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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执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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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夜市
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人群,两旁是开着做生意的热闹店铺。
酒楼二楼窗户,一少年正懒散的斜坐在窗边,靠向窗户那只手里提酒晃悠着,一手支在曲起的腿上杵着脑袋看着窗外的景色,楼下是各色各样的行人。
房内一人悄声走了进来,靠近少年“小王爷,你在这已经坐了近三个小时了。”
此人是少年的侍卫,梁七,明里是侍卫,暗里是影卫,自小跟着少年一起长大。
被梁七唤作小王爷的少年便是当今睿亲王的长子楚纪,字长念。
“那便回了吧”
说着起身走出酒楼,梁七默不作声跟在其后回了王府。
楚长念喜爱酒,尤其是醉风酒楼里的桃花酿,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品尝,当然最重要的是在二楼俯视窗外街道,还能偶尔看见白若离经过。
这是他的心上人,是他永远放不下的执念,但那人从未给过他一个好眼色,两人从未心平气和的在一起交谈过,不是他不愿,而是那人不愿。
年幼时的惊鸿一瞥,此生便不在忘了。
长念穿过走廊,迎面而来的丫鬟仆人都小心行着礼,生怕做错了什么事。
“我今天看起来很可怕吗?”
长念不解,转过头向走在身后的梁七问道。
梁七一顿,看了长念几秒后说道“小王爷怎会可怕呢。”
长念笑了声,并未说话,朝着大堂走去,好吧,竟然诚实的梁七都说不可怕,他也不好说什么了。
进了大堂,主位上坐着正在气头上的靖王爷,母亲王妃坐在他的身旁,一见长念进来,便起身走上前。
“纪儿,你好好跟你父亲说话,切不可在惹他生气”王妃在他跟前低声说道
“娘,都听你的。”
长念走上前行礼“长念拜见父亲”
靖王爷并未理他,冷哼一声不再看他。
长念说:父王,那什么李小姐我可不娶
王爷越发生气,自己的长子好男风,京城里人人得知,原本想着让他成了亲,既可以堵住悠悠众口,也可以让他收敛心思,哪知道这小子直接去人家李丞相府上大闹,把提亲的事给搅黄了。
王爷说:你不娶,人家还不一定看得上你
长念说:那正好啊,我也看不上她,两全其美的事,非要强行,再说我娶了她,就是害了她。
王爷一刻也懒得跟他这儿子说话,赶紧把他赶走,气才消停些。
冬日的早晨,长念独自坐在亭子中品酒。
亭外大雪纷飞,一株梅花开得鲜艳,其中一支伸进了亭中。
长念静静的看了许久,起身,抬手摘下了一小支,把它放在了一信封里,招来了信鸽,让它带去了那个他特别熟悉的府邸。
白府后花园,一地白雪,一席白衣,甚是一处养眼的风景。
白若离身着白衣,在雪中练剑,招式优雅。
末了,收了剑式,抬头,望见远方白鸽飞近,白若离抬手,信鸽停在手上。
白若离拿着展开的信封看,里面是一首情诗,不知那人从哪儿抄来的。
正看得入迷时,褶皱的信封里掉出了一小支梅花,掉在了雪地里,很小的一支,但颜色鲜艳的好似染红了那一小方雪景。
白若离弯下腰捡起,拿在手中观赏,花瓣有些破裂,估计是装在信封里受折磨了。
良久,白若离走进屋找了个小花瓶插上,放在窗边的木桌上。
长念喜欢游山玩水,也总是给白若离寄去一些自己见到的小玩意,比如夜市里的小零食,江水摊边形状奇特的小石子。
开春时节,积雪化了不少。
长念给白若离寄去了好多吃的,也不知道他的心上人收了没有,实际上,白若离收了,但转眼就把这些吃的给府里的孩子吃了。
白若离对长念并不是多么喜欢,但是招架不住那人撩拨。
记得前年中秋节,天子摆晏,同百官畅饮赏月,他的父亲是户部侍郎,白若离与大哥白若羽便有幸前往,在宴会中,各个皇子公主争相献礼,那人一场剑舞惊艳了四座,白若离也被深深吸引。
现在说没有一点喜欢倒是假的,但是也做不到那人的潇洒,不顾世人眼光非要取自己为正妻,天朝男风盛行,好些个达官贵人也会娶个男子作为妾,但作为正妻可就少见了。
过了好些年,长念已褪去了稚嫩,越发的俊俏,但是心上人还是没有追到。
之后又不知哪一年的皇宫大乱,太子楚寒破万难终于坐上了龙椅,纳了张大人的女儿张薇然为后,生有一子,取名楚文惜。
长念已不复当年意气风发,当初给白若离解毒,自行把毒引到自己身上,也不知那人过得如何,可否幸福。
又一年,长念的身体因为蛊毒越发的脆弱,皇上来看了一次,看着长念瘦了一大节,心里越发的不是滋味。
又一日,长念睡在帐中,门外天气甚好,他想去晒晒太阳,但是已经无力支撑身体走动。
楚远走进屋,在床边坐下,看着脸色发白,瘦得没形的大哥,眼泪便止不住往下掉。
“男子汉大丈夫,掉眼泪不怕丢人么”长念有气无力的说道。
“哥,那个白若离要娶赵家小姐了,请柬都送到咱们府上了”楚远抬手抹了一把眼泪“他也送得出手,可真是铁石心肠”
“我喜欢人家,人家不一定非要喜欢我”长念苦笑,单相恋很苦。
楚远每一次来看望他都会说一些趣事,但是长念已没有精力听了。
又一个晴朗的日子。
长念睡在床上,再次从昏睡中醒来,床边是天子,楚远,四公主楚悦,还有自家父母,若梁七还活着,恐怕此时也在这里吧。
气息越来越弱,耳边是父母和弟弟的哭声。
好吵,长念想,他好想睡。
意识溃散时,仿佛还看见了心上人招手朝他笑,于是长念笑着走了过去,这个人,是他生生世世的执念,他放不下,也不想放下。
白若离看着身穿红装的赵嫤蓉笑得一脸灿烂,总觉得心里丢了什么似的。
他娶她也并非心甘情愿,就像那人曾说,娶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就是委屈自己,也糟蹋了人家姑娘。
“夫妻对拜”
白若离刚要行礼,门外便急匆匆跑来了一少年,那是楚远。
“白若离,你要是有心,你就跟我回去看看我哥”
“楚二公子,请回吧”白若离背过身
“你当真是没心,我哥撑着最后一口气就是为了见你”楚远说着,眼眶已经红了
白若离身形顿了顿,立马稳住身形不至于失态,但其实内心早已乱了。
待转过身,楚远把一信封丢在他手里,便转身跑出去了。
打开纸张,纸上写着:爱已成执念,信封里的梅花也掉了出来,已经风干了,但颜色还是好看,就像那年的那一株梅花一样。
这人真是倔强。
白若离愣神了片刻,回过神来才对赵嫤蓉说了句对不起,而后跑出房门。
白府离王府并不远,但白若离觉得这是他此生跑过最长的路程。
跑进了屋,不顾屋里人的诧异,径直奔向床边,长念已经走了。
我真是个可悲的人,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着。
白若离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在长念的葬礼上支撑下来的,葬礼过后,他大病了一场,父亲并没有责怪他逃婚,只是叹息,也对赵家送去礼致歉。
长念走后的第七年,白若离搬去了长念小时候住的木屋,几年后,长念的师父仙逝了,只有白若离一人住在山中木屋,过了一年,听说赵家贪污证据确凿,满门抄斩,赵嫤蓉受不了刺激,服毒自杀了。
长念走的第十五年,白若离思念过度,日渐消瘦,感染风寒,又吹了冷风,在一个晴朗的日子也随长念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