，这只能意味着官家对父亲的惩治暂且告了一段落，且目前风声被遏制了，危机只能说暂且解除了。

　　沈琼珠拿着小报看，画风生动有趣，虽没有指明道姓，但一看那矜贵骄奢的气派便知是谢杳霭，而这一幕发生的场景就在荣国公府门口，这样一幕画作绝对没有一笔是多余的，所以很好推测另一人正是荣国公府的小公爷贺琏。

　　那画作上标注了个十，也就是说小报刊登谢杳霭和贺琏的事迹，还有前九次。

　　以前虽然也会关注小报，毕竟是汴梁人津津乐道的事情，但因为没见过谢杳霭，也没留心过，今日一旦关注些，便觉得原来已有这么多。

　　绥朝的活字印刷术将将普及，小报基本是先印制一少批，若是反响不错便会加印，基本上不会有多余的，完全也就是过期不候的存在。

　　溪云端了托盘进来：“姑娘，这是正院送来的新衣服，霜姨娘说叫您试试合不合身。”
　　沈琼珠抬头看了一眼，被折叠好的三件，从颜色上来说一件豆绿、一件丁香、还有一件湘妃色。
　　颜色倒都是极好的，她想了想：“检查一下有没有不对的地方，再收起来。”

　　溪云：“是，姑娘。”
　　她又眼尖地看见沈琼珠在看小报，就笑着问：“姑娘看完了小报可不可以赏给奴婢？奴婢觉得做小报的人甚是有趣，是以每一回奴婢都会收起来，一张小报五文钱呢！”

　　沈琼珠眼睛一亮：“你把从前的那些找过来让我瞧瞧，让流云过来整理衣服便好。”
　　溪云抱着她的宝贝匣子小跑过来。

　　厚厚一沓小报，现在是安和二十三年，溪云的小报是从三年前开始攒下的，小报版面不是很大，不过是一页书的大小，正反面大小，版面大概是一年多前开始变化的。

　　一年多以前的小报正面是新出的话本故事，反面是一些杂谈杂论，没什么意思；而一年后的则出现了很大的变化，第一面的上半部分刊登朝中政令和重要事项，下半部分则是重大案情并且下面附有百姓能申诉的地方，以及京兆尹、大理寺等的工作时间。

　　第二面的上半部分则是民间逸闻，画作或文字都可，谢杳霭和贺琏的事情正是记录在这部分；下半部分则是一些商户们的信息，比如有新戏、新话本、新菜色、甚至连红袖楼换了新花魁都有。

　　总体来说第一面更严肃些，第二面图文并茂更生活化更有趣一些。

　　难怪这一年官报几乎无人问津，都快要销声匿迹了，只是这小报经营的这样好，又是私人经营的，竟然没有招人眼红，只能说明背后之人不是轻易动的起的。

　　连谢杳霭和贺琏这样的人也敢编排，试问哪个百姓不想看一看？

　　小报不是每天都印制的，沈琼珠还发现要么是第一面有重要政令，要么是第二面有奇闻轶事，才会印制，所以这新版面的小报一年多总共也就三十多张。

　　谢杳霭和贺琏的“争斗记”几乎十天半个月一次，有“一怒冲冠为红颜”的，有“火烧荣国公府”的，有“千杯不醉”的，有“汴梁诗会”的……

　　十次只有一次谢杳霭落了下风，就是射箭的，画作里画到贺琏满脸骄傲地正中靶心，而谢杳霭的落在了地上，旁观人的笑脸更是栩栩如生。

　　沈琼珠拿着小报出神，回想起在樊楼，那日谢杳霭掷出的匕首，没有伤及说书人的性命，却教训般地在他脸上留下一条血痕。

　　究竟是技不如人，还是故意留他一命？

　　某渡：露脸飘过~~~锵锵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