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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你想死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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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嘭”,“嘎”,“咔”……一辆大货车与一辆相向而行的小汽车相撞,绝对的重量悬殊下,大货车只是晃了几下,如上了个台阶,栽楞着膀子辗了过去,“咣当”落地,又向前冲了一小段。
再看那小汽车,如一废弃的易拉罐,扭曲着,流出了液体……
南岸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身处一家医院,医院那浓重的消毒水味刺激着他的鼻粘膜,他有鼻炎,对各种气味都敏感,尤其是医院的消毒水味。
南岸弯腰打了两个喷嚏,却被自己的喷嚏震飞了起来。
他随手抓住了一个人的衣袖,那是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大夫,可是还未等南岸稳住身形,又被白大褂对面的另一个白大褂撞飞。两个白大褂推扯起来,南岸就象一面旗在他们身边摇曳着。
头晕目眩中,南岸抓住了身旁平车上面的输液架,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定睛一看,那是一辆运送病人的平车,平车上面躺着一个人,整个人都被白床单盖着,应该是个死人。
平车的两边站着几个穿白大褂的人,有人要推车,有人在阻拦,场面有些混乱,但并没有太大声地喧哗。
一个戴黑边眼镜的年轻人在向阻拦的人解释着什么,阻拦的人似乎并没有听进去,固执地拉着车,不让车走。
两边拉扯中,白色的床单滑落了一角,露出了死者的头部。那是一张,不,确切地说是半张,血肉模糊的脸。
南岸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还好,完整无损,只是为什么心这么疼?一种站在悬崖边上向下看时揪心的痛感,那种痛更确切地说是一种抗拒,一种被吸引时本能的抗拒。
南岸想闭上眼睛远离那个死者,但那死者似乎并不想放弃他,释放出一种强大的吸力,吸引着南岸俯身下去。临到近前,南岸又感到一种排斥力,让他无法再接近死者,而是被控制在平车的周围,不能逃离又不能靠近。
南岸一手抓着输液架,一手去掀死者的床单,他想看清死者是谁。不料南岸的手从床单上穿过,并没有拉到床单。正当南岸尝试再次掀起床单时,一个白大褂拉过床单给死者盖好,在一拉一盖中,南岸看见死者的锁骨处有一颗红痣,红痣?
南岸还想仔细看看,那推车前行的白大褂却“唰”地拉上了床单,直盖过了死者的头顶。
不知什么时候,走廊上聚集了一些看热闹的人,可能是患者或者患者家属,他们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些白大褂,揣测着发生了什么事。
很快这些看热闹的人明白了,这是两伙人在抢尸体。从穿着的白大褂袖子上的标志能看出,一伙是医学院的,一伙是研究院的。可是为什么抢,谁能抢过谁呢?
看热闹的人充满了好奇,堵着走廊不肯走开,这让抢尸体的研究院一伙人有些紧张,黑眼镜的年轻人流下汗来。
正在僵持的时候,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分开众人挤了进来,他把一张盖着红印章的纸给医学院的人看。医学院的人看完交换一下眼神,最终还是放开了手。
研究院的人推车继续前行,两边看热闹的人也自觉让了路。南岸急忙抓住输液架,再次稳住身形,跟着平车向前行。
他不禁有些奇怪的是,自己一米八的个子在人群中一点存在感都没有,所有的人都自顾地前行,丝毫没注意他的存在。
平车行的很快,直奔急诊楼的后门,在拐角的时候与另一辆对面过来的平车撞在了一起,南岸没有防备再次被撞飞,失去了意识。
两辆车碰撞后很快分开,各自调整好角度一前一后出了急诊楼,直奔医院后门。后门停了两辆样子有些奇怪的救护车,载着两辆平车飞快地离开了医院。
槐城市难得有晴天,才四月底就已经进入了雨季。最近几日都在下雨,淅沥的小雨下得很耐心,慢慢地冲洗着落在地上的槐花。那槐花落得很均匀,如谁在半空中铺洒的一样,铺洒出一幅素净的水墨画。
此刻,两辆救护车一前一后,无情地落在那水墨画上,留下时而交叉的四道车辙印。
那印迹带着地上的槐花和水渍,路过一家寿衣店,直向槐城市人体研究院驶去。
寿衣店前一妙龄少女在雨中摘路边树上的槐花,望着呼啸而过的两辆车,忽地放下了篮子返回店里,手脚麻利地整理出两套丧葬用品,坐等着生意到来。
就在少女转身进店的时候,一辆出租车疾驰而过,车里一年轻妇人瘫坐在后排座上。
她一手扶着车门,一手紧抓着胸前的衬衫,衬衫下的胸廓起伏不平,被她抓在手里的是一块玉,她一直在心里念着“戴玉保平安”,这五个字是那个男人对她说的话。
出租车速度很快,带起了一道风,把掉在地上的篮子刮倒,槐花洒了一地,惨白,如那妇人的脸。
这条街叫涉水街,本就不是一条热闹的街。因为东边有个医学院临床医院,西边有个科学院人体研究院,一个是救治活人的,一个是研究死人的,所以这条街又被称为阴阳街,也因此这条街便更加的冷清了。
街上寂寂寥寥的几家店都是和医院与研究院有关的花店,寿衣店和饭店。偏这寿衣店开在了花店和饭店中间,每有顾客要上门吃饭或买花,都因为忌讳这寿衣店而改寻了别处,于是寿衣店两旁的店家经常易主,一直都没开红火过。
两旁的房东搅尽脑汁想挤走寿衣店,无奈这寿衣店是祖产,小姑娘说了,她爷爷的爷爷就一直在这开寿衣店,不租不卖。手续齐全,税收不欠,任谁也找不到什么毛病,两旁的店家也是无可奈何。
寿衣店似乎也没什么生意,不太大的小门脸,挂了一个五颜六色的小花圈。也不知这花圈什么材质的,挂了不知多少年都没有掉色,依然那样鲜艳。
推开寿衣店的门进去是一个小走廓,两旁堆着一些日用品,却和这个城市格格不入。左边一小垛柴禾,堆放整齐,柴禾上面的墙上挂着一顶斗笠,看样子年代久远,斗笠的周边已经破损。
走廊的右边有两个木桶,看样子是挑水用的,没有底,也没有扁担,只有一捆绳子扔在其中的一个木桶里面。走廓的尽头是楼梯,通向二层,二层才是寿衣店的大厅,各种丧葬用品应有尽有,五颜六色,不象寿衣店,倒象是艺术馆。
那妙龄少女整理完丧葬用品站在窗前等顾客上门,见那倒地的篮子,才想起还有槐花没摘,便又下楼来拾篮子。
雨似乎下得大了起来,那女孩见篮子里槐花所剩无几,索性把剩下的花也倒在了马路边上,提着篮子进了店。她把篮子放在柴禾上,慢步走上二楼,慵懒地坐在沙发上。
茶几上的手机忽然响起,女孩看了一眼,不情愿地接通了电话。
“喂,真真啊,这两天晚上就不要出去了,槐花盛开的时候阴气最盛,注意安全啊!”
“不出去?不出去拿什么给你们挥霍?”
“你不说我还忘了,我们在海南的房租该交了,你再给我打笔钱来。”
“没钱!”黄真真没好气地挂了电话扔到沙发上。外面的雨在窗玻璃处结了薄薄的雨幕,此时的海南该是什么天气呢?她又拿起手机,翻开支付宝,往母亲白月桂的账户上打了笔钱。
雨还在下,槐城笼罩在雨幕之下,但南岸所处的位置却格外干爽,没有阳光,没有雨,甚至没有绿叶繁茂的槐树,更没有洁白的槐花。
“南岸,南岸。”
南岸艰难地睁开了眼睛,只见一紫衣青年微笑地看着他,很温和地喊着他的名字。那眼神,那声音,让人如沐春风,十分地舒服,他便要张口答应。
突然一只小手捂住了他的嘴,在他耳边咯咯地笑着,“你想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