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犹可追》魏栀

142、以后

　　郭宇和李欣妍还有事，吃完饭就和他们道别了。时间还早，又逢国庆佳节，陆澄子颇有心情地在商场里闲逛。
　　他们一起逛街的机会很少，以前忙着上学和异地恋，现在又都忙着工作，哪有什么时间一起逛街购物。林星野非常珍惜这样的机会，卖手表的柜姐头一次见到这么心甘情愿陪女友逛街的男人。
　　陆澄子再次对柜姐的推荐摇了摇头，瞥见林星野手腕上的机械表，忽然灵光一闪，问道：“请问有情侣款的吗？”
　　“有的！”柜姐没一会儿就找出了一对情侣表，热情地介绍它的特点和设计。
　　“你觉得怎么样？”陆澄子问林星野。
　　“挺好的。”林星野说，“不过我记得这一款好像有蓝色的表盘？”
　　“是的先生。”柜姐说着又找出了同款的宝蓝色表盘款放到他们跟前对比，陆澄子还没尝试过宝蓝表盘的手表，当即觉得眼前一亮，满意地说：“就它了。”
　　林星野拿出银行卡往柜姐那边一推：“结账吧。”
　　两人换上了情侣手表，连牵手都多了几分亲昵。陆澄子心情好，拉着他挑选了很多东西——高跟鞋、护肤品、化妆品、情侣睡衣、限量版包包，还给林星野选了男士香水和领带。
　　林星野低头看着她系领带的样子，恍惚有一种老夫老妻的感觉，心口非常烫。
　　或许她没有生气，林星野想。
　　她只是吃不下那么多而已，她的脾胃还没有调理好。
　　陆澄子打好领结，又整理了一下衣领，满意地端详道：“这条好看。”
　　林星野对她是绝对盲从，陆澄子说好看，那就买下吧。
　　这是陆澄子为他选的第一条领带，他很开心，心中的忐忑尽数被喜悦淹没。
　　两人把逛了两个小时的战利品放进车里，回去之前林星野去了一趟药店买调理脾胃的药丸，结账前忽然看到架子上的某样东西，鬼使神差地拿了一盒。
　　等他回过神来，店员已经将小票一同装进塑料袋里了。
　　“……”林星野看了一眼停在路边的车，心虚地拎着袋子缓缓走过去。
　　陆澄子正在车上打电话，听得出对方是女的，和她倾诉生活的烦恼，陆澄子安慰了很久才挂电话。
　　林星野做贼似的把袋子扔到后座，随口问：“谁的电话？”
　　“杜悦。”陆澄子说，“我大学舍友，你应该不记得了。”
　　林星野确实不记得，但是名字很耳熟，随口问：“她怎么了？好像听到她哭了。”
　　陆澄子轻描淡写：“夫妻吵架了，在闹离婚，但是又碍于孩子不忍心离。”
　　林星野哦了一声，没有追问，他也不喜欢八卦别人，心里在想怎样把那盒东西毁尸灭迹。
　　或者是用掉。
　　“……”林星野发动车子，缓缓汇入车流。
　　关于性，他的体验只有和陆澄子过去那荒唐的五天五夜，没人知道这对他意味着什么，不仅是□□的满足，更是精神的抚慰。陆澄子的包容让他无比安心，哪怕所有人都抛弃他，依然有陆澄子陪他流浪，陪他疯狂，奋不顾身地爱他，让他觉得他的生活还没那么糟。
　　过去的陆澄子对他千依百顺，而现在他需要等到她不再有顾虑的时候，她对亲密关系似乎很……抗拒。
　　林星野喉结一滚，在前面的红绿灯路口停下，转头看着身旁的陆澄子，她正在查看别人的留言。
　　“茜茜。”
　　“嗯？”
　　“你想过以后吗？”林星野问。
　　“没有。”
　　“如果让你现在想呢？”
　　“……”陆澄子的注意力从手机抽离了几许，随后摇头，“我不想考虑那么多，过一天是一天吧。”
　　“怎么会是过一天算一天？”林星野不甘心地问，“难道你对我俩的将来没有一点想法吗？”
　　“没有。”陆澄子看向窗外，“我觉得我们现在就挺好的。”
　　林星野显然没想到她是这样的回答。从他重新见到她的那一天开始，这些年因无欲无求而死去的心动感觉每一天都在疯长，他对他们的将来充满了无数期待和憧憬，也想过很多东西，包括——
　　“难道你没有想过婚姻吗？”
　　“……”陆澄子看着外面不说话，焦距变短看到自己映在玻璃上的脸，表情逐渐冷漠下来。她不想看到自己这副表情，按了按钮打开窗。
　　林星野察觉到她情绪不对，担心说多错多，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小心翼翼地问：“你还想去哪里玩儿吗？”
　　陆澄子趴着窗看外面，没吭声。
　　“没有的话我们就回去吧。”林星野说。
　　车子即将通过下一个路口，陆澄子忽然说：“左拐。”
　　林星野一愣：“那不是回家的路。”
　　“我想回我家。”陆澄子说。
　　“为什么？”林星野心里不安，“住我家不好吗？”
　　陆澄子加重语气重复道：“我想回我家。”
　　林星野靠边停下，紧张地问：“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陆澄子过了很久才说：“我没想过婚姻，如果你计划要结婚的话，你找别人去吧。”
　　林星野如遭雷劈，还没反应过来陆澄子就下了车，他想都没想就追上去。
　　“茜茜！”他拉住陆澄子的胳膊，“什么意思？”
　　陆澄子拂掉他的手，说：“字面上的意思，你的理解能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
　　林星野不想跟她打太极：“如果你不想，我不会逼你，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我没生气，”陆澄子说，“我只是想告诉你，如果你在我这儿得不到想要的，你随时可以走，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你在说什么？”林星野震惊地看着她，“我什么时候说要走了？”
　　“那不是迟早的吗！”陆澄子隐忍的怒气终于爆发了，“林总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连说不的机会都没有！”
　　林星野明白了，这是在跟他算分手的旧账。
　　“对不起，但我……”
　　陆澄子怒目瞪他：“你说你不想耽误我，为了不让我死缠烂打还让郭宇昧着良心跟我撒谎，你真是个天才！你知不知道我把负心汉这个标签往你身上贴了整整八年？你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我是忽略了你的感受，但我当时只是想让你专心忙学习，没想过别的。”林星野竭力解释，“那四年短暂又宝贵，我不想你日夜都在为我操心，你往我身上贴什么标签都没关系，只要你能把自己的路走好，拿到你该得的成就，我怎么样都无所谓。”
　　“你多伟大啊。”陆澄子冷笑，“那我现在告诉你，没有你我会过得更好，以后你都不要再来找我了。”
　　“我不。”林星野固执地说，“我知道你说的都是气话，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分手就别想了，我是不会走的。”
　　陆澄子气得扭开了脸，他就是仗着她舍不得打舍不得骂才敢说这种话，混账东西。
　　她曾真的以为林星野刚和她分手就无缝接轨了下一任，也曾怀疑过这份感情的真假——他根本没有那么爱她，为了这么个薄情人肝肠寸断寤寐思服根本不值得。
　　可自己就是这么没出息，一颗心碎成渣了，粘缝合好之后还是爱他。
　　“茜茜……”林星野小心地看着她。
　　陆澄子深吸了一口气，打算在深陷泥潭之前抽身而退，眼神是林星野从未见过的冷漠：“我没想过结婚那么长远的事情，我对以后根本不抱任何期待。等分公司的事情忙完，你要回去就回去吧，我没有那么伟大的情操再跟你谈一场异地恋，也不想像个神经病一样在见不到你的日子里疑神疑鬼，所以我们都不要再浪费时间了，到此为止吧。”
　　林星野被那句“到此为止”弄得心慌意乱，认真地说：“我从不觉得和你在一起是浪费时间，不管你有没有想过结婚，我……”
　　“我想过！”陆澄子打断他，委屈地擦了一把眼泪，“八年前我就想过，结果你不要我了，现在我一点也不想结婚，你也不要再提了！”
　　林星野顿时什么也不想争辩了，只顾着紧紧抱住她，一味地道歉。
　　“我讨厌你，”陆澄子哭着说，“我讨厌你，林星野。”
　　“是是，我最讨厌。”林星野也红了眼睛，“对不起，茜茜，对不起。”
　　陆澄子最后还是回了自己的家，当年被分手积攒下来的怨愤变得波涛汹涌，不管林星野怎么道歉央求，她都坚持分开静一静。
　　申沪相当繁华，尤其国庆长假期间，城市里越来越多的人进入不夜状态。林星野回来后就闷在家里打沙袋，汗水湿透了发根和背心。
　　他终于知道陆澄子为什么对他不冷不热了，她不是抗拒亲密关系，而是对他没有信心，对他们的以后也没有信心，他居然愚蠢地以为她只是还不适应八年后的变化，还没找回当初在一起的感觉。
　　他们分开了很多年，她的习惯会变，她的喜好会变，甚至喜欢的人也会换，这一切他都无法控制，当初放手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自己已经失去了在陆澄子心目中绝对的地位，如今她还愿意和他在一起，他就应该谢天谢地了。
　　陆澄子有过期许，也承受过期许破灭后的痛苦，林星野恨不得穿回八年前，一拳打死那个把承诺抛之脑后的自己。
　　沙发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林星野精神一振，连忙咬着魔术贴把手套摘下来，结果是林凝打来的电话。
　　“明天就是国庆节了，你回燕城吗？”林凝问。
　　“不了，”林星野失望地说，“我有事儿。”
　　林凝知道他工作忙，也不勉强，只问：“你一个人过？”
　　“不是一个人，”林星野说，“我有伴儿。”
　　“谁啊？”林凝的语气明显兴奋了起来，“女的吗？几岁了？叫什么名字？”
　　林星野头疼地说：“您能不能别整天……”
　　“不能！”林凝打断他，“你要是二十四五岁还好说，可你都快三十了，还不结婚！你怎么对得起你爸妈，怎么对得起林家的列祖列宗！”
　　“林星塬对得起就行了。”林星野敷衍地说，“老林家又不是要绝后了，您操那么多心干什么？”
　　林凝气歪了鼻子：“嘿——”
　　“我还要加班，挂了。”林星野心情烦闷，戴上手套继续打沙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