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之梦--黄金时代》十日轻寒

2、前奏

　　杭城大学
　　一俩黑色迈巴赫缓缓停在学校门口，从车上下来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带着墨镜看不清面貌，但通身气质一看就知是富贵人家教养出来的，举手投足间透着股自信洒脱之气。
　　顾晓梦摘下墨镜，对司机道：“张叔，您先回去吧，下午不用来接我了。”
　　“好的，小姐。您的车已经保养好放到公寓的车库了，这是车钥匙。”张叔将车钥匙交给顾晓梦。
　　“谢谢张叔。”
　　从张叔手中接过车钥匙，顾晓梦朝着导师的办公室走去。在国外做了一年交换生，如今顾晓梦已经研三了，虽然在国外时导师交代的课业她都完成了，但毕竟离的远，有些东西还是要当面和导师交流一下，所以顾晓梦回国第一件事就是来见自己的导师。而且导师在电话里说有事要和自己说，也不知是什么事情一定要当面说才行。一路想着，顾晓梦停在导师办公室门口，轻轻敲开门，笑着走到老教授面前。“老师，我回来了。”
　　顾晓梦的导师是杭大资历最老的教授，同时也是中科院的院士，两年前就已经到了退休年龄，就因为顾晓梦，才申请了延迟退休。顾晓梦是他带的最后一个学生，也是最引以为傲的关门弟子。
　　“好，好，回来就好，坐吧。”老教授笑看着自己的得意弟子。
　　“老师，您电话里说有事要和我说，到底是什么事啊？”和导师交流完最近的学习情况，顾晓梦终于问出自己的疑惑。
　　喝了口茶，又看了看自己这个得意门生，老教授放下茶杯，“其实我今天找你来，主要还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顾晓梦看着老教授的表情，怔了一下，意识到这件事的重要性。
　　“老师，您请说。”
　　“这两年，我把所有能教给你的都教了，剩下的就只能看你自己了。”
　　“老师…”
　　顾晓梦皱了皱眉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老教授抬手阻止。
　　“老师也老了，很多事啊力不从心，不服老不行啊。”今年他明显感觉身体不如以前了，他不能因为自己而耽误了学生。如今有一个更好的选择摆在眼前，他当然想要为自己的学生争取一下。
　　“一年前咱们学校聘请了一位数学教授，你知道吗？”
　　“新来的教授？”
　　顾晓梦不知道导师为什么突然将话题转到了新来的教授身上，只好诚实摇头道：“之前并没听说学校会有新教授入职，怎么突然来了一位？”而且一来就是教授级别，杭大对教授的评定可是非常严格的，如此破格聘用，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传出？
　　顾晓梦有一位消息非常灵通的朋友，杭大有什么事情她多多少少都会听到些风声，虽然她并不是很关心，但是如果连那位都没得到一点儿消息，可见金生火金校长对这位新教授的信息很是保密。
　　没有回答学生的疑问，老教授自顾自说道：“这位新来的教授姓李，虽然年纪不大，但专业知识连我也是自叹不如。所以接下来一年，我想让你跟着这位李教授学习，你觉得怎么样？”
　　经过一年的观察，他深信，跟着李教授学习，对现在的顾晓梦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我当然相信您的眼光，可是我觉得跟着您也能学到很多。”将刚刚未说完的话说完，顾晓梦不觉得自己已经学到了导师所有的知识，而且她跟着导师学习的这两年，导师一直毫无保留的教导她，所以她并没有半路换导师的想法，即使对方再怎么厉害。
　　“我知道你的想法。”老教授欣慰点头，“但是年轻人不要拘于形式，我也说了，你跟着我只会耽误了你。如果你没有其它原因，我去跟李教授说，将你调到她的名下去。”
　　在杭大半路换导师是很少见的，除非有什么特殊理由，而且必须要在三方都同意的情况下才能更换导师。
　　顾晓梦想了想，觉得老师确实应该好好休息一下了，于是就点头同意了导师的提议。至于未来导师的专业程度，她是一点都不担心的，要知道顾晓梦的导师在数学专业里可是顶尖的存在，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得到导师的指点。而这位李教授能得导师如此夸赞，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那好，今天李教授不在，明天，明天你再来学校一趟，我带你去见一见李教授，说说这件事。”起身来回踱了几步，老教授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既然是拜师，一定要拿出诚意来才行，我一会儿去一趟校长办公室，请校长明天来帮我们做个见证。今天你就先回去吧…”
　　“好的，老师。”顾晓梦看着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去校长室的老教授，无奈的回答，她的导师还是一如既往的行动派。

　　从导师办公室出来，顾晓梦还在想着换导师的事情，拿着从老教授那里拿到的联系方式，顾晓梦发送了添加好友的申请，想着先和这位教授打声招呼，总不好明天贸然拜访。
　　随手点开头像，顾晓梦挑了挑眉，这位李教授竟然用一幅《地狱变》做头像，这可不太像是一个数学专业的人会用的。
　　地狱变，日本作家芥川龙之介的短篇小说，讲的是大公命令画师绘制地狱变一图，画师因想象不出地狱的惨状而迟迟不能落笔，于是大公就把画师的独生女儿绑入槟榔毛车点燃大火，画师眼看着女儿遭难，奔向火焰中的槟榔毛车，最终却停住了，他放弃了营救女儿，拾起画笔，完成了这幅《地狱变》。
　　回想着地狱变的故事，顾晓梦出了校门打车去了佳媛工作室。佳媛工作室是顾晓梦大四的时候和朋友一起开的摄影工作室，这两年工作室渐渐走上正轨，顾晓梦又忙于学业，所以就很少管了，都是她朋友在打理。
　　刚推开门，迎接她的就是一个大大的拥抱。
　　“欢迎回来，晓梦…”何剪烛，佳媛的另一个主人，也是她的大学室友，开心的抱住顾晓梦。
　　“谢谢。”顾晓梦笑着回应。
　　何剪烛和她并不是一个专业，顾晓梦是数学系的，而何剪烛是艺术系的，可谓是南辕北辙的两个专业，能成为舍友只能说是缘分使然。杭大的数学系向来是男多女少，而艺术系则恰恰相反，女多男少，所以按照惯例，两个学院是共用一栋宿舍楼的。杭大的宿舍都是四人间，所以每个系里多出来的人就会被分配到混合宿舍里，很不巧，数学系就多出了一个顾晓梦，于是顾晓梦就这样和艺术系的何剪烛成为了室友。这也是为什么顾晓梦能一眼认出那位李教授的头像是《地狱变》的原因，毕竟被艺术氛围荼毒…不，是熏陶了四年，想不知道都难。
　　自从成为了何剪烛的室友，顾晓梦被迫当了她四年的模特。拜她所赐，原本想低调的度过大学四年生活的顾晓梦，因为何剪烛的摄影展而一跃成名，在大二时力压大三大四的学姐，成为了杭大的校花，并一直蝉联到大学毕业，从此更是追求者不断，彻底告别了平静的大学生活。
　　“还是国内好啊，国外的饭真是太难吃了…”顾晓梦瘫在沙发上哀叹。
　　“是饭难吃，还是你自己归心似箭啊，还以为你出国一趟能摆脱那个噩梦呢，看来是没什么用。”何剪烛递给顾晓梦一杯水，不忘吐槽。作为顾晓梦的大学室友兼闺蜜，何剪烛当然是知道顾晓梦一直拒绝出国留学的原因的。这次顾叔叔一定要她出国读书，估计也是想看看换个环境会不会好一点。
　　“也不算是…噩梦…”顾晓梦轻轻反驳，如果没有了这个梦，她也许会更难过。“我感觉，我就快等到了…”
　　“可是这么多年，你连你要等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何剪烛叹口气转移了话题：“好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我们晚上去庆祝一下，为你接风洗尘，一会儿我男朋友下班来接我们。”
　　“好吧。”顾晓梦喝了口水闲聊道：“剪烛，咱们学校一年前来了一位姓李的教授，你听你家那位提过吗？”
　　“姓李的教授？没听说过，我毕业之后就一心在工作室上，哪有时间关心别的。这位李教授怎么了吗？”
　　“没事。”顾晓梦摇摇头，又说：“今天老师喊我过去，想让我未来一年跟着这位李教授学习。”
　　“啊？可是你已经研三了，现在换导师是不是不太好？”
　　“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那就好。”听顾晓梦说没问题，她就放心了，她还是很相信顾晓梦的能力的。“那晚上吃饭问问我男朋友，他也许知道。”
　　“嗯。”想到何剪烛的男朋友，顾晓梦不由感叹：“你和白小年还真是天生一对。”
　　白小年当年也是杭大的风云人物之一，但他出名的原因，不是因为他长的多帅，成绩多好，而是因为全杭大，没有他白小年不认识的人。上到校长教授，下到门卫保安，白小年都能知道一二，也不知他这些消息都是哪里来的。顾晓梦那位消息灵通的朋友，说的就是这位白小年，也就是何剪烛的男朋友，人送外号“行走的杭大档案库”。而何剪烛和他刚刚相反，一心扑在摄影上，经常一出去采风就十天半个月不见人影，除了模特，几乎不认识别人。
　　“行了，别感叹了。我男朋友来了，我们走吧。”
　　“来了。”顾晓梦放下杯子，起身出门。

　　三人吃完饭来到一家清吧，点了酒水饮料，又说起这件事，白小年抿了口酒佩服道：“说起这位李教授，那可真是天才中的天才。”
　　“哦？怎么说？”顾晓梦挑眉看向白小年。
　　“一个24岁就能被哈弗大学破格聘为教授级研究员的人，你说能不是天才吗？”
　　“24岁！”何剪烛惊讶的喊道。别说何剪烛，顾晓梦也很是吃惊，这么年轻就能够破格成为教授，无非是解决了世界级的数学难题，或者有重大突出贡献这两种原因，这位李教授是前者还是后者，或者…两个都占了?…
　　“你还知道什么？详细说说？”顾晓梦催促。
　　“这位李教授，全名李宁玉，今年29岁，是一年前来杭大任教的。哦，也就是你出国之后没多久。”白小年也不卖关子，又说道：“本科毕业于D国哥廷根大学数学系，后来去M国哈弗大学读研究生，是哈弗大学数学系的高材生，听说有过目不忘的本事。研二那年被哈弗大学破格提拔成了教授级研究员，硕士毕业之后又回了D国攻读博士学位，于一年前回了国。也不知道咱们金校长是怎么请到这尊大佛的。”
　　“李宁玉…”咀嚼着这三个字，顾晓梦从听到这个名字，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熟悉到让她想落泪。
　　“李宁玉？听起来像个女人的名字。”何剪烛疑惑的看向顾晓梦。
　　“她本来就是个女人啊。”白小年无语：“你们连她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吗？”
　　“女的？”这下顾晓梦更感兴趣了，“我忘记问了。”其实是顾晓梦压根没想起来要问这个问题，谁让数学专业的顶尖人才里，一直是阳盛阴衰呢，更何况是专业知识连导师都夸赞的人，所以顾晓梦才下意识觉得这位李教授是个男人。
　　“那既然她一年前就到杭大任职了，怎么之前都没听你提过？”
　　“之前没提过，是因为我也是在你出国之后才听说的这位李教授的事情。”
　　“还有吗？她是怎么破格成为教授的？而且她在国外这么多年，为什么会突然回国呢？”顾晓梦急迫的追问，她很想知道更多关于这位李教授的事情。
　　“这我就不知道了。”白小年摇头，他是消息很灵通，但这位李教授的消息真是少的可怜。“哦，对了。听说她的父母很早就过世了，只有一个哥哥在中国驻英大使馆当翻译，再多的我就不知道了。”
　　和两人分别后，顾晓梦打车回了公寓，一路上恍恍惚惚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家的。拿出手机，发送的好友申请还没有通过，也许是在忙别的事情，没有看手机。顾晓梦坐在沙发上盯着手机发呆，为没有通过的申请找着借口。今晚自从听到“李宁玉”这个名字，她就有一种强烈的，想要见到她的冲动。

　　回到家已经是凌晨时分，李宁玉拿出手机查看，有一条好友申请，是老教授的那个关门弟子。这段时间老教授总是在她面前有意无意的提起这个学生，虽然没有明说，大概意思李宁玉已经猜到了，但老教授既然没有明说，她也不好直接拒绝。
　　李宁玉本打算拒绝这条申请，她并没有收学生的打算，却无意间看到了她的微信头像，是一片残叶。看着这个头像，倒是让李宁玉想起了一首诗 - - 如残叶溅血在我们脚上，生命便是死神唇边的微笑。
　　犹豫了一下，李宁玉收起手机，起身洗漱回房。算了，还是先放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