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缠缠绵绵（五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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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外躺了许多尸体，全是王雨围的人，顾恒泽身上溅了好些血。
王雨围双手被捆，从房里扔了出来。
嘴里也塞了块布，防止他自戕。
贺章何在看到几个孩子衣衫不整地从房里走出来的时候，心里便觉得不妙，想到之前跟顾恒泽的侃侃而谈，他心里羞愧难当。
这些孩子的花样年华，还没开始，就已经败在了他的疏忽大意，骄傲自满之中。
顾恒泽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他用帕子擦了擦手，乜了一眼底下的王雨围。
“孤有很多办法让你开口。”
“你先想想该怎么说。”将指尖的血液擦干净，顾恒泽将那帕子扔到王雨围身上。
“考虑一下你年过古稀的一对父母，和你的一双儿女。”
“王天雨。”
说罢，顾恒泽迈着步子从他身上跨过去，并未回头。
王天雨如遭雷劈。
王雨围是他的化名，真名叫王天雨，在决定淌这趟浑水之前，他已经将自己的父母和名字都改了，如今本名暴露，那生父生母自然也是。
孤。
他不是什么巡抚，他是太子。
身上的气焰彻底没了，任凭如何，那人都只是太子少傅，同太子比起来，还是差上一截。
怎么办，他的孩子才四岁，本来就没了娘，要是没了爹，再没了爷爷奶奶，在这世上该怎么活。
*
顾恒泽进到左边的寝房前，并未进去，只是站在门口隔着帘子同宁戚道，“我去前边商量些事，青竹和青远都在，你别怕。”
“好。”帘内的宁戚应了一声，她还在给孩子们擦手。
大通铺里睡的，男男女女都有，这个宁戚知道，因为大人们懒，懒得分。
但是长时间的男女同住，会模糊边界，孩子们的性别意识会很单薄，她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若不是被宁云重罚，她也不知道羞耻为何物。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给了王雨围那种人可乘之机。
气氛有些压抑，很多孩子都醒了，大家都支起身子来，看向这房里出现的“异类”。
“姐姐，你是仙女吗？”有个看起来还只有三岁的孩子，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瞧着她，奶声奶气地问道。
“不是哦。”宁戚给最后一个姑娘绑好腰带，笑着回她。
“可是姐姐好漂亮，和我娘亲一样漂亮。”小女孩感叹道。
“谢谢你。”宁戚扬起酒窝，站了起来。
“姐姐，我们是不是要死了呀。”小女孩问她。
宁戚摇头，“不会死，你们会活得好好的。”
“可是我娘亲说，见到仙女就是要死了。而且我好饿，好久好久都没吃东西了。”小女孩眼巴巴地看着她。
这话一出，很多孩子都在小声地抱怨和乞求，房间里甚至还响起了“咕咕”的声音。
宁戚摸了摸身上的钱袋，问他们，“想吃东西的请举手。”
话音刚落，房间里“嗖嗖嗖”地举起了一大片小手，很多孩子甚至把两只手都往上举，导致身子不稳，往后面仰倒。
宁戚接着道，“大人们是不是教过你们，想吃东西就要听话。”
“对。”很多孩子点头。
“那你们答应姐姐一件事，姐姐请你们吃东西。”
孩子们神色各异，有的兴奋，有的警惕。
脚边的孩子拉了拉她的裙角，可怜地问她，“还是要去反省吗？”
宁戚怜爱地摇了摇头，“不是，姐姐要你们答应我，现在就排好队，不许打架，不许欺负别人，这样等吃的来，姐姐就分给大家，好不好？”
“好！”孩子们异口同声地说道。
“现在可以开始啦，还有，记得穿好衣裳！”
房间里响起熙熙攘攘的声音，但是大家都很自觉，宁戚瞧着有些鼻酸。
她眨了眨眼，走了出去，门外青竹和青远在守着，宁戚将荷包里的钱倒了出来，本来是朝着青远去的，后来不知为何，突然转头递给青竹。
青竹有些错愕，跑腿的事一向是青远去。
“去给我买些吃得来，要孩子吃的，好消化的。”宁戚颇有些颐指气使。
青远憋些笑，看着青竹一脸气闷地接了过来，往外走了。
“快点！”宁戚看着那慢慢悠悠地步伐，催促道。
青竹身子一僵，走的步子便快了。
*
等到他再回来之时，身后还跟着几个人，端着好些饭菜。
饭菜刚端到门口，房间里就蹿出来一声“哇！”
孩子们都有些激动，有的想上来抓，宁戚咳嗽一声，伸出来的小爪子便收了回去。
青远在帮着盛饭，宁戚一个一个地递给她们，嘱咐他们慢点吃。
男孩女孩给的饭量是一样的，只不过她补了一句，“还想吃可以举手，姐姐检查一下再给发。”
“好。”有几个孩子应了她，大多数都在默默地吃。
其实真的给添饭的没几个，他们饿了太久，吃太多会肚子疼，甚至会干呕，宁戚有经验。
所以检查之后很多馋猫都没给吃，孩子们不免失望，但是宁戚说了，下一顿可以多吃点，孩子们就没什么怨言了。
毕竟这是头一回吃了上顿还有下顿。
*
吃完饭之后，宁戚叫他们先乖乖睡觉，打算出去瞧瞧顾恒泽的打算。
可是刚迈出一步，便有个女孩子叫住了她。
“姐姐。”
宁戚回头，是在反省室里最高的那个姑娘，而且听声音，很像白日下午宁戚隔着窗子听的那个比较老成的声音。
“怎么了？”宁戚轻声问她。
“你是来救我们出去的吗？”
“算是。”宁戚点头。
那姑娘叹了口气，神色有些痛苦，“能把我送去庙里作姑子吗？我不想这么活。”
“你都知道？”宁戚有些心疼。
“嗯，我爹爹教过。”她神色温柔地道。
宁戚沉默片刻，她没回复这个姑娘想要绞了头发作姑子的请求，而是拉住她，问道，“到目前为止，进过反省室的人，你都记得吗？”
“记得。”姑娘微微点头。
“那你能帮姐姐一个忙吗？帮姐姐把所有进去的人都叫过来，好不好？”
“好。”
*
月亮从重重叠叠的乌云里探出头来，光辉撒在地面上，院子里照出了很多小影子。
一共有九个人，模样长得很是乖巧。
宁戚思忖片刻，而后开口。
“因为王雨围对你们做的事，你们已经没有贞洁了。”宁戚冷静地道。
有几个姑娘脸都白了，好些人还懵懵懂懂。
“没了贞洁的意思是，你们已经被人玷污，没了清白，以后不好嫁人，也可能会遭受别人异样的眼光。”宁戚继续同她们解释。她的话很是残忍，可是在当下，确实不争的事实。
有几个小孩听懂了她的话。
“是不是觉得没必要活下去了？想绞了头发作姑子，还是去深山老林里找个地方躲起来？”
大家都在沉默。
“我想说的是，我们不是活在别人的嘴里，女子也并非只有嫁人这么一条路。”宁戚声音恳切，“这么一想，是不是发现此事也没什么大不了？”
几个姑娘面露犹疑，宁戚说得似乎有些道理，但又与他们学过的礼法相违。
“这世上还有好些好吃的，好玩的没试过，不想去体验一下么？”
“你们爹娘都不在了，他们没能力做到的事，为人子女，是不是该尽孝，带着他们的期望，好好活下去？”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的，你们至少要出去看看，才能知道自己要不要活，对不对？”
宁戚循循善诱，有几个姑娘眼里有了认同之色。
“贞洁不会绑住一个人的人生，但是如果自己走不出来，这会成为她的心魔，束缚她的手脚。”
“这段经历确实黑暗，它可以成为你人生中的阴影，但绝对不是绊脚石，更不是污点。”
“在我心里，你们都很聪明，那种情形下，你们没得选。”
“贞洁和生死，永远不能相提并论，明白么？”
好几个姑娘的头已经低了下去，似乎是在纠结，有个比较虎的丫头，倒是站了出来。
“姐姐说得对！我阿爹说了，我娘生我用了一条命，我现在身上有两条命，不能那么不清不白地死掉！”
宁戚欣慰地摸了摸她的头。
“你呢？”宁戚问之前那个想绞了头发作姑子的姑娘.
“我......我不知道。”姑娘惨白着脸，“我有了污点，还能当女夫子么？”
当女夫子是她的梦想，她出生那年，大周开放了女子进学堂考学的制度，爹爹给她起名唐一师，便是希望自己继承他的衣钵，成为大周朝第一个女夫子。
只是家逢巨变，她的梦想也被搁置，其实她的考学成绩，都不错的。
想着想着，她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污点是自己给自己定义的，若是你起了歹心，偷了东西，这才叫污点。旁人觉得的污点，并不算。”
“再者，女夫子的考核项应该是文章、算学、书法，而非所谓的贞洁。”
“那姐姐的意思是，我还可以吗？”
“自然可以，若是不行，你来找我，但前提是你各方面成绩都能比旁人强，到时谁要是敢拿这个出来说嘴，抹你的资格，你告诉我，我帮你做主。”
“谢谢姐姐。”唐一师擦了下眼泪。
“不谢。”宁戚站起来，朝着各位小姑娘道，“今日的事，不会有人外传，只是你们自己心里那关，还需要时间。”
“但是要记住，若是再来一回，生死和贞洁之间，只能选生。”
“活着，才有无限的可能，懂不懂？”
作者有话说
第98章 缠缠绵绵（五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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