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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回 ...

  •   《侯府宝珠》
      渡箬/作品
      2022.9.10

      第一回

      隆冬,雪簌簌地落了一夜,门外盛放的梅花树被压满了枝头,偶有雪白坠落,竟不知是梅是雪。

      “老太君,外头雪大着呢,天寒地冻地恐冻坏了侯爷。”徐妈妈推开门,便见那鹅毛大雪直往室内钻,寒气逼入只觉周身皆寒,

      她朝外看了一眼,那门外站着的正是忠勇侯沈之意,他虽长身直立,眉眼却低垂,辨不清神色,只瞧得那肩上和帽沿上都落了一层雪,想来站了也有一刻钟了。

      “孽障,险些断送全家性命,他若要站便站着。”头发花白的沈老太君捻着佛珠上了一炷香,一贯平缓的语气今日竟也沾染了些怒气。

      徐妈妈一时语塞,沈老太君最后还是松了口:“叫他进来罢。”

      徐妈妈赶紧打开门,替沈之意扫了扫肩上落得雪,后者脱了帽子进来,徐妈妈知趣地关上了门,将两侧的丫鬟都打发走了。

      “母亲,是儿子不孝,此番的确是行事鲁莽了些,可祖训在上,咱们沈家乃开国功臣,这才被赐忠勇侯府,荫庇子孙,如今朝局动荡,儿子若不直言进谏早立太子之事,如何面对列祖列宗?”沈之意掀起长袍,直挺挺跪在沈老太君面前,只是神色间却毫无悔意。

      沈老太君闭了闭眼,拨了拨佛珠:“官家也知你衷心,此番不过是禁足,你休要再提,如今官家虽年事已高,但龙体暂且康健,又怎忍得卧榻之侧他人酣睡?再者,若是今日官家定你想要谄媚新主、结党营私之罪,那便是赔上全家的祸事!”

      房中一时安静下来,沈之意不敢回话,沈老太君轻晃了晃茶:“坐下吧。”
      “又是你房里那个挑拨的?”

      沈之意屁股还没沾上,又立刻弹起来拱手一揖:“霜儿她一介女流,内宅之事尚做得主,此类政事儿子怎会与她多言。”

      “老身知晓这么些年你觉得对她有所亏欠,当初即便你娶了玉娘,洛含霜身为户部侍郎嫡次女,即便做妾都要嫁与你,对你的确是情深义重,而今玉娘香消玉殒多年,中馈之事她打理亦是多年,她起了扶正的心思老身自也是懂得,只是我朝尚无妾室扶正一说,除非有所成就,否则你如何开此先河?”

      沈之意惴惴不安地坐下喝了口茶:“母亲说得是。”

      沈老太君放下杯盏,用了点力道:“老身不管你心尖上的是谁,玉娘留下的三个孩子是我们侯府的嫡出,若是轻慢了他们,老身便是不掌事,也容不得糊涂账!”

      “霜儿一向宽厚……”
      沈老太君听多了他这番话,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你记下便是,老身眼瞎可心未瞎。”
      “儿子记下了。”
      沈老太君挥了挥手,便让沈之意下去了,徐妈妈这才进去。

      徐妈妈话到嘴边,想说又不说的,沈老太君看了眼自己的陪嫁丫鬟,终究是带了点笑意:“究竟是甚么事,竟还叫你这样为难?”

      “老太君可记得晋王家的小世子?”
      沈老太君面色一凝:“没来由地提他作甚?”
      “今日坊间有传言说晋王府要与忠勇侯府结亲一事……”

      沈老太君翻了个白眼,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这个孽根祸胎,甚么孽缘?!可怜老身的珠珠儿!”

      “只是暂且有些风声,老太君可千万舒心。”
      徐妈妈替沈老太君顺了口气,人这才缓过来。

      ******

      一个多时辰前,汴梁最大的酒肆樊楼,说书人正在台上侃侃而谈。

      台下坐着形形色色前来吃酒的人,男男女女,或锦衣华服或布衣素裙,偏生角落里有一人怪得很,

      头上一顶纱帽,看不清面孔,只瞧得出那轮廓约莫年纪不大,一身灰色的便装,配一双黑靴,单论这身行头,却看不出是男是女。

      店小二按着吩咐上了酒菜,便看到那执盏的手纤细修长,他识人数万便知是位女子,却不敢多看多问,能在樊楼吃酒的,都不是什么微末之辈。

      沈琼珠有段时日不在汴梁了,樊楼最是热闹,虽非富即贵但鱼龙混杂,也最能探听些虚虚实实的消息。

      说书人:“今日咱们要说的故事便是《九天玄女落红尘》,话说有位贵女早年曾养在穷乡僻壤之地,没想到却也是极其养人,快至及笄之年时才归家,竟出落得若九天玄女下凡,天人之姿葳蕤生光,进宫贺寿之际以《柘枝舞》一舞倾城,官家和圣人都亲口称赞,甚至亲赐下刻着宝珠二字的玉镯,可见贵重。然此女早已心有所属,却没想到此人竟是出了名的浪子!”

      底下人听得痴了,暗暗气恼:“哎呦,这可真真是孽缘!”
      “只盼得小娘子另觅良缘呐!”

      说书人:“偏生此人身居高位无法指摘,此女伤心欲绝,自此闭门不出,可谓是可泣可叹呐!九天玄女落红尘尚且如此,可怜这世间痴男怨女啊!”

      有人小声耳语:“诸位听着是不是有些耳熟,意有所指地,倒像是……沈家和那位?”
      “低声些,仔细你的舌头。”

      沈琼珠气得重重地放下酒盏,今日怕不是什么黄道吉日,她不过是想探探近日汴梁的风向,虽说汴梁民风一向开放,酒肆里的说书人除了说些精怪杂谈,也常说些不为人知的宫中趣事亦或者是英雄事迹,却没想到今日这主角竟是自己。

      那《拓枝舞》和宝珠镯说得除了自己并无旁人!
      若说无人授意,沈琼珠不信,只是说书的未曾指名道姓,她若是贸然出面,不就等于承认她与人私相授受私定终身了!真是险恶至极。

      她微蹙眉头,正考量此事的严重性,以及如何化解。

      却听得二楼雅座传来一阵笑声,旋即一个少年郎挑开那竹帘,沈琼珠认得正是司南伯嫡子赵盛安:“哈哈哈哈说书的,本公子听着倒真有意思,怎么听着你编排的人似曾相识呢?胆子真是忒大了。”

      樊楼有私密性极好的雅间,也有稍具私密性的雅座,赵盛安坐得就是雅座,四周只用竹帘隔开,不方便谈话,但方便听书的同时不叫人窥见真容。

      赵盛安话音刚落,却见他对面一把嵌玉的匕首如劲风擦过说书人的脸颊,直愣愣地插入他身后那面墙,说书人的面上立时一道血痕渗出些鲜血,接着便见二楼一只骨节明晰的手挑开竹帘,

      那人却是一身张扬的紫色锦袍,脖颈处一圈细密的圆毛,称得他肤白若玉,墨发以玉冠束拢,玉面若神祗,目光却沉若地狱,面上的笑容更有些阴鸷:
      “告诉本世子,你刚才的故事说得是谁?”

      樊楼的气氛立时剑拔弩张起来,场面变化得实在太快,客人们惊慌失措却不敢乱动。

      她抬眼看向二楼,这个自称世子且模样冠绝的全汴梁唯有一人,晋王世子谢杳霭。即便他对面的赵盛安也有一副好相貌,但在谢杳霭面前不过是瓦砾与珠玉争辉。
      谢杳霭实在太夺目。

      其实此人她此前从未见过,只知道名唤谢杳霭,其父晋王是官家的同母亲弟,按道理是极其亲厚的关系,官家却对他并不亲昵,只是有这层关系在,谁也不敢轻看了晋王府。

      晋王几乎不曾进宫,可这晋王世子却是常常进宫,太后疼爱孙儿,纵得性子更是无法无天。
      若说晋王年轻时是风姿绰约,军功赫赫,其子谢杳霭却被誉为汴梁纨绔之首,显然不是什么善茬。

      他这没有挑明的语气,显然是打算了结了此事,可见他也不如传闻那般不堪。

      沈琼珠放下一锭银子,准备先行离开,却见门口有几个布衣在徘徊,很显然已经被人控制住了,她只得重新坐好,看看谢杳霭葫芦里究竟卖地什么药。

      说书人腿一软立时跪下来,竟没想到今日这位祖宗也在樊楼听书,他往日都是只吃酒的。
      “世子饶命,小人……小人说得不过是话本。”
      “哦,敢问是谁的著作,也让本世子拜读一番?”
      说书人满头大汗,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来。

      “说不出来啊,好啊。”谢杳霭突然笑了,漫不经心的语气,沈琼珠听得却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
      “抓起来,一颗颗拔掉他的牙齿,摘了他的舌头,直到说出来为止。”

      周遭的人都噤若寒蝉,生怕自己再惹了这位祖宗不痛快,坊间自也再不敢高谈阔论此事。
      沈琼珠虽然觉得太残暴了些,但似乎眼下以暴制暴是最快捷且稳妥的方式。

      等到说书人被塞住嘴拖出去,谢杳霭又俯视楼下,状似无事发生道:“今日叨扰各位雅兴,樊楼今日的酒菜本世子请了。”

      一时间樊楼再次人声鼎沸。

      沈琼珠重新看向门口时人已经散了,大致是谢杳霭平日里放浪形骸惯了,这会竟然也没有慌忙逃窜的,沈琼珠微微一笑,今日无论如何都是承了他的情了。

      她还是把自己的银锭子留在桌上,然后走到柜台处——

      “掌柜的,帮我送一坛罗浮春给谢世子。”沈琼珠把一锭金子搁在台面上。

      罗浮春是樊楼最好的酒,她曾听过传言,谢杳霭极爱罗浮春,只是这酒极难酿制,且只有冬日才有,即便如此樊楼每年冬天也不会超过二十坛,是以谢杳霭试图全部以高价购走时,樊楼也只肯每年卖他一半。

      “谢世子说他请了,客官不必再付。”
      “这锭金子是给你的,不要提起我。”
      掌柜的把金子收好,不敢窥视面纱下的真容,只敢应一声:“是。”

      掌柜的亲自拿了一坛罗浮春送到谢杳霭在的雅座里去:“今日叫世子破费了,这是今日樊楼赠您的罗浮春。”

      掌柜的满头大汗,只敢紧紧抱着酒坛,完全不敢抬头看他。

      “谁赠的?”谢杳霭的声音有些喑哑,染着些酒意后的微醺。
      掌柜明白他只怕将一切都尽收眼里了。

      “是个女子,只说送一坛给您,这是她给小人的一锭金子,今日世子问起,小人绝不敢收。”
      谢杳霭半天不回话,掌柜的见惯风雨一时间也有些六神无主,连忙把酒放好,又颤颤巍巍地把金子搁在桌子上。

      赵盛安:“骋怀兄,是哪个小娘子竟然盘算到你头上了?有意思有意思!”

      谢杳霭屈起手指有意无意地微叩桌面,视线透过竹帘缝隙看到下方纤细的背影越走越远。
      赵盛安见他不答话,只闷闷地说:“喝酒喝酒。”

      谢杳霭直起身子,睨了一眼掌柜的:“把这坛樊楼赠的罗浮春送到晋王府。”
      “是。”

      掌柜的眼睛盯着那锭他没拿的金子,无声地看着紧随其后的赵盛安。
      “蠢货,叫你拿着,今日之事便烂在肚子里!”
      “是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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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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