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师》柴苓术草

11、承

　　瘴气不可避免的对陛下的身体造成了损伤。
　　早年征战的暗伤全然涌上来，还朝不过数日，身体就已经迅速的衰败下来。
　　殷宿回到帝都，在他的妥协之下，殷鄞彻底掌管了前朝。
　　倘若陛下还清醒，也不知道他可会后悔为了让殷鄞踏入朝堂牵制众臣，而留下的暗示——龙子凤孙，只要是他的血脉，皆可逐鹿帝位。
　　长成的儿子们被他驯服成了辅臣与闲王，未长成的儿子们被殷鄞控制在手中，唯一的变数殷宿，却早已投诚于殷鄞。
　　殷鄞坐在龙榻旁的浅廊，像是担忧父亲身体健康的女儿，只是她面容不见哀色。
　　“陛下，不知您见过后宫的女人的生活吗？”
　　“他们期盼着您的一夜恩宠，他们疯疯癫癫，陛下就是他们的天，我从小就看着她们成痴的面容。”
　　“我的母亲也不例外，她也有才华，她也有智慧，可她在这深宫之中把自己雕刻成了陛下喜欢的模样，就再也找不回自己了。”
　　“然后，她开始衰亡，也直到那个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变化，可是她也清楚，这深宫之中没有陛下的宠爱是无法生存的，所以母亲欣然赴死，她情愿用性命为我铸就坦途。”
　　“我与长兄一样，都是靠着母亲得到了陛下的青睐，可是他辜负了皇后，我没有。”
　　“陛下，如今疆域广阔，外敌被隔绝于长城之北，陛下作为开国之君，也应当从大永的国祚之上退下。”
　　“陛下，蓬莱只是个骗局，一个只有您什么都得不到的骗局。”
　　殷鄞看着床上生机迅速消退的老人，这短短不到十年的光阴，一个意气风发的中年男人，到如今缠绵病榻的老人。
　　这其中并不缺少她的手笔，甚至可以说是她一手推动的。
　　这个男人对她来说并不能称得上是父亲，但作为一个帝王，他有雄心，也肯礼贤下士，他博采众家之长，也会一步一步的将自己的雄韬践行于脚下。
　　不论他们之间博弈的手段如何，是他给了她一个可以坐拥天下的机会，尽管付出了极大地代价。
　　所以，殷鄞心中的万千情绪，只是化成了一缕长长的叹息，“陛下，终究是我继承了您的雄心，也是我有能力让帝国强大。”
　　“承华不会想如何让帝国万世千秋，承华向您承诺，帝国从承华手中交予下一个继承者时定然比今日承华从您手中接过的帝国强盛数倍。”
　　床上的老人已经很难开口说话，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全身都是痛苦，可他还是艰难地说道，“朕非属意汝，然，帝国幸得吾儿承华。”
　　老人浑浊的双眼阖上，殷鄞静静地看着他，很久都不曾有所反应。
　　“你已行至中途。”承音在她身后，出言提醒道。
　　殷鄞抬起头来，目光失焦，“且停片刻。”
　　出去之后，帝国的权柄便要正式交于她的手上，想到这里，她却并无什么大权在握的喜悦，为天下执牛耳者，她心中有所惶恐。
　　最后，她缓缓起身，正了正衣冠，缓步向殿外踏去。
　　承音落后一步，虚影跟着她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