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犹可追》魏栀

73、第73章 我的

　　还有两个节目就到她了，于雪和几个女生过来催她去后台做准备。
　　陆澄子背着小提琴出了会堂，她们要从一个小门进入后台。外面的雨已经停了，陆澄子在那十来秒的罅隙里匆匆环视，还是没看到她期待的身影，心里有点失落。
　　后台那里已经有十几个接下来要表演舞蹈的男生女生，以及好多个穿着常服的学生，都在做上台前的准备，环境哄闹。
　　于雪不停给她做心理安慰，诸如不要紧张，正常发挥，这个节目肯定全场最佳云云。
　　“我不紧张，”陆澄子说，“放心吧。”
　　“外套脱下来吧，我帮你拿着。”段淼淼说。
　　陆澄子连忙摇头，缩了缩身子：“冷。”
　　“不急，还有一个节目呢。”于雪说，“要上去的时候再脱吧，现在确实冷。”
　　外面响起一片欢呼和掌声，主持人报幕的声音通过麦克风充斥在会堂里，那十几个要表演舞蹈的人陆续上台，后台顿时空了一半。
　　陆澄子把琴盒打开检查了一下小提琴，细致地往琴弓上抹松香，心里在想林星野究竟到了没有。
　　又说喜欢看我拉小提琴，结果人都没来——她不高兴地想着。
　　我准备的可是超好听的曲子。
　　我今天超好看。
　　错过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台上的舞蹈跳了一半，陆澄子感到兜里的手机轻微的震动，林星野发了消息过来。
　　—好好演奏，我在台下看着你
　　陆澄子的心情瞬间变得阳光明媚，低头笑了起来。
　　—嗯！
　　震天的音乐戛然而止，外头再一次响起掌声和欢呼，几个女生着急忙慌地催她脱外套。
　　“在西方，小提琴是浪漫抒情的象征，作为乐器皇后，它可以赋予音乐最充沛的感情……”主持人声情并茂地报幕。
　　“快快快脱掉脱掉……”
　　剥了一件大衣，还有一件薄针织开衫，完了还要脱一件小马甲，解衬衫扣子，段淼淼惊叹道：“你是有多冷啊。”
　　陆澄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真的怕冷。”
　　深秋季节，大晚上还下雨，她没穿棉袄已经很给老天爷面子了。
　　外衣全剥光了，只剩下一条黑色的吊带礼裙，单薄得冷风稍微吹一下她就会冻死，但她的心是热的。
　　外面响起期待的欢呼和掌声，陆澄子深呼吸，几个女生兴奋地叫她加油，等她迈向舞台后，全跑下去看节目全景。
　　陆澄子看着台下数不清的观众，一想到林星野也在下面，心情就非常愉快，愉快到想大声笑出来。
　　可她的表情控制得很好，头脑也很冷静，在聚光灯下仔细听着音乐，踩点运弓，清亮饱满的弦乐飘荡在整个会堂里。原曲伴奏背后的鼓点很清晰，这让乐曲的节奏感很强，跟伴奏的各种乐器合在一起，不会让小提琴听起来索然无味，受人冷眼。
　　陆澄子上过很多不同的舞台，经验相当丰富。她神态从容，专注地拉琴，只想表现得尽善尽美，让林星野看见，让这一刻永远在他心底闪烁。
　　这首歌最近很热门，唱的是回不去的青春，怀恋的是逝去的亲情友情和爱情，只有经历过沧桑的人才能得到共鸣。台下很多人都会唱，然而大部分爱的是旋律和歌词结合的曼妙，听着她的琴声能自动脑补出歌词，已经有人跟着唱了起来。
　　林星野在台下，在陆澄子看不到的地方，目光灼灼地凝望着她，听着这曲子最终的舞台效果，心里的想法非常单一。
　　你永远无法估量，陆澄子究竟有多出色。
　　这是他骄傲的明珠。
　　到了第二段副歌，曲子陡然变调，伴奏里的小提琴和弦让音乐层次变得更加丰富，音符在琴弓和琴弦的摩擦中快速流窜着，莫名有点燃，热爱这首曲子的人露出惊艳的表情和低呼。
　　高潮结束，曲子进入尾声，最后的一个小节刚拉完，伴奏还有五秒才结束，会堂里已经掀起了迫不及待赠与她的掌声跟喝彩，夹杂着疯狂的喊话。
　　“啊啊啊啊啊——！！”
　　“女神！！”
　　“再来一首！！！”
　　“陆澄子我爱你！！！”一个女生大声喊，这一句如巨石投海，掀起了一波尖叫和表白。
　　陆澄子微笑鞠躬。
　　下台后，好几个女生激动地簇拥过来，说曲子有多么多么好听，她在台上有多么多么美，表现得多么多么棒云云，陆澄子谦和地笑着，冷不防连打了两个喷嚏。
　　“哎呀！”于雪东看西看，“淼淼这家伙跑哪儿去了，你的衣服都在她那儿呢！”
　　陆澄子搓了搓胳膊，声音冻得有些哆嗦，她急着要找林星野：“没关系，先出去吧，这儿人太多了。”
　　“快走走走走……”
　　陆澄子好不容易挤了出来，刚踏到门口，就看到林星野在外面，含笑看着她。
　　“茜茜。”
　　陆澄子非常惊喜，仿佛不经意间抬头看到夜空中划过一颗流星，整个下午持续低迷的开心值顿时猖獗飙升。
　　她快步走下那几个台阶，跑到林星野面前：“你怎么在这儿？”
　　“我在等你出来。”林星野说，看到她冷到发青的胳膊，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裹在她身上。
　　衣服留有余温，陆澄子渐渐回暖，她在这件外套里缩成一团，狠狠地打了个寒颤，问他：“你什么时候到的？”
　　“你前面那个舞蹈跳到一半的时候。”林星野说，“老天爷可能听到我骂他了，没多久雨就变小了。”
　　陆澄子双眼亮晶晶的：“那你看到我的表演了吗？”
　　“看到了，”林星野赞赏地说，“特别精彩，茜茜真棒。”
　　陆澄子满足地笑了起来，所有的期盼都没有被遗憾吞噬，她觉得开心极了。
　　还有两个节目晚会就结束了，两人没有回到他们班的观看区域，去了个隐秘的角落拥抱亲昵。
　　陆澄子就想要他抱着，不仅是因为冷，更是因为想他，这股黏糊劲儿不知道为什么，今晚特别强烈，明明只是分开了几个小时，却好像许多年没见，舍不得离开他一分一秒。
　　林星野中午洗澡留下的沐浴露的味道还没散，和他身上惯常的气味融合，丝丝萦绕在他的衣服里，头发也还留存着浓郁的草本木质香气。陆澄子闻着这些馨香，觉得很安心，仿佛终于回到主人怀里的小宠物，使劲儿讨宠。
　　“我好想你。”她撒着娇，从他这里拼命找补，寻求安慰。
　　林星野心软极了：“我也想你。”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陆澄子说。
　　“谁说我不来，”林星野抱着她，涓涓暖意渗入她心里，“你在这儿，我肯定会来。”
　　“可我等了你好久，”陆澄子塌着眉，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我一个人坐着好无聊，一点儿都不开心。”
　　“我错了。”林星野低头碰了碰她的鼻尖儿，“我应该在你打电话的时候就起床。”
　　“后悔了吧？”
　　“非常后悔。”
　　陆澄子快乐地笑了起来。
　　她的笑脸在妆容的衬托下，比以往更加动人，脸上的每一处五官、每一寸肌肤都在吸引着他。
　　连头发丝都是完美的。
　　林星野看得心软发热，舍不得移开视线，愈加后悔没有早点过来，那样的话他就可以早点见到她这副迷倒众生的模样。
　　看到那条动态的时候，他简直要嫉妒死现场的人了。什么宽宏大量，全都滚去外太空吧，他就是小心眼儿，不想和别人分享陆澄子一丝一毫的美好。
　　林星野紧紧抱着她，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心中的不爽和酸味，找回他身为男朋友独有的权利。
　　但是还不够。
　　人性都是贪婪的，得了一瓢，就想要一缸。
　　这样不太好，但是他不想忍。
　　“走吗？”林星野说。
　　“回家？”
　　“对，”林星野似乎有些急切，“回家，现在就走，反正也快结束了。”
　　陆澄子从他眼里看到了渴慕，那一瞬间，她终于明白了自己今晚为什么如此想粘着他。
　　一样的。
　　林星野现在想要的，和她想要的，都是一样的。
　　从她想俘获他魂魄的那一刻开始，在她迫切地想见到他的那些时间里，这种念头就已经开始隐秘地疯长，早就结了果，成为她汲汲的渴望，而她现在才察觉。
　　“可我的外套还在淼淼那里，”陆澄子说，“还有小提琴，于雪拿着呢。”
　　来看晚会的学生们陆陆续续地离开，陆澄子已经把裙子换掉，穿回了来时的长裤和短袖，尽管还是觉得冷，但已经没有那么不可忍受。她和林星野在厚德楼下没等多久，于雪和段淼淼就把东西拿来了。
　　陆澄子把外套还给林星野，把自己的衣服穿上，琴盒往肩上一挎：“走吧。”
　　林星野叹气：“走吧。”
　　陆澄子失笑：“你怎么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林星野能高兴吗？明明已经快饿死了，却还要等人齐了才能吃饭，他何止是不高兴，更是恼怒和郁闷。
　　“我等到花儿都谢了，”他说，“学校的人都快走完了。”
　　陆澄子看着校道上不丰不杀的人流，实在难以赞同：“你这目测的能力好像不太行啊。”
　　“只要我们还在学校，就是走完了。”林星野说。
　　陆澄子：“……”
　　“所以我们要比他们快。”林星野眨眨眼，牵起她的手。
　　“什……！”陆澄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拉着往外跑。
　　刚才下过雨，路面很湿，两人踏着水花奔跑，给走得迟三中的学生留下两个蓬勃欢畅的背影，给街上的路灯留下两道牵着手的长长的影子，给耳边呼啸的风留下欢快的笑声，心中激荡的快意和炽烈，揉碎了，渗入潮湿的空气里，连脚下溅起的水花都充满了兴奋。
　　陆澄子从未见过他这副雀跃开怀的模样，跟小孩儿似的，浑身洋溢着纯粹的少年稚气，热情明快，意气风发。
　　她那样看着，感到无与伦比的愉悦。
　　林星野拉着她拐进那条青砖小巷，这里夜间暗，路灯与路灯之间隔了好长的距离。
　　陆澄子来过这里，林星野还在这跟李良打了一架。那件事每想起来，心里都会充满感激和后怕，这两种情绪在她和林星野交往以后，非常合时宜地变成了催化剂，每一天都在提醒她，要多喜欢他一点，要对他好一点，再喜欢他一点，再对他好一点，让他开心快乐，把他过去里里外外的伤痛都从身体里挤掉。
　　陆澄子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走这条路，刚想问，就被禁锢在墙壁和他的胸膛之间。
　　那盏灯离得不远不近，昏黄的光线从斜上方照下来，彼此的面容影影绰绰，陆澄子清楚地看见他眼里闪动着的愉快的光芒。
　　她迎着他的目光，快活地笑着：“你要干什么？”
　　“我要我的奖励。”林星野从她的秀眉寸寸往下扫视，漂亮的眸子盯着她的红唇，眼底充满了灼热和渴望，“你说过的，决赛结束会有奖励。”
　　“现在？”
　　“就现在。”
　　陆澄子想逗逗他，以此报复他给予的难捱的寂寞和等待：“可这是在外面诶。”
　　“我等不及回去了，”林星野撑着墙缓缓逼近，胸膛臂膀与周身的气息构成了无形的压迫感，脸上的笑容充满了势在必得，“我现在就要。”
　　对陆澄子而言，林星野就是有这样的一种魔力，只要一靠近，她就忍不住想腻在他怀里，没有拒绝的半点地位。
　　连玩笑都不想开，不想再耽误一分一秒和他亲昵的时间。
　　但是公主要矜持。
　　她摸了摸他的脸，低声道：“自己拿。”
　　林星野猝然低头，揽着她的腰热烈地亲吻。
　　所有的焦灼都在这一刻得到释放，铺天盖地的满足在他胸腔里震荡。
　　从看到别人发的那张照片起，他就想这样做了，只有这样才能宣示他对陆澄子的占有，这颗珍珠是他的，谁也不准觊觎。可是时间不对，地点也不对，因等待而产生的焦躁在疯狂地折磨他。
　　陆澄子的理智一直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它知道他们在干什么，但是一点也不想管，每次和林星野接吻，理智都会被她抛弃，它已经懒得奋起挣扎了。
　　她垫着脚，环住林星野的脖子，为她的冠军献上迟来的嘉奖。
　　——以吻狂欢，猛烈炙热。
　　排山倒海的喜悦、兴奋和甜蜜席卷而来，再湿冷的天气也无法冷却这种火热，周围滴答的水声，汽车的鸣笛声，都变得模糊而渺远，只听得到他们热吻和呼吸的声音。
　　风很凉，吻很烫，连空气都变得很缠绵。
　　分开时，两人都喘得厉害。
　　林星野看着她水雾迷蒙的眼，恨不得把这个女孩儿揉进骨血里，恨不得把她藏起来，只有他一个人能看见。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对眼前这个人的感情已经强盛到了极点，“喜欢”已经不足以表达了。
　　“我爱你。”他呢喃着，温柔地说，“茜茜，我爱你。”
　　陆澄子简直要溺死在他这样的神色里，她一点也不惧这份横冲直撞而来的爱意，觉得自己勇敢极了，因为她也有旗鼓相当的情意。
　　她抬起手指缓缓擦拭他唇边粘上的口红，拇指蛊惑地停留在他的唇上摩挲，似乎在引诱着什么：“再说一次。”
　　林星野连她的手也不想放过，握住偏头快速亲了一下那只皓腕，目光却没有离开她的脸半寸，灼热而坚定：“我爱你。”
　　他的气息，他的怀抱，他的眉眼，他沙哑柔和的嗓音，他的一切。
　　都是她的。
　　陆澄子笑了起来。她笑得那样好看，犹如晨光中盛开的白山茶，温柔而甜蜜，漆黑的眸子闪着水润的光亮，还有丝丝缕缕的得意，林星野的灵魂都被她摄走，视线挪一下都能让他窒息。
　　他微眯着眼，鼻尖在她白嫩的脸上危险而焦躁地巡查，如同一只确认领地归属权的狼，一路嗅到她圈着choker的白皙脖颈，轻轻吻了吻那只戴着珍珠耳钉的耳垂，嗓音低沉：“那你呢？”
　　“我也爱你。”陆澄子回应着，怕自己声音暗哑表达不好，一字一句，清晰柔缓，“我也爱你，林星野。”
　　——我的。
　　林星野终于满意了。
　　两人对视着，都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澄澈的爱意，被血液里的冲动怂恿着，再一次吻到一起。
　　——细碎深刻，缓慢绵长。
　　他们都拥有着自己的心上人，没有什么比这更让他们高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