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第106章 南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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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澄子到燕城的时候已经中午了，下了车自己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就带着林星野的通知书去医院，家也没回，想尽快把这份喜悦送过去。
双人病房里很安静，另一张病床上的阿姨没在，邓敏敏正坐在床头翻看一本时尚杂志。
林星野不在，应该是回家去了。
陆澄子不太好意思独自面对邓敏敏，正打算趁她没发现的时候悄悄离开，等林星野来的时候再和他一起进去，可是邓敏敏一下就看到她了，笑眯眯地和她打招呼。
“嗨！”
陆澄子害羞地笑了笑，进来问候。
“阿姨感觉好点了吗？”
“刀口还是疼，不过已经好多了。”邓敏敏让她坐，挣扎着要给她倒水，陆澄子连忙接过：“我来我来。”
她倒了两杯，邓敏敏笑着接下她递过来的水，抿了一口：“你是来找林星野的吗？”
“我来给他送录取通知书，顺便探望您。”陆澄子说。
邓敏敏眼睛瞬间变得非常亮：“他的通知书到了？”
“是啊，”陆澄子从包里拿出林星野的EMS快件，“E大的录取通知书，还不知道长什么样呢。”
邓敏敏拿过手机给林星野打电话，开门见山地问：“你还有多久才能过来？”
“半个小时，”林星野说，“怎么了？”
“茜茜把你的通知书拿过来了，我能拆吗？”邓敏敏问。
“拆吧。”林星野说。
邓敏敏兴高采烈地把快件打开，小心翼翼地扯出拿一沓不算厚的纸，仔细而珍重地浏览上面的内容，仿佛在端详林星野刚出生的时候静静躺在保温箱里的模样，表情欣慰而感动。
曾经惹是生非，令她和林正松失望头疼的小混蛋，经过艰苦卓绝的奋斗，终是步入了正途。
多不容易啊。
邓敏敏眼里闪着少许泪花，脸上的笑容温柔慈祥，看着陆澄子：“谢谢你，茜茜，他能考上这个学校，最应该感谢的就是你。”
“最应该感谢的应该是他自己，这都是他努力的结果。”陆澄子说，“要是他不愿意学，怎么样都没用的。”
“可关键是，他愿意学的原因在于你呀。”邓敏敏笑着说。
“……”陆澄子脸一红，不自然地揩了揩鼻子，尽管她知道邓敏敏已经发现了她和林星野之间的关系，可真正挑明的时候，还是觉得有点难为情。
“别害羞啦，我都知道了。”邓敏敏说，“能和你一起走，这是他的荣幸，我也乐见其成，不用不好意思。”
陆澄子抿唇笑着。
“我没想到他能考出这样的成绩。”邓敏敏感慨地说，“他初中的时候就没好好学，基础非常差，好在他一直坚持学画，我就想，如果以后走美术这条路，会不会相对来说轻松一点，胜算更大，可是关键时候他却不愿意学了，当时真是把我气得半死。”
“但是他最终还是没让您失望。”陆澄子说。
“是啊，那时候他还对我怀疑他自毁前程非常不满，跟我争了很久。”邓敏敏笑了笑，语气里有些骄傲，“他从小到大都喜欢自己做决定，不准我和他爸爸干涉，连碰乱了他物品摆放的位置都会生气，我就看着他不停地试误，不停地吸取教训和经验，就像看着刚学步的孩子，虽然希望他得到成长，但始终害怕他跌倒受伤。”
陆澄子静静地听着，对16岁以前的林星野充满了好奇和珍贵。
“以前他在燕城读过几年，从幼儿园到小学四年级，表现一直都挺好的，后来他爸爸工作调动，就跟着转回了阆城。你也知道，阆城的学习风气不太好，他受到一些不好的人影响，五年级之后就开始走下坡路，越长大越叛逆，到了初中的时候，简直就是坏学生的典型，抽烟喝酒打架飙车，没有他干不出来的事儿，我们都对他非常绝望，觉得他这辈子也就那样了。”
回忆起往事，邓敏敏依然能感受到当时的无奈、气愤，以及恨铁不成钢。
“一直到他爸爸走了之后，他才慢慢开始学好，但这些年我总是忙于工作，对他有所疏忽，连备考也无法陪在他身边，心里一直有愧，他肯努力学习，我就已经很满足了，我没想到他能考上重点。”邓敏敏感激地说，“所以，谢谢你陪伴他度过那段艰难劳累的时光。”
“您不用说谢谢，在这个过程中，他也陪伴着我。”陆澄子笑着说，“以后他会变得越来越好，您放心。”
*
林星野捏着两张不同的录取通知书，心情复杂。
他看着用蝇头小楷写的“陆澄子”三个字。名字本身没有意义，但如果它被赋予了某一个人，就代表着这个人和世界的联系。陆澄子的名字对别人而言，这只是一个名字，对他而言，却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是他最热烈的感情的归属。
今后这份感情只能通过电话传递给她了。
“你什么时候开学？”林星野问。
“3号。”陆澄子看着入学须知上的日期，“比你早五天。”
还有一个月，时间不长也不短，可一想到一个月后就要和陆澄子分开，林星野心中就很难受。
“到时候我送你去学校。”他说。
“你送？”陆澄子惊讶地看着他，“你不用照顾阿姨跟元宝吗？”
“她下周出院，不出意外的话，一个月后就恢复得七七八八了。”林星野说，“而且她本来就不喜欢被人当成老佛爷一样伺候，巴不得我走。”
陆澄子自然想，但是始终顾虑邓敏敏的身体，没把话说死：“那到时候再看吧，如果勉强的话，我自己去也可以，没关系的。”
“我说送就一定会送，”林星野语气坚持，“这件事儿儿就这么定了。”
陆澄子笑了笑，握住了他的手。
“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她问，“我想去E大转转。”
“那可能得等下周，”林星野想了想，他最近很忙，脸色看起来有些憔悴，“林星塬的小学报名开始了，我得帮他弄一下手续。”
“你要给他报哪个学校？”
“我妈的意思是报片区内的，录取几率大，和家只隔了一条街。”林星野说，“等他再长大一点儿，就可以自己上学，不用人接送了。”
“手续麻烦吗？”陆澄子有些担心，怕他吃不消。
“还行，主要是准备资料，什么出生证房产证之类的。”林星野说，“就是周期长了点了儿，可能会一直延续到月底吧。”
“如果没时间咱就不去了。”陆澄子心疼地抱了抱他，舍不得他再额外花费精力陪她儿女情长，“E大就在那儿，以后有的是时间去看，你先忙要紧的事儿。”
“要去的，”林星野闭上眼睛闻她的气味，这是他为数不多的放松，“我一定会陪你做这件事儿。”
陆澄子抱紧他，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她赶在饭点之前回家陪姥爷吃饭，进屋时发现玄关多了一双球鞋，一看就是男生穿的。
陆澄子有些奇怪是谁来了，进去一看，竟是陆南之回来了。
他消瘦了些，黑眼圈有些重，头发也似乎有一段时间没打理过，发型都看不出来了，陆澄子上次见到他的时候明明还是个颜如冠玉的大帅哥。
不过精神头倒是挺好，也许是见到姥爷心情好。
姥爷很久没有见过他了，拉着他一直聊，陆南之把老人哄得乐呵呵的，陆澄子进来的时候，爷孙俩正聊着Z大的话题，姥爷有个学生还是Z大某个大学的副教授。
“叫吴春华，教心理学。”姥爷说，“她还有一门通识课，叫恋爱心理学，挺有意思的。”
“这个我知道，这门儿课最抢手了。”陆南之说，“我也很想上吴教授的课，但是每次都抢不过别人，系统一开，还没登进去名额就满了，想扒窗户旁听都占不到地儿。”
姥爷哈哈大笑：“这么夸张的吗哈哈哈哈……”
“大学的通识课可有意思了。”陆南之也笑，看向陆澄子，“你也可以提前问问学姐都有哪些通识课，早点做好准备，免得抢不到课。”
“知道了。”陆澄子觉得有趣，早就听闻大学的通识课五花八门，听他这么一说，倒是有些期待起来。
“快，”姥爷说，“把你的录取通知书拿出来看看。”
陆澄子把通知书拿出来，祖孙三人一起看，客厅里老人的欢笑不断。
陈姐做了四菜一汤，都是兄妹两人爱吃的，陆南之许久没吃过家里的饭菜，将那道清蒸鲈鱼扫荡一光。
“我妈是不是去香港了？”他一边吃一边问。
“是啊，”姥爷说，“她和彦博休年假，带依依和超睿去那边玩儿，过几天回来，俩孩子现在也放暑假了，出去转一下见见世面也好。”
“您怎么不去？”陆澄子问，“您不是老念叨着想去香港转转吗？”
“他们一家子去旅游，我凑什么热闹？”姥爷摆摆手，“我一把老骨头，不想跟着他们晃悠，禁不住。”
吃完饭，趁天还微微亮着，兄妹俩去院子里除草翻土，姥爷准备在这里种一棵玉兰树。
汉堡见着大哥，兴奋地在旁边蹦蹦跳跳，咬他们铲下来的杂草。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陆澄子问他，陆南之回来这件事一点预兆都没有。
“回来办点儿手续，顺便探望姥爷。”陆南之说，“后天就走了。”
“什么手续？”
“参军的手续。”
“参军？”陆澄子吃惊地看着他，“我没听错吧？”
“嗯。”陆南之应了一声，额前的发梢因为翻土而变得有些凌乱。
“为什么？”陆澄子无法理解他的决定，“怎么会突然想要参军？”
他一个前途无量的天才，眼看马上就要开启平步青云之路，爬上无数人都达不到的高度，这个时候去参军？疯了吗？
“小时候就有过这个想法，我觉得当兵挺酷的。”陆南之说，“也跟将来的职业规划有关。”
陆澄子更奇怪了：“什么样的规划，需要当兵来完成？”
“现在还只是一个不成熟的想法，我也没办法确切地跟你解释，以后再说吧。”
“那你的课程怎么办？”
“我提前修完了。”陆南之直起腰抹了一把汗，“学分儿已经够了，论文也差不多写完了，只不过还是慢了一步，没能赶在今年申请提前毕业，只能回来的时候再申请了。”
陆澄子：“……你活着就是为了打击别人的吧？”
“打击到你了吗？”陆南之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会以我为荣呢。”
“姥爷知道你要参军的事儿吗？”陆澄子问。
“不知道，”陆南之说，“晚点儿我再跟他讲。”
“那爸妈呢？”陆澄子看着他，“你能忍得住好几年不见贺岚？”
陆南之的手有一瞬间的脱力，抿唇看向旁边绣球花的花枝，眼里的情绪非常复杂，像深海中的浪，一波一波，不见踪影。
“我和贺岚已经分了。”他说，“爸妈那边没说，不过走访的时候他们会知道的。”
陆澄子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分的，可是看他这副哀痛隐忍的模样，也不敢多问，连挽留的勇气都不够：“一定要走吗？”
“入伍通知下来就走，大概在九月中旬。”陆南之说，“到时候你来送送我吧。”
陆澄子不知道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说的这句“送送”，为了贺岚和父母闹得分崩离析，到最后走的时候只叫她来“送送”。
两人沉默了许久，气氛有点压抑，连空气中的花香都淡了，汉堡蹲在旁边，吐着舌头静静看着他们。
“你是不是交了个男朋友？”陆南之把话题转开，之前点开她账号信息的时候就发现了异常。
陆澄子点头。
“真的假的？”陆南之轻笑，“什么时候的事儿？”
“去年。”陆澄子说。
“阆城那边的人？”
“嗯。”陆澄子怕他对阆城的人有偏见，又补充道，“他很好，对我也很好。”
“是吗，”陆南之弯腰继续翻土，“他考到哪儿了？”
“E大。”怎么那么像家长盘问女婿的信息，陆澄子心想。
“照片给我看看？”
“你要干什么？”
“认一下人。”陆南之啧了一声，“我又不会吃了他，回来的时候我估计连你都不太能认出来，担心什么？”
“……”陆澄子把林星野的照片调出来给他看，仿佛带着男朋友见家长，这种感觉既怪异又新鲜。
“挺好的，起码长相跟你很般配。”陆南之看完把手机还给她，一边干活一边和她聊专业的事，给了很多过来人的建议。
一直到天黑下来，兄妹俩才把这项工作做完，姥爷的新闻联播也看完了。
陆南之洗完澡就去了书房，姥爷正在完善他的小文章，戴着老花镜拿钢笔在纸上专心写着。
他走到老人旁边，附身看了一眼纸上的内容，然后笑了笑：“这年头写文章都用电脑了，您怎么还写在纸上？”
“电脑看得眼睛疼，打字不快。”姥爷说。
“可是手写也慢啊。”
“我喜欢，”姥爷说，“我是个传统的老头儿。”
陆南之一笑：“我跟您说件事儿？”
“我都知道啦。”姥爷乐呵呵地说，“一人当兵，全家光荣，想去就去吧。”
“您都不意思意思拦一下吗？”陆南之说，“这么舍得我去吃苦？”
“‘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姥爷说，“好男儿志在四方，报效祖国不怕苦。”
作者有话说
第106章 第106章 南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