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犹可追》魏栀

72、第72章 野心

　　三中场地不够，无法在三天内让所有年级都比完，所以高一年级和高二的第三第四组是去隔壁职校的场地比的。星期五这天，三个年级的决赛都在校内进行，学校为了燃起气氛建设校园精神文明，把人集中在体育馆，一个年级一个年级地打。
　　全年级都过来看八班和九班的决赛，低年级的也来凑热闹，尤其是仰慕林星野名声已久的小学妹。许多老师也在看，贺立跟八班的人待在一起为他们加油鼓劲。场外沸反盈天，八班和九班的喊声最响亮，其他班的人也为自己看好的班级加油。
　　他们是老对手，平时也没少一起练球，对彼此都很了解。
　　九班的马超然和罗斌是校队的，弹跳和速度都很好，他们班能进决赛，靠的也是配合跟战术，且队员们的身高和体力都比较均衡，实力不容小觑。
　　两个强队相争，谁也不肯相让，开场僵持不下，第一节快结束的时候，八班终于进了一个球，打破了零比零的尴尬状态。
　　观众们霎时掀起欢呼声，八班激动地喊着他们班的口号，九班也不甘示弱，加油鼓劲的声音吼得比八班还要大，九班的队员跟打了鸡血似的穷追猛打，也进了一球，再次把比分拉平。
　　一来一往，场上的气氛愈加紧张，在对方进球之后，八班立刻回防，王焕拿到球就传给此刻无人防守的林星野，八班一看他拿到球就兴奋。
　　“三分！三分！……”
　　林星野不负众望，快速运球，赶在马超然贴过来之前投了一个三分球，场外爆发出一阵欢呼尖叫。
　　九班不甘落后，罗斌在队友掩护下连进两个球，比分反超，比赛瞬间燃了起来，郭宇和卜槐配合打了个快攻，紧紧咬住九班的得分。
　　上半场结束的时候大家都气喘吁吁，两个班的后援连忙过来递水递毛巾。
　　“哥，现在怎么办？”郭宇抹着汗问，“九班好像比去年更难缠了。”
　　“按照计划放开了打就行，不要束手束脚。”林星野喘着气，“体力一定不能比他们弱，谁要坚持不住了就换人，你觉得他们难缠，保不准他们也觉得我们难缠，不要灰心。”
　　他大汗淋漓，小黄鸭有点小，擦起来不够干脆，但他就是不用班级买的毛巾。
　　忽然就很想看看陆澄子的脸。自从过完生日以后，他对陆澄子的感情越来越浓烈，也越来越黏糊，总是喜欢孩子气地跟她亲昵和撒娇，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能见到她。
　　可是他找了一圈也没看见茜茜的身影。休息时间结束，下半场开始的时候，林星野还有点不甘心，然而很快就全身心进入状态，他知道，陆澄子肯定在看他比赛。
　　就算中途离开，还有她给的幸运加持。
　　……以及林正松的。
　　林星野不太相信陆澄子昨晚做了那样的一个梦，说不定是编出来给他心理安慰的，他接受的是唯物主义思想教育——根据物质决定意识的理论，她又没见过林正松，没有任何关于林正松的记忆和印象，怎么可能会梦到他，除非这世上真的有妖鬼仙神。
　　但他现在想信奉一次唯心主义，想要相信自己每年在墓碑前的心声，林正松都听得见。
　　林星野从来没有过这么强烈的念头，一定要赢下这场比赛，要林正松承认自己没有他曾想的那样差劲。
　　他的心滚烫起来，血液奔腾着流向四肢百骸，当再一次突破防守，篮球和篮网碰撞的那瞬间，林星野发出一声轻快的欢呼，响遍28×15的塑胶篮球场。
　　场外的观众跟着欢呼，喊着口号助威。
　　“好球！”贺立激动地喊，“稳住，放轻松打！八班八班，势不可当——”
　　班上的学生全都跟着他喊：“八班八班，势不可当！”
　　九班毫不示弱，也在吼：“九班九班，勇夺桂冠——”
　　九班回防极快，马超然和罗斌联手打快攻，追回两分。
　　林星野步履生风，郭宇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甚至还感觉到他心情有点愉快。
　　场上的节奏愈加紧凑，九班以一分之差领先，随着时间的流逝，观众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郭宇卯足了劲儿赢得两分。九班立刻回防，把球带回前场，却在半途被林星野抄截，并迅速传给了没人防守的卜槐。
　　卜槐和篮板距离有点远，他赶在对方攻过来之前上篮，却被马超然及时盖了帽，王焕反应极快，接力得分，观众再一次欢呼。
　　比赛还有三分钟的时候，八班叫了暂停，郭宇一边抹汗一边说：“卧槽，老子从来没有打过这么刺激的球！”
　　“现在是我们领先，待会儿他们肯定拼命投篮，要严防罗斌和蔡文杰。”林星野一边喘气一边快速说道，“王义骁休息，石磊跑得快，待会儿你上对付马超然，还有三分钟，保持这样的状态我们就能赢。”
　　“好！”
　　再次回到场上，八班严防死守，只要坚持三分钟保持这样的比分差距，他们就赢了。
　　九班同样做出了战术调整，换了个攻守很好的人上来，掩护罗斌投了一个三分球，比分立即追平，而林星野此刻的状态达到巅峰，马上回敬了一个三分，场内外瞬间沸腾起来。
　　“八班八班，势不可当——！”
　　“九班九班，勇夺桂冠——！”
　　马超然拿到了球，八班的队员全部盯紧了他，这位速度极快的大前锋艰难摆脱了石磊，他想投三分球追平比分，好来个加时赛，可人却没有在三分线外，只能退而求其次，果断把球抛进篮框。
　　所有人都看着他这一投。
　　篮球在框上转了两圈，准确地掉进框里，成功追回两分，与此同时，比赛结束——
　　一声哨响，胜负已分。
　　场内外爆发出一阵狂吼。
　　“啊啊啊啊啊——！！”
　　“赢了赢了啊啊啊！！”
　　“八班八班，势不可当！八班八班，劈风斩浪！”
　　“……”
　　一连打了三天比赛，林星野终于可以放松下来，疲惫极了。八班原想中午的时候去庆祝，然而大家都累了，且有一部分人要准备今晚的晚会，便决定周末再一起庆祝。
　　下午没高三什么事儿，他们可以休息半天，六点半集中学校会堂看晚会。
　　陆澄子和林星野一起回家，一路上都在夸他厉害，夸他三分球投得准，夸他身手矫健，打球的时候整个人都在发光，林星野含笑听着。
　　他要回去吃个饭，然后洗个澡，一觉睡到下午六点再起床去学校。
　　“你是不是要提前过去？”林星野问。
　　“是啊，”陆澄子说，“四点半就得过去了，要化妆什么的。”
　　“谁来化妆？”
　　“于雪请了外面的化妆师。”陆澄子笑了笑，“咱们班为了这次活动可是下了血本儿了。”
　　“正常，毕竟是高中最后一次了，反正咱们班有钱。”林星野说，“下午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就行。”陆澄子说，“你打球这么累，在家好好休息吧，时间差不多了再过来，你去那么早也没什么事儿。”
　　林星野确实累得很，他估计连五点半起床都很困难，更别提四点半就起来。
　　“那你有事儿就给我打电话。”他说。
　　陆澄子笑着问：“你起得来接电话吗？”
　　“你的话，还是能起得来的。”林星野说。
　　两人到了11楼，陆澄子跟他一起出了电梯，然后再从楼梯上去，这多此一举的背后，其实是想跟男朋友多待一会儿。
　　林星野浑身疲软，眼皮也有些重，看起来一躺下就能睡着，进去之前却还不忘对陆澄子讨个宠：“抱一下。”
　　陆澄子失笑，上前搂住了他，像抚摸汉堡那样抚摸他的背脊，林星野舒服得眯起了眼睛。
　　“辛苦你了。”陆澄子侧过脸亲了亲他的脸颊，满脸骄傲和疼爱。
　　他们班的小品是古装，于雪早早就为演员们租好了服装，原本打算给陆澄子也租一套礼服，但陆澄子这些年比赛的礼服攒了一箱子，打算从中挑一件就好，于是没有要，顺便给班上省了一笔经费。
　　她有私心，怕租来的礼服不够漂亮，穿上不好看。
　　她要做全场最美的那一个，美到能夺走林星野的魂魄，此后在他心中无人可替。
　　大约女孩子，都有这样的雄心壮志。
　　陆澄子闭着眼睛，任由化妆师在她脸上涂涂抹抹画画，那边换好衣服化好妆的人疯狂甩袖子，嘻嘻哈哈地打闹，她充耳不闻。
　　口红涂完，化妆师说：“抿一下。”
　　陆澄子抿了抿唇，艳丽的红色均匀地分布在她的嘴唇上。她肤白，不需要上太多粉底，最重要的是把她五官的特点体现出来。陆澄子眼型很好看，那两道野生眉衬得她的眉眼灵动清丽，修眉刀稍微修一修就好，眼睛这块化得特别仔细，整个妆不浓，但是很精致。
　　等所有人都准备得差不多，眼看时间就要到了，于雪拍拍手：“来来来，大家都过来一起拍一张，记录一下我们的表演天团！”
　　一帮人闹哄哄地聚在讲台上拍了一张合照，陆澄子心情很好，和大家笑得很开心。
　　快六点的时候，学校会堂已经坐满了人，台上有人在测试灯光和音响设备，音响的尖啸和学生们说话吵闹的声音混在一起，非常嘈杂。但是这样的环境却不让人讨厌，越是热闹，大家就越激动，越是期待这场晚会，空气中翻涌着不可言喻的兴奋。
　　八班的表演天团走到他们班的区域坐下，早就坐好的同学们立即欢呼吹哨，哇声一片，一帮人又开始疯狂甩袖子，引得其他班侧目。
　　陆澄子扫了一圈，没看到林星野。
　　怎么还没来？
　　他们班在运动会上表现优异，篮球赛又夺得决赛冠军，如今又有两个节目准备上台，最佳班集体非他们班莫属，大家都高兴疯了，一个个激动得要命，恨不得蹿到天上去开花。
　　他们在兴奋地拍照，陆澄子低头给林星野发了一条消息。
　　—还没醒？
　　等了几分钟他都没有回复，陆澄子把手机揣回兜里看着大家拍照，笑容很浅。
　　主持人已经在台上开场致辞了，陆澄子又看了一眼手机，林星野还是没有回复。她按捺不住，出去给他打电话，响了好几声他才接。
　　“茜茜……”那头的声音含含糊糊的，一听就是没睡醒的样子。
　　陆澄子听到他的声音，烦郁的心情一扫而空，笑着说：“还没起床吗？”
　　“困。”林星野有气无力地咕哝，混着窸窸窣窣的声响，大概是在翻身抻腰。
　　陆澄子想象着他慵懒赖床的样子，心中发软，恨不得就在床边rua他：“晚会已经开始了宝贝儿。”
　　林星野听着那道温软宠溺的声音，顿时更不想起床了，只想揣着这声“宝贝儿”藏在温暖舒服的被窝里做梦。
　　“你的节目是第几个？”他问。
　　“倒数第三个。”陆澄子说。
　　“那我再睡二十分钟好了。”
　　“其他节目不看了？”
　　“我只想看你的节目。”林星野说。
　　陆澄子失笑：“这么累啊？”
　　林星野哼唧着：“你没打球是体会不到这种感觉的。”
　　“那你睡吧，”陆澄子柔声说，“定个闹钟，不要迟到了。”
　　“嗯……”
　　台上的节目有歌唱，有舞蹈，有小品，还有人在说相声，这些节目都是经过大浪淘沙之后保留下来的，非常精彩。
　　海选的时候人很多，各班入选的节目其实早就传开了，只是不知道具体表现如何，周围的人在兴奋地讨论着接下来会有什么什么节目。
　　不过陆澄子没注意听。
　　她静静地看着表演，分心想着林星野什么时候来。
　　八班的小品排在中间，穿好演出服的同学已经上去候场了，部分没有表演任务的同学也跟着去凑热闹，他们班的位置顿时空了十几个，周围安静了不少。
　　陆澄子没看过他们排练，仅从服装和他们打闹的台词中隐约猜到一些内容，据说是根据“烽火戏诸侯”的典故改编而来，完全没料到会如此搞笑，十来分钟的小品金句频出，逗得台下不停大笑。陆澄子专心看着他们班的小品，跟着大家一起笑，在演员们鞠躬的时候热烈鼓掌。
　　喧笑过后，心情又迅速回归平静。
　　林星野还是没来。
　　她觉得班长演得很好，袖子甩得有模有样，扮演褒姒的王艺馨语气活灵活现，要是林星野在的话，她就可以把这些观感说给他听。
　　而林星野更关注的可能是剧情的改编。
　　真可惜。
　　节目一个接一个地演完，陆澄子忽然开始担心，该不会她上台的时候，林星野还没来吧？
　　那她打扮得这么仔细给谁看啊。
　　陆澄子莫名沮丧起来。
　　林星野在公交站台等这遭瘟的雨停，手机接连响了几声，陆澄子发了几条消息过来。
　　—你来了没有？
　　—再不出现我就生气了
　　—你马上就要失去我了
　　—哼!!?(╬?д?)?
　　林星野想象她炸毛发火的样子——明明五官线条柔和，却要做出凶狠的表情，明明声线温柔，却要装作怒气冲冲。
　　顿时忍俊不禁。
　　他拍了一张雨水的照片发过去。
　　—[图片]
　　—这雨简直就是个混蛋王八蛋
　　陆澄子很快就回复了。
　　—你没带伞？
　　—半路上下的，没有伞
　　—那你先避一下吧，不要淋湿了
　　—到你了吗？
　　—还有六个节目
　　—我会在你上去之前赶到
　　—真的？
　　—真的，我一定会去看你表演，说到做到
　　—我好想你啊
　　—乖
　　退出聊天后，林星野靠在公交站台的广告板上，无聊地划拉着手机。他的空间被晚会刷屏，无非是节目的抓拍，穿着演出服的男生女生的自拍，文案总结出来也就那么几个主题。
　　开心。记录。酷帅。精彩。啊啊啊啊。
　　再往下拉，终于看到一条吸引力满分的动态，文案不同于上面千篇一律的感慨，配图也不是构图和角度均惨不忍睹的抓拍，而是陆澄子端坐在椅子上，安静看晚会的画面。
　　她编了一个公主编发，明显看得出化了妆，裹着一件看不清具体颜色的大衣，脖颈上的黑色choker衬得她清冷华贵。照片光线有些暗，角度一看就是从侧面偷拍的，舞台那头映射过来的灯光打在脸上，将她寡淡的神情照得特别清楚，完完全全就是高冷女神的模样。
　　谁能想到，这样一位高冷的女神，几分钟前正在跟她的男朋友撒娇。
　　【公主也在看演出[流泪][流泪][流泪]】
　　评论区的男男女女都在垂涎她的美貌。
　　“……”林星野静静地看着这张照片，愈发觉得这雨是个实打实的混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