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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三日之期 ...


  •   温衡就这般不断的帮北宫炩撤下纱布,再覆以新的药纱,如此一夜下来,北宫炩身上的斑纹终于几不可见,只是彻夜遭受着灼痛。此刻温衡才一将那最后一帖药纱撤下,北宫炩就径直倒在了床榻上,全然不管尚在袒露着的身子,昏睡了过去。

      “为什么?”

      “洲儿,我没有选择......”

      “炩,原来,这一切都是你早就设下的圈套,你循循善诱,你步步紧逼!我只当你是爱我,你是想在有限的生命里尽所能的爱我,可是你不是,你只是需要我,需要我做你的药,需要我治你的病。初见,你就知道要夺我的命,那夺走便是,你偏要我自愿的为你去死。因为你不仅想要我的身死,还要诛我的心,毁我的魂!你当真就那么恨我?”

      “洲儿,对不起,如果有来生......”

      “罢了!如果有来生,我再也不要与你相见!”

      北宫炩垂着眼不敢看向洲儿,洲儿的眼中尽是他冷漠无情的样子。洲儿本欲转身离开,突然她转过头:“不,若有来生,我还要与你相遇。”

      北宫炩猛的抬起头来,耳边却响起一声从未听过的决绝。

      “不与你相遇,何以毁掉你?”

      洲儿嘴角微微的弯出,不知名的火焰迅速升起。

      北宫炩看着眼前的洲儿全身上下都被火焰在一瞬间裹挟,他忙跑上前去,试图救出被困火海的洲儿,但洲儿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她要好好的记住这双眼,这张脸,等到来世再遇到时,她一定要躲得远远的,远远的。

      是啊,洲儿怎会忍心毁掉自己最爱的人呢......

      洲儿的身体终于消散成灰,北宫炩呆滞在原地,他还沉浸在她刚刚注视自己的眼神,让他害怕,更让他留恋,他的泪滴滴落在地上,清澈而深情。

      北宫炩长吁了一口气,抬手抹去满脸湿润,他缓缓的睁开双眼。

      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睡的这样熟,第一次做了那么长的梦。

      他思考着梦境,思考着洲儿说的一切,适才洲儿说“毁魂”?这是何意?难不成!

      北宫炩只是随意的拾起架上的寝衣迅速穿上,他猛的推开门,吓退了候在殿外的两名侍卫。两名侍卫还是第一次看见炩王这般衣衫不整的样子,更是吓的垂头握拳,只当这王上是遇上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北宫炩暗自咀嚼着洲儿在梦里说的话,他皱紧了眉头,大步朝着密室的方向走去。密室毗邻北宫炩的寝殿不到五百步的偏殿中,属禁地。所以北宫炩一进了偏殿的门,尾随其后的侍卫就赶紧关起了门守在殿外。

      步子从大步渐渐改为一抬一顿的踱步,再到完全的停滞。

      北宫炩看着眼前厚重的铁门,不忍去回想三日前的一切。

      门并没有落锁,他轻轻的推开一个缝隙来,侧身进去。

      虽是白日,但室内没有一丝光线可以透进,可今日却有光线牵引他看向了那张玉床。

      待到走近了,北宫炩的双目才彻底的沦为空洞,他颤抖着抚上了床沿,他不敢去抚摸床内,那些地方都是她消殒的痕迹,因为此刻的玉床,早已不是一开始白玉通透的样子。

      就在那些熔浆流过的沟壑中,凹陷处,血色的轮廓赫然于内,像上好的血玉,以人身的轮廓嵌在白玉中,浑然天成。

      而这轮廓,是她,是洲儿。

      这就是洲儿所说的“毁魂”吗?他不解,除了熔身炼药,他并未做过任何......

      他细细的端详着,抚摸着“血玉”行走到的轨迹,以哀伤,以思念,缓缓的游走其间。心中有了些许的宽慰,这,是她唯一留下的痕迹。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想起,为何洲儿的轮廓会这般留在这里呢?

      他的手掌,指尖,依次不舍的离开这玉床,转身离开。

      “吱......吖......”

      见北宫炩面目又恢复成往日那般冷漠,两侍卫忙握拳“王上有何吩咐?”

      “叫越卿岸来见我。”

      两侍卫听到北宫炩竟然直呼师父的名字,有些吃惊,紧了紧拳头:“遵命!”

      看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背影,北宫炩想,希望师父不要作出什么让自己生厌的事。洲儿于他,越卿岸是最知晓的。

      “老夫拜见王上!王上身子可好些了?不知温衡可否照顾的周到?”

      越卿岸这才抬头对上此刻正端坐在琴几之前的北宫炩。

      见越卿岸这般担忧的看着自己,北宫炩深了深注视着片刻不离玉琴的眼眸。

      “密室,师父去过?”

      “自然,老夫三日前去收的血浆。”越卿岸边说着,不忘观察着北宫炩的神色。

      “收了之后呢?”

      见越卿岸不再回答,北宫炩这才稍稍抬起眼皮,望着一脸无谓的越卿岸。

      “师父可再去过?”

      见北宫炩终于唤了自己师父,越卿岸面色才稍稍柔和了下来。

      “那密室乃是禁地,王上未曾吩咐,为师怎会私自踏入!”

      北宫炩看着眼前的越卿岸字字铿锵,也想这越卿岸自来清明坦荡,定不会欺骗自己。便起身来到越卿岸面前:“洲儿入了我梦,说是我毁她的魂。”

      越卿岸闻言惊诧:“毁魂何意?”

      见北宫炩双眸黯然,越卿岸又追问:“那密室之内可是发生了什么?”

      “师父随我来吧。”

      越卿岸俯身点头随在北宫炩身后侧,两人刚踏入密室,北宫炩突然止步,越卿岸不解的看着这并无异样的密室,等待着北宫炩的说明。

      “王上?”

      北宫炩全然不理越卿岸,径自走向玉床,这全体通透的白玉床。

      他不断的抚摸着,从指尖的轻抚,变成手掌的摩挲。但还是没有,没有她的轮廓了。

      “呵......”

      他嗤笑出声,是啊,连一个念想都不愿留给他。

      “噗......”血喷溅在本来镌刻着洲儿轮廓的白玉上,狼藉不堪。

      ”王上!”越卿岸速上前去扶住北宫炩颤巍的身子。

      “此刻王上的身体正在痊愈,气血逆流犹盛,切不可伤心过度,误了药效!”

      一听到“药效”二字,北宫炩抿嘴笑了起来,眼波流转,光魅间,这笑容妖媚无妄,世间难有之相。

      “王上本来要带为师看的东西,是否消失了?”

      “师父,她当真恨我至极,再不愿与我有一丝瓜葛了!”

      看着北宫炩独自蹒跚前行的样子,越卿岸的眼中难掩疼惜。北宫炩自幼跟在自己身边修习,从未见他对任何事物喜爱或是动情,好不容易有了,却如此下场......

      “师父回去吧,本王尚好。”

      越卿岸看着北宫炩呆滞的双眼,欲言又止了半响。

      “王上注意身子,为师先行退下!”

      此刻,北宫炩只想一个人待着。

      北宫炩一个人缓缓的行步在寝殿外的园子内,他走过的每一个石块,都是洲儿同他一齐踏过的,他眼中的每一片叶,都是洲儿与他一齐赏过的,看过盛放,看过衰败。从今往后,就只有他一人了,不论飞雪如何肆虐,都不再有洲儿为他披上大氅......

      他走着走着,不知觉走到了那日初次吻她的地方。

      这是宫中最美的地方,外人不可踏足,这是北宫炩亲手建的一处园景。以上百颗松树圈成圆,与外界隔绝开来。圆心坐落着青瓦盖就的矮亭,只一桐木琴几,横着一床万壑松风,两熊皮坐垫。

      洲儿最喜欢的,便是在雪纷纷下落之际,散坐一旁看着他弹琴,每当松沉的琴音荡漾在这园内,此地便成了这凡尘独一处的仙境。

      那一日,她用那双桃眼摄他心魄,鬼使神差的,便吻了上去。直到她双眼圆睁着,捂着嘴瞪着自己,北宫炩才发现自己竟然失礼至此,竟然吻上了那两片粉若春桃的软唇。

      想到这,他用手背轻轻的摩挲着自己的唇谷,仿佛还摸得到那日的余温。

      他慢慢的走向那个矮亭,一切如旧,又不如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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