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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马人与告密生 ...


  •   费伦泽在操场上遇到那个女孩,她有一头金红色卷发,穿着拉文克劳学院的校服,脸上有一些很深的印记,像是严重的皮肤病留下的。尽管她肯定费尽了心思去遮盖,那些痕迹仍然很明显。费伦泽对人类疾病不算有研究,但他认得出那些印记排成的“告密生”字样,于是知道它们的来历并不简单,想必是人类魔法的作用。
      女孩说她名叫玛丽埃塔?艾克莫,是一名七年级学生。尽管费伦泽被部族斥为“亲人类者”,那只是一种立场上的倾向,他与人类实则是没有多少共同语言的。费伦泽与玛丽埃塔搭话的唯一原因,是他能察觉这个女孩身上的孤独。马人们鄙视孤独,因为一个马人若时常觉得孤独,他会被认为是无法静心体会万灵语言的低能儿;但就他所知,这种现象在人类中十分常见,而排遣学生的孤独通常被视为人类教师的职责之一。
      费伦泽对玛丽埃塔简单介绍了自己今夜观星的情况。天空从城堡脚下看起来与从林间空地观察相比有些许差异,而且由于环境的限制,许多传统的马人占卜方式在场地上都难以实现,所以他并未得出任何结论。玛丽埃塔露出很感兴趣的表情,但费伦泽明白她的心思从来不在星空的明暗上。这没有冒犯到他,对人类在感受天体语言上的愚钝,他早有认知。
      “只有你还愿意跟我说话了。”玛丽埃塔突然说,费伦泽礼貌地住了口,“你看不出来我很丑,是不是?”
      “我在鉴别人类外貌上缺乏经验。”费伦泽回答,“但就我所知,人类内部对此也有很大的分歧。”
      “可是你能看出我是告密生,它就写在我脸上呢。”
      “你脸上带着这个词,不代表你就是。”
      玛丽埃塔猛地转向他,发尾在夜风中甩动。
      “可我确实是!”她说。
      费伦泽并不理解她的痛苦。马人也会采取烙印的方式惩罚同族,留下烙印后,过失者便会被认为已经受了相当的惩罚,因而重新受到部族的接纳。只有那些不肯承认过错、拒绝接受惩罚的马人,才会被驱逐出去——譬如他自己。所以在他看来,既然这个女孩脸上已然留下印记,这件事就该结束了。
      “无论如何,我想那跟我没有太大的关系。”他采取了相对安全的回答方式,“但如果你信任我,我愿意倾听。”
      费伦泽不是真的很愿意倾听,人类太醉心于琐碎小事,将它们无限放大,相信连天体运动都会因此受到影响。那实在荒诞无稽,无论人类还是马人,作为个体,都不过是一粒微尘。但他确实在努力做好一名人类教师。
      玛丽埃塔开始倾诉,像大部分人类那样,她把握重点的能力十分欠缺,情感又过于丰富,说到一半竟哭了起来。费伦泽听说过面对哭泣的人类女性,常用的安慰方法是拥抱,但他也知道不是所有人类都乐意被“四条腿的”触碰。幸而玛丽埃塔没有向他寻求安慰的意思,自己用袖子擦着眼泪继续说下去,尽管有些时候费伦泽几乎没法听清她的话。
      玛丽埃塔的叙述从她的朋友秋?张对哈利?波特新生的迷恋开始,就费伦泽所知,有很多人类对哈利?波特抱有迷恋。哈利从杀死秋的前男友塞德里克?迪戈里的凶手——也就是伏地魔——手下逃脱,并拼死带回了塞德里克的遗体,玛丽埃塔认为这是秋将情感转向哈利的最大原因。出于这种迷恋,秋感到自己无法单独面对哈利,便在哈利开始组建一个名为“邓不利多军”的社团时,拖上自己的朋友加入了。
      她着重强调自己参加“演讲”时并非自愿,只是出于陪伴朋友的好意,又因为众目睽睽下的压力(又是一个费伦泽无法理解的地方),她害怕被排挤,就与其他参加者一道在赫敏?格兰杰提供的名单上签了字。整个过程都是碍于情面,她对哈利发起的活动从来不感兴趣——费伦泽能看出这不是全部实情,至少,玛丽埃塔一定对哈利本人及他和秋之间的感情进展有着相当的兴趣。
      在确定社团名称的第一次聚会之后,玛丽埃塔的叙述明显变得混乱而不确定。在她结束叙述但尚未结束哭泣的那段时间里,费伦泽又将听到的信息整理了一阵,才理清头绪。
      玛丽埃塔的叙述包括两个相互矛盾的部分。玛丽埃塔本人的记忆,同时也是她愿意相信的那部分,主要内容包括由于乌姆里奇突然颁布的关于学生社团审查的规则,邓不利多军在组建后的约半年期间内一直没有集会,她自己也几乎忘记了这件事。但到了3月,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该社团在邓不利多和哈利的主持下再次集结了,这显然是非法的。玛丽埃塔为避免危害扩大,赶在集会前向乌姆里奇进行了报告,导致该社团解体,邓不利多被免除校长职务。费伦泽记得这件事,失去邓不利多的支持,夏季学期余下的时间里,他在霍格沃茨很不好过。
      另一个部分则是其他人所相信的。在第一次集会后的几个月里,邓不利多军维持着每周一次的集会频率,进行各种抵抗黑魔法的实用咒语学习,其间玛丽埃塔和秋也经常参加。而后玛丽埃塔在一次集会前将该社团举报,并告知乌姆里奇进入集会地点有求必应屋的方法。
      无论是哪一种,导向的结果都一样:向乌姆里奇报告的时候,玛丽埃塔脸上长出了大量紫色脓包,组成“告密生”字样。这是由于赫敏在他们第一次签署的名单上施加了咒语,而直到玛丽埃塔因为告密长出脓包之前,他们中没有任何一个人知情。
      发现自己面部的变化后,玛丽埃塔立刻停止了告密,除了秋,她没再与任何人谈过有关邓不利多军的事,但直到现在,那些脓包留下的印记仍清晰可见。圣芒戈的治疗师开了几种祛除疤痕的药剂,让她每天涂抹,但他们谁也拿不准最终能达到什么效果。
      “我是不是永远都会是这个样子?”女孩噙着泪水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费伦泽意识到,她是在寻求关于未来的答案。
      “人类的意外事故对于广阔的宇宙来说太过微小,以马人观测行星的方式,无法预知其后果。”他采取了较委婉的措辞,这是他正学习的技能之一。
      “可这对我来说一点都不微小!”玛丽埃塔叫道,“接下来我见到的每个人在了解我之前,都会直接认定我是告密生,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
      “我相信这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费伦泽回答,“很抱歉我给不了你要的答案,也许你可以向人类占卜寻求帮助。”
      “人类占卜!”玛丽埃塔尖利地笑了一声,不妙,情绪失控的征兆,“城堡里没有任何一个人类会替我占卜!特里劳尼教授就知道哭,为了自己被开除伤心,其他人——其他人——哦!他们怎么会帮助一个告密生!他们只会嘲笑我,鄙视我!尽管他们才是违反法令的人!”
      “如果你认为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那么——”
      “我当然是正确的!”玛丽埃塔尖叫,“他们在违法,迟早都会有人告密,如果那个人不是我,我就会跟其他人一起被开除!我妈妈在魔法部工作,如果让别人知道她女儿参加了这种社团,会怎么说她啊?她会被鄙视,坐冷板凳!我想毕业后去圣芒戈工作,如果我被开除,就不可能了!我是在保护我自己!要是知道学生集会后来会被宣布违法,我第一次都不会去的!”
      看起来她不再需要费伦泽的回应了,他觉得玛丽埃塔只是需要有人听她说这些话。
      “他们还说我参加了好几个月,这怎么可能啊?我怎么可能冒险参加非法学生社团这么长时间?我在他们第一次非法集会的时候就举报了!那样对他们更好,如果他们没有成功进行那次聚会,就没有什么非法社团,最多被扣一点分数,什么事都没有。要不是……要不是我阻止了他们,再有人告密的时候,要滚蛋的就不止邓不利多了!邓不利多……”
      玛丽埃塔吞咽了一下,更使劲地擦拭泪水,把眼睛弄得更红。费伦泽有一种感觉,即便在这种时候,她也不愿意辱骂校长。
      “都怪赫敏?格兰杰!这个撒谎精,婊子,贱人……”她使用了一长串的侮辱性词汇,“她是故意的!她就是享受把别人的脸变成这个样子,否则她怎么会不告诉我们?要是知道有这个咒语,我绝对不会去告密——不,我根本就不会在那张该死的纸上签字!每个人都觉得她做得高明极了,只有我看穿了她……恶毒成性……毁掉别人的脸,假装无辜……呸,聪明极了……”
      “我永远都不会原谅她!”玛丽埃塔最后总结,“我希望她死掉,最好神秘人也划烂她的脸,死得越痛苦越好!”
      言辞上的诅咒影响不到任何人的命运,但费伦泽有些担心玛丽埃塔真会采取什么行动。按照人类习惯,即便在成年后,尚未毕业的学生通常也被视为幼崽,是不容伤害的。
      “那你接下来要怎么做呢?”他问。
      玛丽埃塔慢慢地呼吸,经过刚才的发泄,她平静下来了,一副很累的样子。这个时间,人类早就应该入睡了。
      “我能做什么呀?”她没精打采地说,“她那么厉害,帮着波特做了一大堆了不起的事,我能拿她怎么办?而且他们已经够恨我了,要是让别人发现我对她做了什么,他们会扒了我的皮。”
      “你需要一个途径平息自己的怨恨。”
      “我需要我的脸好起来!”玛丽埃塔又激动起来,摸着那些斑点,“我的确是告密了,我承认……可我不该受到这种惩罚!她有什么权力这么做?我只不过犯了一个错误,她就要我一辈子付出代价……只因为她做得到……”
      “从你刚才的叙述来看,目前还不能断定这是终身性的。”费伦泽说,“它们很有可能会好起来。就我所知,五年级的人类通常没有那么高强的魔法能力。”
      “你说的可不是格兰杰,人人都说她是天才。”玛丽埃塔把最后一个词说得像诅咒一样。
      费伦泽沉默了。他一直知晓的一项常识是,如果不知道什么话恰当,就最好什么都不要说。
      “我试过的。这咒语说我是告密生,我想,如果我不再是告密生了,它们或许会消失。”玛丽埃塔继续道,“我想补救我犯的错,所以我说服我妈妈不要把事情闹大。她对这件事非常生气,想向部里举报,因为我在校内遭遇了如此严重的事故,但我说服她不要这样做。我想,要是我阻止格兰杰和邓不利多因此遭遇更多麻烦,它就会放过我。但这没有用。
      “我试着向所有愿意听我说话的人道歉,告诉他们很抱歉我出卖了他们,请他们原谅我。秋原谅了我,还有几个人也是,但这些疤完全没有减少。这几个月我都在试,但什么都没有用,这个咒语根本就不在乎我会不会变好,就像该死的格兰杰一样,只看到我犯下的这一个错,然后告密生!告密生!告密生!我到死都只是告密生了,没人关心我还有什么,没人!我再也不能面对别人了,每天我都得戴着面纱……”
      她发着抖,看向茫茫夜色。
      “是不是这就是全部了?”玛丽埃塔问,“当了一次告密生,就是终身。无论多少次,我都会是泄密的那个人。”
      “如果那非你所愿,我想首先你要做的是建立起对自己的信念。”费伦泽回答。
      “我都没办法相信我自己了。”玛丽埃塔慢慢擦去眼泪,指尖抚摸那些痕迹,“我是什么,就在我脸上写着呢。连我都觉得我自己会出卖别人。”
      “我不完全理解人类对相貌的执着。但我认为,只要你愿意,它们可以只是一些图案。”费伦泽说,“我们没法预见自己每一次行为的后果。劝说同族插手人类命运的时候,我想到过我会因此被打为叛徒、逐出族群吗?我想过我有一天会接受人类的喂养、领取人类钱币维持生活吗?我想过自己会无处可去,只能指导一些实际上毫无天分的马驹观察鼠尾草烟雾度日吗?他们中的大部分都将我当成一匹马,少部分则把我当成畸形的人,无论何种都是难以忍受的羞辱。我想过我能忍受这一切吗?”
      玛丽埃塔的眼睛睁大了,她肯定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即便在人类之间,她也不像会为他人着想的类型。
      “没有什么能给我们关于自身命运的答案,无论是马人还是人类,对于这个宇宙来说都太微小了。对于自身的命运,我们能做的只有继续向前,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费伦泽往前走了一小步,蹄子在碎石上发出轻响。
      “现在我能做的,就是当好一个人类教师,这就是为什么我对你说这些。我认为你该回去睡觉了,孩子。”
      玛丽埃塔照办了。不管是什么驱使她深夜跑到场地上,都让位给了她的困倦。费伦泽悄悄跟着她,直到她爬上楼梯,他的马蹄无法继续跟随。
      他开始好奇这个人类的命运,但群星之间没有答案。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马人与告密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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