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5、夏有凉风冬有雪 ...
-
等大脑放空一切情绪,我面无表情地回到东殿,皇后一见我问:“你刚才去哪儿了,怎么突然间没了踪影。”
经过一番休息,身体已重新蓄满能量,我精神抖擞地道:“刚刚宫里有事,我回去了一趟,容贵人怎么样了?”
“孩子一直不出来,只怕危险。”皇后急得直摇头。
“娘娘放心,容贵人和孩子不会有事的。”
“你要是身子不舒服,还是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和娴妃。”
“不碍事,我再等等。”
找了个地方坐下,我忍着偶尔的不适静候消息。
一炷香后,佑礼火急赶来,高声地问:“怎么样了?”
皇后回道:“孩子还没出来。”
佑礼扫视屋内,见到我皱起眉道:“你在这里做什么,快回去吧。”
“我再等等容贵人的情况,等会儿回去。”
“这里太吵,我先送你回去。”
佑礼扶起我往外去,站起时,我一个眩晕倒在他怀里,他即刻紧张地问:“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不容我回答,他抱起我往西殿去,被放到床榻后,我在他耳边提醒:“叫徐太医。”
佑礼明白我的顾忌,回头吩咐:“去叫徐太医来。”
徐太医到了后对我又行问诊,当着皇后的面喜道:“恭喜皇上,贵妃娘娘这是有喜了。”
佑礼瞬即眉头紧锁,回眸与我对视,深邃的眼眸里尽是心疼和懊悔。
与我二人的气氛全然不同,皇后欣喜地祝贺:“恭喜皇上,恭喜贵妃。”
“娘娘上午还在提呢,这会儿就把孩子给盼来了。”我抬起头强装笑脸。
“可不是吗,太后娘娘知道了肯定高兴得不得了。”朝向佑礼,皇后福身笑道,“皇上,妾身先去慈宁宫向太后娘娘传达喜讯。”
皇后走后,佑礼一直没说话,直到我无意咳了一声,才内疚地垂着头说:“怎么会这样。”
我往前一挪抱住他弯下的后背,宽他的心道:“这不是正好吗,我还想再有个女儿呢。”
英气的眉眼间难掩悔恨,佑礼反抱住我,愧悔无地地道:“檀溦,又是我害了你。”
“这是好事,不存在害不害,我都不怕,你怕什么。”我轻抚他的后背。
“不用问徐太医,我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片晌后,他忐忑不定地问,“咱们是不是没有九年时间了?”
不忍见他责备自己,我柔声安慰:“谁说的,你别把情况想的这么糟。”
又把我抱回怀里,他诚惶诚恐地道:“这一次由你自己作主,我支持你的选择。”
留,危险的几率愈大,不留,又心有不忍,这道难题我该如何去解?
“无论我做什么选择,佑礼,我永远都会在你身边。”
这是我目前唯一肯定的答案。
一个时辰后,小语子来报,容贵人已诞下麟儿,母子平安。
见佑礼没有要动的意思,我催促道:“还不快去看看?”
他却执拗地说:“可我想陪着你和孩子。”
“那不也是你的孩子,快去看看他像不像你。”我坐了起来。
“可是我更在乎他。”他指向我的腹部。
“你不去,那我去看。”
我说着就要下床却被他按住,他拍拍我的头顶,举旗投降。
“从现在起,你不许乱动,我过去看。”
激将法成功,我得逞地笑道:“赶快去,容贵人还等着呢。”
催着他离开,我褪去暂时伪装的从容,内心复又波涛汹涌。思前想后还没理清思绪,只听见外面人声不断,应该是太后到了。
我穿上衣服朝外去,被画屏拦在门口,她正儿八经地道:“皇上吩咐了你不能出去。”
“你居然听他的话。”我撅起嘴抱怨。
“皇上这是为了你好。”
“好吧好吧,你们说的都有理,是我不懂事。”
回到床上躺好,我无聊地数起羊很快睡着,再醒来时,身边出现了佑礼的身影,他闭着眼睛靠在床尾,双眉紧蹙。
“佑礼。”我轻唤他。
缓慢睁开眼来,佑礼噙着笑问:“我不过才离开了一会儿工夫,你居然睡着了。”
“谁让你不准我出去凑热闹,你见过孩子了吗,像不像你?”我反撑着手坐起。
他掐了掐我的脸,发笑道:“你还有心情关心我和别人的孩子?”
“那不然你让我怎么办,把他还是把你给解决了?”
“你脑子里成日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言归正传,佑礼淡淡地道,“孩子更像容贵人一点吧。”
“难怪看你不怎么高兴,原来是不像你哦。”我故意逗他。
紧握我的手,佑礼不讲理地道:“我只在乎你的孩子像不像我。”
“有琰儿像你还不够,这一次你休想,我一定要扳回一城。”我赌气地转过身子。
佑礼边搂着我,边动容地哄我:“只要是你的孩子,像谁我都喜欢。”
隐隐有股直觉,这一回孩子会更像我。
壬子年由皇宫双喜临门打头,大半年来大清风调雨顺,人民安居乐业,佑礼也因为励精图治、勤政爱民广受子民爱戴。一切安好,除了弱不禁风的我。
自养胎以来,我甚少可以安稳地睡个觉,往往刚过三更就身体酸疼地醒来,之后再也无法入睡。而人一到白天异常地嗜睡,时常筋疲力尽,头脑混沌。佑礼见此极为忧虑,却又莫可奈何。问徐太医,徐太医只说这是正常反应,是因为我体弱才症状明显。
又是一年深秋,今年不似往年冷,我时不时在宫内散步保持身心愉悦。
扶腰慢行,我刚走到殿下转身,听见身后有人在唤:“圆园!”
回过头去,正是许久不见的千落,她身边还有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女孩。
“你怎么来了?”我喜悦地迎上前。
千落弯着腰对小女孩说:“快给贵妃娘娘请安。”
“华盈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忍不住捏她粉嫩的脸蛋,我笑着问:“华盈今年几岁了?”
孩子以小奶音答道:“今年四岁了。”
“还以为你只有毓暄一个孩子,没想到还有个女儿。”
“出来的时候吵得厉害,只好把她也带来了。”
“这一年过得还好吧?”
把华盈交给玉瑶照顾,千落随我四处闲逛。
“马马虎虎吧,还过得去。”
“十三对你也还好吧?”
不复当年的腼腆,千落眼笑眉飞地道:“都老夫老妻了,还有什么好不好的。”
“平淡也是福,你啊就惜福吧。”我放下心来。
“你的福分可不比我少。”看向我凸起的腹部,千落调侃我道,“皇上是怎么对你的,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你到底收了他多少好处,每次来都要给他说好话。”
阳光温煦地洒在身上,我惬意地微闭双眼,心底涌起如糖的蜜意。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心里有多得意。”
“有些得意是不需要表现在脸上的。”我有意气她。
在石亭坐下,千落喝着茶道:“如今外头风声紧,你每天待在宫里也好。”
直觉她话里有话,我瞬时绷紧了神经问:“外头有什么风声,我怎么不知道?”
千落立即哑口,吞吐道:“没什么,就是最近京城时局动荡,你在宫里怎么可能会知道。”
感觉她有事瞒我,我着急地问:“你快告诉我到底什么事!”
欲言又止地看了看我,千落犹豫地道来:“外面在传你和诚郡王的事。”
“关他什么事?”
“有人传你和他有过暧昧的关系,还有一个孩子。”警惕地打量四周,千落靠近我小声地问,“不是我不相信你,这传言说的不是真的吧?”
“传言不假,我和他的确有一个孩子。”我无奈地一声浩叹。
千落瞠目结舌地看着我,不可思议地问:“你说什么?怎么可能!”
“这件事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总之是真的,你千万别对外说。”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见这会儿人也还精神,我喝了口茶不急不慢地向她讲述事情的经过,听过之后,千落也是惋惜地一叹。
“都说造化弄人,老天爷这玩笑开得也太大了。”
“这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笑话。”
事到如今,我还是难以释怀。
“还好事情已经过去了,总会好起来的。”
“那宫里有什么动静?”
佑礼不可能置之不理。
“听佑祥说,这件事刚开始只是在承德附近传,现在好像已经传进京城了。”
好不容易才压了下去,怎么又被旧事重提,难道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晚膳时分,佑礼没回来用膳,我忧心地赶去乾清宫一看,被小邢子告知佑礼已秘密出宫。
满怀心事地回到关雎宫,正好遇上从外面打听消息回来的玉瑶,她告诉我事态的最新进展:“十三福晋说的是真的,流言很快就会在京城传开了。”
“怎么会这样,到底是谁想要害我!”已是坐立不安,我不由失了理智。
画屏见我情绪激动,连忙安抚我:“皇上是不会允许流言四处传的,你别急坏了身子。”
抓住她的手,我害怕地哭了起来:“是我连累了佑礼,都不知道流言传成什么样了……”
越想越委屈,我嚎啕大哭,不出片刻引发腹部强烈的痛感。惨叫一出,我蜷缩在炕上直冒冷汗,急得画屏慌忙去叫太医和稳婆。
佑礼,你现在在哪儿……
画屏焦急地问:“太医,娘娘现在情况怎么样?”
我看不清徐太医的表情,只听他说:“娘娘情况不好,怕是要早产了。”
“赶快让人去禀报皇上和皇后娘娘!”画屏一声令下,守在床前鼓励我,“是孩子要提前出来,没什么大不了的,你放平心态,一定会没事的。”
“佑礼呢……”
“已经让人去通知皇上了,皇上很快就会回来的。”
紧绷已久的身体即将承受不住,清晰的痛意似要将我悉数吞没,不留我任何喘息的余地。
无数次阵痛过后,我已然精疲力竭,呢喃着道:“画屏……我好困……”
画屏拍拍我的脸,大声道:“坚持住,千万不要睡着,皇上还没回来呢!”
渐缓流失的意识因为那两个字得以恢复,我努力集中精力,却仍旧抵挡不住猛如洪水的困意向我袭来。
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像是睡满了三天三夜,我犹嫌不足地从梦里醒来,映入眼帘的是佑礼的脸。
“佑礼……”我的声音沙哑地几近无声。
睡梦中的他被我惊醒,展眉大喜道:“檀溦你总算醒了!”
“你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我伸手想要握住他。
我的右手被他紧紧覆住,他大舒一口气道:“我好怕你就要离开我了。”
我恹恹一笑:“我还没见到你,怎么会离开呢。”
“徐太医,娘娘已经醒了!”画屏忙叫来太医。
诊过脉后,徐太医神情凝重地道:“娘娘失血过多,气力不足,生产只怕危险。”
刚转好的脸色瞬间阴沉,佑礼蹙眉低问:“那有什么办法?”
“微臣会竭尽全力为娘娘准备,一切还看娘娘愿不愿意。”
事到临头已无退路,我反问徐太医:“难道我还能不把孩子生下来?”
“别冒险好不好,你的身体已经经受不起了。”佑礼牵住我的手,似在哀求。
“以前我挺了过来,现在一样可以,你相信我。”让佑礼宽心,我拜托帘外的徐太医,“那就辛苦徐太医了。”
“还真是怎么劝也劝不动你。”佑礼对我的决定没有意外。
拿起他腰间别着的荷包,我没力气地笑道:“我的手艺可比以前好了不止一点半点。”
“那我等着检验你的手艺。”轻吻我的额头,佑礼心事重重地一笑,眸底全是忧愁。
目送佑礼回到明间,我屏息凝神,全身心投入上天给我的这一场考验。
这一次我要靠自己挺过去。
由于身体大不如前,此次生产过程相当艰难凶险,而我硬是凭着一股气挺过了一道又一道险阻,直到胜利即在眼前。
“出来了,孩子出来了!”
大脑晕晕沉沉之时,稳婆的惊呼声传入耳边,鼓足的力气顷刻间尽数散退,我如同泄了气的气球飘回地面,意识渐乎模糊。
“檀溦!檀溦!”
在我将要昏迷时,佑礼冲了进来,惧怕地问:“檀溦你怎么样,还受得住吗?”
想要窝进他的怀抱,我勉强撑手而起,被他轻轻搂住。
“又在鬼门关闯了一遭……”
“你不让我进来,真是急死我了。”犹然心有余悸,佑礼劫后重生般叹道,“老天保佑,你和孩子一切安好。”
“孩子呢,让我看看他长什么样子。”
九死一生间,是孩子给了我源源不断的力量。
画屏把孩子抱到我面前,明黄襁褓里的那个婴儿哇哇大哭,眉眼与我极其相似。
“这回你赢了,孩子没一处地方像我。”
抚摸她娇嫩的皮肤,我欣慰地一笑,刚还在哭的孩子突然停止啼哭,笑眯眯地直瞅着我。
“你可有给她取名字?”
“刚才我一直守在外面,哪有这个闲工夫,你放心,一定给她取个极好的名字。”佑礼抬手逗孩子玩。
乍然记起害我早产的事,我转而问他:“你中午去哪儿了,也没回来吃饭。”
佑礼动作一顿,随口道:“宫外有急事出去了一趟,没等太久吧。”
“我都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他仍然挂着笑。
“是不是有人知道了我和佑祎的事?”
笑容淡了下去,他轻叹着点头道:“一直想瞒着你,没想到还是被你知道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生产在即,我不想让你分心,谁知道你还是因为这个受了影响。”
“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我更担心事态的发展。
蹙着的眉头舒展开来,佑礼轻快地回答:“已经处理好了,你安心吧。”
“对不起,还要你为我善后。”
佑礼摇摇头,苦笑着说:“也是为我自己善后,如果不是我当年轻易放手,你和他根本没有可能。”
后来经画屏暗中问询,我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流言的始作俑者是乌雅氏,她与钮钴禄氏娘家勾结,费尽心机搜到小道消息,找到时机大肆对外宣扬,意欲让我万劫不复。钮钴禄氏死前曾对我冷嘲热讽,原来她那时就已知情。
佑祎得知传言后火速将此事禀报进京,佑礼听后火冒三丈地对涉嫌之人定罪,并下令封锁消息。真正解决问题的是那懂易容之术的苏叶,由她扮成我的模样佯装成桓儿生母,嫁入诚郡王府。
但愿混乱不堪的一切总算终结,再无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