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四月》朴槐

47、水晶球

　　谭四月愣愣地望着沈长风，沈长风扶着他往前走，手慢慢往前，顺势握住了谭四月的手，手指紧扣指缝，另一只手拿着谭四月收拾好的东西。

　　两人从谭婉秋身边经过的时候，连一个眼神都不曾分给她。

　　谭婉秋伸出手拽着沈长风的裤腿，露出哀求的神情，“你们两个不是一路人，沈长风你离他远点好不好。”

　　沈长风冷声道：“与你无关。”

　　谭婉秋仍是紧紧拽住，沈长风用力迈出腿，抽出裤腿。

　　谭婉秋泄力，倒在一边，她咬着牙，死死盯着两人离去的背影，满脸不甘。

　　两人越走越远，她的目光渐渐集中在两人相握的手上，她的脑中猛的响起一声惊雷。

　　他们的关系……

　　为什么会……牵手？

　　谭四月凭什么牵着沈长风的手？！

　　“贱人贱人贱人！！！”她愤怒地蹬腿，不停敲打着地板，看向门外的眼神仿佛要把谭四月吞了一样。

　　孙蕾回来的时候，沈长风和谭四月正好走出大门，擦肩走过的时候，孙蕾暗骂道:“不要脸的东西还回来干嘛！”

　　声音不大，沈长风闻言脚步一顿，谭四月皱了皱眉，微微使力，拉着他往前走，不想多做停留。

　　孙蕾还未走近大门，就看见谭婉秋跌坐在地上，她匆匆上前，将谭婉秋扶起，“婉秋，怎么回事？你怎么坐在地上？”

　　谭婉秋扑到孙蕾怀里大哭了起来，“妈，谭四月他……他……”

　　孙蕾一下子急了，“谭四月怎么你了？他打你了？”

　　谭婉秋闻言不作声，哭得更加响亮，孙蕾只当她默认，愤怒地冲出门去，可门外的两人早已坐车离开。

　　她又转回去捧起谭婉秋的脸，“他敢打你？！他打你哪儿？他和他旁边那个男生一起打你吗？你告诉我那个男生是谁，是不是你们学校的？你等着我要把这事闹到学校去！我要找他家长！”

　　谭婉秋抬起头，急忙解释道:“不是的，妈，那个男生没有欺负我，都……都是谭四月！”

　　孙蕾皱起眉，又看了看乱糟糟的客厅，“到底怎么了你说清楚啊！”

　　谭婉秋不说话，只是低着头哭。

　　哭得孙蕾有些不耐烦了，“哭哭哭，就知道哭，你说话啊！”

　　谭婉秋哭得更厉害了，肩膀不停耸动，孙蕾翻了个白眼，“你哭又有什么用，那个不要脸的现在都欺负到咱娘俩头上了，你能不能给我争气一点啊！”

　　车内。

　　“怎么样？好点了吗？”沈长风轻轻拍了拍谭四月的手背。

　　谭四月摇摇头，道:“我没事。”他看了一眼沈长风，淡淡地笑了一下。

　　沈长风微皱眉头，“她们以前就是这样对你的吗？”

　　谭四月低头，半晌，只道:“都过去了。”

　　沈长风眉头皱地更深，“事情过去了，但伤害还在啊，张口就骂，抬手就打，她们简直就是一群疯子！”

　　谭四月握住沈长风的手，“我真的没事，你放心，我不会永远活在过去。”

　　沈长风用另一只手覆上谭四月的头，“好，以后有我陪着你，我们一起往前走。”

　　谭四月睫毛微颤，低低地“嗯”了一声。

　　到家时，午饭已经做好了。

　　Vincent接过沈长风手里的东西，沈如意拉着谭四月到饭桌旁坐下。

　　不知是屋里的暖气开得足还是怎的，谭四月一进门便觉浑身温暖，寒气被温暖驱逐，消失得一干二净。

　　饭后，沈长风和Vincent留在厨房刷碗，谭四月到房间里把带来的东西简单收拾一下。

　　他把带来的纸笔和水杯在书桌上放好，无意间瞥见桌角处的一抹白色。

　　他将那个白色的物件拿起，好奇地打量着。

　　是个钥匙扣，做成了白色毛毛球的样子。

　　“咚咚咚”

　　谭四月听见敲门声，回过头去。

　　沈如意端着一盘水果走了进来，“小四月上午回去路上累不累，来，吃点水果。”

　　谭四月将手上的东西放下，有些不好意思，微笑道:“谢谢阿姨，不累的。”

　　沈如意拿过谭四月刚放下的毛毛球，问道:“你喜欢这个？”

　　谭四月轻轻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好奇拿来看一下，这是沈长风的吗？”

　　沈如意点头，“是他的，好早之前买的，买的时候我还有些意外，以前没见他买过这些，”沈如意一边摆弄着毛毛球，一边补充道:“不过，买了这个钥匙扣也没见他串过钥匙。”

　　“他喜欢这个？”

　　“嗯，买的时候他还说像蒲公英呢。”沈如意将东西放下。

　　谭四月闻言微微一愣，耳朵渐渐热了起来。

　　蒲……公英？

　　“小蒲公英？”

　　谭四月回过神来，发现沈长风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喊了一下谭四月。

　　沈如意不当“电灯泡”，指了指桌上的水果，“我切了水果，你们俩吃吧，我先走了。”说罢，离开房间。

　　谭四月翘起嘴角看着沈长风，沈长风不明所以，“怎么了？”

　　“没怎么。”谭四月笑得更加灿烂。

　　沈长风看他笑，也忍不住笑了，“你笑什么啊？”

　　谭四月拿起桌上的“蒲公英”，故意逗他，“原来这个是蒲公英啊。”

　　沈长风看到后脸一下子红了，“我妈怎么什么都跟你说啊。”

　　谭四月故意凑近，揪了一把沈长风的脸颊肉，“你这是害羞了吗？”

　　沈长风一把抓住谭四月的脑袋，用力揉他的头发，“你现在怎么学坏了啊！”

　　谭四月也揉沈长风的头发，“跟你学的！”

　　两人打闹了一会儿，就一同坐到桌前写作业。

　　沈长风写得很快，一直往后翻页。谭四月只零零星星写了几个字，五官皱成一团，头发被自己挠的像鸡窝一样。

　　沈长风靠近，“哪里不会？”

　　谭四月摊开双手，烦躁地说道:“都不会。”

　　沈长风微微挑眉，拿起笔耐心地给谭四月讲题。

　　沈长风离得很近，一开始谭四月还有些听不进去，等慢慢冷静下来，谭四月渐渐进入状态。

　　沈长风讲题很细致，一步一步地带着谭四月往后推，不懂的地方他还会耐心地多讲几遍。

　　阳光照进来，空气在缓缓地流动，房间里很安静，除了沈长风讲题的声音，偶尔还能听见谭四月“嗯”了几声，一切无形的事物都化成了“美好”二字。

　　在美好的氛围中，时间也似是不愿打扰其中人，流逝得格外温柔，让人难以察觉。

　　已经四点了。

　　“这个地方，听懂了吗？”

　　“嗯。”

　　讲完了最后一面题，沈长风合上书，将桌面收拾好，谭四月也伸了个懒腰，靠在椅背上，望着沈长风。

　　“沈老师讲的怎么这么好。”谭四月道。

　　沈长风将一摞书在桌子上摆好，笑道:“您满意就好。”

　　“相当满意。”

　　“满意的话，”沈长风回过头，玩笑道:“这边麻烦交一下补课费用。”

　　谭四月瞪大眼，作惊讶状，“男朋友也要交？”

　　沈长风狡黠地笑了，“男朋友的话，可以换种交法。”说完，他故意用手指点了点脸颊。

　　谭四月却被他逗得脸红，偏过头去，装作没看到。

　　沈长风扬起唇角，揉了揉谭四月的头发，“不逗你了，陪我出去逛逛。”

　　“这算是交补课费吗？”

　　“算算算。”沈长风无奈道。

　　出了门，外面还是有些冷，沈长风一把捞住谭四月的手，揣进自己的口袋里。

　　“我不冷。”谭四月把手往外抽。

　　沈长风用力握住，“我冷。”

　　谭四月拿他没办法，任由他揣着。

　　快到吃晚饭的时候，街上很热闹，有很多小摊，两人边吃边逛。

　　路边有个射气球的小摊，摆着一个漂亮的小水晶球，上面标着“一次性中二十个可得”。

　　一轮有二十发子弹，要全中才能得到。

　　一对小情侣站在前头。

　　女孩一手挽着男孩的手臂，一手指着水晶球撒着娇，“我想要那个，你帮我拿到，好不好嘛～”

　　男孩摸了摸女孩的头，“好，看我给你轻松拿下。”

　　射了大概五轮，都没能一次性中二十个，男孩对女孩说，“不要这个了，你想要我给你买一个其他的好不好？”

　　“可我就想要这个。”女孩瘪起嘴。

　　男孩索性问摊位老板，“那个水晶球，直接买要多少钱？你报个数。”

　　老板微笑道:“不卖，射中二十个气球就能得到。”

　　男孩皱起眉，“你这人真是不会做生意，怎么可能一次性能中二十个嘛。”

　　女孩仍旧想要。

　　“这破球有什么好看的，”他拉起女孩的手，“你乖一点好不好？”

　　“好吧。”

　　沈长风觉得好玩，也去试了一次，只中了十五个。

　　“看吧，我就说了不可能吧。”男孩指着沈长风，对女孩说道。

　　沈长风不服气，又试了一次，这回只中十二个。

　　谭四月在一旁看着他玩。

　　“你想不想玩？”沈长风回头问他。

　　谭四月双手插兜，摇了摇头。

　　沈长风走上前，学着女孩的样子，挽起谭四月的胳膊，指着水晶球，“我想要那个。”

　　谭四月点头，“嗯，你接着玩，我等你。”

　　沈长风撇了撇嘴角，“我中不了二十个，你帮我，”他摇了摇谭四月的手臂，“好～不～好～嘛～”

　　谭四月吓了一跳，猛地皱起眉，抽出手臂，“你这是干什么？”

　　沈长风见恶作剧成功，咧嘴笑了。

　　谭四月望着他，扬起一边眉毛，“真想要？”

　　沈长风闻言，点了点头。

　　谭四月在老板那里付钱，拿起枪。

　　“我试试。”

　　谭四月托起枪，认真瞄准，从第一个打起，第一排十个全中。

　　沈长风在一旁眼睛一亮，“可以啊。”

　　谭四月呼了口气，微微勾起唇角。

　　下一秒他正了正神色，接着瞄准，发射。

　　第二排，十个气球。

　　全中。

　　“我去，这么帅的吗？”沈长风一把冲上前来，拍了拍谭四月的肩膀。

　　那对情侣在一旁看完了全程，女孩见谭四月二十个全中，露出崇拜的神情，男生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切，运气好罢了。”

　　谭四月不理他，沈长风却不忍着。

　　他看了眼男孩，不屑地说道:“等你怎么时候有这个运气了再来评价别人吧。”

　　男生翻了个大白眼，气呼呼地拉着女孩转身离开。

　　老板把水晶球包装好送到谭四月的手里，不禁赞道:“我这个摊子摆这么久了，不是没人全中过，但你是第一个玩一次就全中的，真是厉害啊！”

　　谭四月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接过水晶球，腼腆地笑了笑。

　　谭四月把得来的水晶球递给沈长风，“给你。”

　　沈长风笑着接过，凑近谭四月的耳朵，小声说道:“我男朋友真厉害。”

　　沈长风吹出来的气弄的谭四月有点痒，他揉了揉耳朵，把手拿下来时，耳朵已经红了一大片，绯红还扩散到脸颊。

　　沈长风揶揄道:“耳朵红成这样，被我说得不好意思了？”

　　谭四月不承认，“我自己用手揉的。”

　　沈长风笑他，“嘴硬。”说罢，迫不及待地打开包装，他拿到谭四月面前，问道:“好不好看？”

　　“好看。”谭四月应道。

　　沈长风牵起谭四月的手，“行，家里应该做好了饭，咱们回家吧。”

　　“嗯。”

　　路上谭四月打开手机发现沈长风发了个朋友圈，他发的是水晶球的照片，配文是“最漂亮的水晶球”。

　　谭四月笑骂道:“臭显摆。”

　　沈长风得意道:“我男朋友就是厉害，我显摆怎么了？”

　　回到家里，果然已经做好了饭。

　　沈如意道:“小四月，怎么样？玩得开心吗？”

　　没等谭四月回答，沈长风将水晶球拿到沈如意面前晃，“我的水晶球漂亮吧？”

　　沈如意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你。”

　　沈长风不管沈如意，又接着输出，“你怎么知道是谭四月给我的？”

　　沈如意颇为无语，“我问你了吗。”

　　沈长风做了个鬼脸，尾巴快翘到天上去了，又跑到Vincent和外公那里显摆。

　　谭四月尴尬地抽了抽嘴角。

　　早知道就不给他了。

　　沈如意无奈道:“真是个显摆精。”

　　沈长风对这个水晶球爱不释手，吃饭的时候也一直揣在手中，没完没了地给家人讲他是怎么得到的，谭四月脸都快埋到饭里了。

　　晚上睡觉时，沈长风还特意将水晶球放到床头。

　　夜里，水晶球发出幽幽的微光，勾勒出沈长风的睡颜，他浅浅勾着嘴角。

　　暗夜里生出微光，微光填埋少年人的心房。

　　一夜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