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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第六十五章 暑假 ...

  •   过两天凌楚谦回过味儿来,找高淳套了套话,果不其然,陶燃私底下为了专业的事联系过高淳几次。

      自己这头费心思给她挑礼物,那头陶燃在她不知道的背后跟人有来有往、暗度陈仓,尤其昨儿高淳还闲闲来了一句“别说、小可怜这成绩进步挺大”。末了感叹,“学法啊……真是理想主义的年纪。”

      想到就有些来气,自己的小情人想念什么专业高淳居然是第一个知道的,凌某人暗地里磨了磨牙,没忍住,气势汹汹跑来问罪。

      金主那么大个人在身后绕来绕去,开始陶燃还能淡定下笔,但当她最后定格在向后靠住桌沿、双手抱胸的姿势时,就确实忽略不了了。

      陶燃趴在桌上,纵使心内颇觉凌楚谦莫名其妙兼小题大做,也得软着嗓子认错示弱,“我错了,但是高律师是专业的嘛……”

      凌楚谦嘴角抽动了下,像是忍住了说什么刻薄话的冲动,“她是律师不假,可她大学和我一样在美国上的,国内的事,你不如问我。”

      陶燃回她说:“您日理万机,这么点小事也要麻烦您啊?”

      凌楚谦无奈大于生气,伸手上去掐一把她脸颊,颇咬牙切齿的样子,“不是小事,这是你的专业,是正经事。”

      过两天在望京的一处私人club消遣。

      姚乐乐大小姐被家里逼着相亲,嫌烦,跑到自己开的场子住了一周,见老太太没啥动作,才放心大胆呼朋引伴。她想让凌楚谦帮忙探探家人口风,三催四请的,才叫动小凌总大驾。

      凌楚谦到得稍晚,大包房里喝了一轮,牌局已是开了两桌,还有人在打桌球。姚乐乐这处产业她只在开业来过一次,不过club只对会员开放,就比周科哪儿多了重清净,总的来说,不坏。

      她人一身白衣黑裤,看着就清凉。姚乐乐攒这局就为她,候着人来,一点不耐没有,人一到就被拽到角落里了。

      “让我帮你应付也不是不行,礼物你自己出。”

      “那必须的。我找人倒腾了一斤半贡品大红袍,今年的新茶,你帮忙带给我家老太太。哎我这儿刚收了瓶Latour,就在酒窖里,我让人送你车上,算我谢你的。”

      说着叫了工作人员进来,在便签纸上写下酒名、年份和编号,让人拿着下酒窖去了。

      凌楚谦对谢礼不置可否,但她看着姚乐乐喜滋滋的眉眼,突地又问道:“给我个准话,你到底是不婚主义还是和贺林凛一个样,已经有人了?”语气里几分笃定。

      就见姚乐乐嫌弃地撇撇嘴,不乐意了,“你说谁不好呀非说贺林凛,谁要像她,贺叔叔那么古板的人,她还能那么花!”

      行,不用说了,这是有人了。凌楚谦了然,促狭地笑她,“懂了懂了,哪路神仙,带出来见见?”

      姚乐乐就笑得更欢了,“八字没一撇的事,阿谦你别那么八卦啦。”

      “哟,我可是听见某人说我坏话来着。”贺林凛半转身横空插进话头,说完又扬手跟酒保叫酒。她嘴里叼一根棒棒糖,声音不甚清楚。

      这人鬼一般的烟瘾只在跟情人分手的时候犯,抽完半盒就转身赴下一场风月,凌楚谦在的场合她不能抽,是以用棒棒糖代替。

      凌楚谦没理,打眼瞧了一圈,扬扬眉毛,问姚乐乐:“没叫赵祺?”

      “怎么没叫,人家不来。别说,不声不响的,听说家都搬了,又跟苏大明星成邻居了。”

      牌桌上有人站起来,要让位置给凌楚谦,她拒了。落座松了领口袖口,叫了杯酒,一边喝一边听声响,偶尔跟来敬酒的朋友碰一碰。

      贺林凛忽地扭头,“对了阿谦,小奕录了哥大,这几年我姐和Thomas大概率会常驻纽约,这事你知道吧?”

      “嗯,”凌楚谦抿了口酒,“Thomas来找过我,他准备逐步把业务重心转移到美洲。”

      停了停又说:“他心里过意不去,送来对杯子赔罪,还推了一位艺术顾问给我,人在香港。我在想是让他飞过来,还是干脆盘个画廊把这块做起来。”

      凌楚谦的艺术启蒙自楚女士始,收藏的作品多虽多,大都属于玩票性质。与楚淼不同,她没有特别钟情的创作者,很随意,看上眼的就买,也没想过投资升值什么的,她的固定资产从不算这一块。

      眼下既然动了心思,那就是有利可图了。

      赵祺不在,现下也没什么人能和她多聊几句,凌楚谦自觉引开了话题。许是家里小辈多,贺林凛接着就说到了高考上。

      高淳兴奋起来,打开话匣子,“高考是吧,咱小凌总的小陶妹妹也今年考。你们不知道,小可怜真的,”她一时找不到形容,“妹妹也太努力了。好几次半夜,□□挂着,敲一下人还在学。”

      凌楚谦有一件事说得对又不对,陶燃几次模考分数是够上P大医学院,却不一定能进R大学法律,毕竟分数线上下波动并不稳定。怎么样能多考10-15分,成了陶燃这两个月的心病。

      凌楚谦放下酒杯,斜过眼睨高淳,眉头直皱,“你还加了她Q?”

      高淳相当理所当然,“不然我用微信给她发文件啊,多难用。”

      她咂咂嘴,“你看看这屋里的,谁为高考费过这份心。让人这么熬着,阿谦你不心疼啊。”

      凌楚谦不为所动,高淳“啧啧”戏谑两声,“有关系不用,小姑娘又不是外人。妹妹压力大,你给她点安慰,犯不着逼自己那么紧嘛。”

      话说到这份上,凌楚谦还是一点回应也无,高淳点到为止,端起酒杯刚抿一口,旁边阴测测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来,“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跟她说这个?”

      倒把高淳唬了一跳,她仔细回想下自己的话,觉得好像也没什么出格的,遂道:“我哪里会跟小妹妹扯这些,我们主要聊专业。”

      “……也就她爸妈不在了,兹要是别的中国家长,都得逼她上P大医学院,谁还能没个清北梦。是吧阿谦?”

      这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一张嘴叭叭个没完。

      凌楚谦凉凉地横了高淳一眼,手指在身前的黄花梨咖啡桌上轻叩两下,鼻子里哼了声,站起身,拍拍南家的肩,示意换人。

      她不显山不露水,姿态很随意,出牌速度也快,不思考似的,仿佛并不在意输赢。闲聊间一局结束,赢家是贺林凛。接下去又是好几圈,其他几家都胡过牌,唯独高淳,筹码只出不进。

      一直被针对的人终于受不了了,“阿谦你今天犯病了,老盯着我打?!”高淳伸手去掀凌楚谦的牌,“字一色的牌型捏个八饼,你自己不胡,也不让我胡,我得罪你了?”

      抱怨归抱怨,但手下不停,迅速又砌起长城来。见凌楚谦抓牌看牌不为所动,高淳又嚷道:“是你家小可怜先联系的我,你倒去管教她。你这醋吃得没道理!”

      凌楚谦眼皮都不动,懒得搭理她,过了两旬听见高淳叫四条,伸手把牌一推,清一色对对胡。

      贺林凛的也是清一色,她撂了手牌,好容易咽下骂声,“得,又被截胡了,打个牌这么较真阿谦你有意思没有?我同意老高说的,你这醋吃得真没道理。”

      高淳抖着手指着人说不出话来,她已经没脾气了,姓凌的换上来后她就没胡过,还给那厮点了几个炮,输了钱倒是其次,主要是丢脸。

      姚乐乐赶紧往一人手里塞一杯酒,“消消气。咱们别跟吃醋的人一般见识。”

      吃醋,凌楚谦心里冷哧,才不会,只是高淳皮痒,想让她被老爷子揍,得让她受点教训。

      到底也没有真的当从没听到过。

      高考前放假那天,凌楚谦开完会从市府出来,绕个弯拐去成和接人。别看陶燃就在这上了一年学,东西还不少,她那些书,搭上赵洪才一气都搬上车。

      小凌总在车里观赏了许久校门前往来学生们沉重的表情,又见小朋友眼睑下浅浅一道阴影,心内动摇。斟酌一番,怕干扰她情绪,拐弯抹角地说:“最后关头别想太多,好好休息。放宽心……”

      陶燃本来看着窗外,闻言回头时表情有丝诧异,但马上又松弛下来。双手撑着座椅,双脚摇晃了下,她语气轻松地说:“还好,也没有很紧张,很多学校都有法律专业呢。”

      说完主动向右边靠近,头枕在凌楚谦肩膀上,右手去寻凌楚谦的手,手指插/进她指缝里,没握住,只是虚虚搭在一起,“可是有您的话,我就感到安心。我想这三天一定能睡好觉了。”

      微微偏头,鼻尖是她发丝的淡淡清香,凌楚谦眼神柔和可神色莫名,“你只管去考”在嘴边上转来转去,到了没说。
      —
      陶燃分到的考场在另一个区,凌楚谦说那块她有个院子,她安排人提前打扫卫生,那几天就住哪儿去。

      当然陶燃毫不犹豫拒绝选择了酒店。不过她好奇,多嘴回了句您的房子好多呀。

      “嗯,噢严格来说这个不是,将来政策有变,要还回去的。不过……”她低低笑了笑,“大陆就不说了,海外的话,”她从香港数起,几乎要将十根指头占满,末了还要调侃陶燃,说“够不够你住”。

      陶燃脸红,凌楚谦就哈哈笑,把她搂过来,告诉她自己要出一个短差,赶不上送,但考完那天一定会去接她。

      6号7号那两天老天爷很给面子,没有下雨,也不太热,陶燃的座位靠窗,中庭的绿树天赐一场阴凉。十二年苦读岁月化作试卷上一个个黑色的方块,汗珠凝实成一阶阶攀登的长梯。

      凌楚谦在人群中一眼就瞧见了陶燃。

      小姑娘不紧不慢地向外走,旁边的短发女孩满脸喜悦兴奋,她却是独一份的淡定从容,跟旁人全然不同。凌楚谦想,就凭这一点,但凡她早出来五分钟,就要被采访的记者抓住了。

      要说她情绪平平,似乎也不尽然。迎着风的身影轻盈,大约题答得还成,能看出来脚步多了几分欢快。只穿一件简简单单的半袖白衬衫,下身是校服的运动裤,束着马尾,却也清秀漂亮。

      不像除了年龄没甚优点的高中生,陶燃身上尽数将这个年纪最吸引人的那些摆了出来。乖巧的学生样貌之下,盈满蓬勃旺盛拔节向上的精神气,灿烂得要将怀里的花和夏日的阳光都比下去。

      分明没到那个年纪,凌楚谦却和周围挤满了的家长一样,顷刻间便滋生了许多骄傲情绪。

      小凌总的青春回忆里没有这些,她被安排走不同于广大国内学子的另一条路。可那又如何,彼时的她与当下撒丫子冲出的学生崽,好像在相似的时间节点分享同样的心情——

      以为早已埋葬、不会重现的意气风发,因为陶燃,总能再次体会。

      凌楚谦看着陶燃四处打量了一番,看见自己时忽而怔然,情绪眼见着高涨几分。笑起来眉眼弯弯的,五官之间那一点愈长大就愈鲜明的清冷气便消失殆尽,仍是单纯的、稚气未脱的小孩子模样。

      在校门口陶燃跟短发姑娘打招呼说再见,那姑娘拉着她的手摇了摇,似乎问了她什么,她点头,笑容灿灿。两人站在一处,像两株郁郁葱葱的白杨树,即使不粗壮,可转眼间就要成材了。

      陶燃快步向她这边来,眼中欢快兴奋愈发明显,待得近了,却又腼腆起来,老老实实地站直问好,“您来啦?您等很久了吗?”

      陶燃人前一贯克制与她亲近,每每这时候,凌楚谦就会看进她明亮而清澈的眼睛里去,在那方天地克制、压抑才仿佛不存在,就像是有星星落在里面,闪着微弱却恒长的情谊。

      凌楚谦把花递过去,附身咬陶燃的耳朵,“你喜欢的哈迪夫人在车上,这束向日葵我是随大流了。”言罢飞快地在陶燃唇角蜻蜓点水般一沾。直起身“恭喜乖乖。今天真漂亮”,又是个十足的家长了。

      等吃好了饭,凌楚谦优雅地擦净嘴角,这才问起陶燃:“暑假要做什么?有计划没有?”

      陶燃立马坐得端端正正,很老实地说只和卓澄、妍之她们分别约了饭,因为打算考雅思试试,想抓紧准备起来,再就没有了。

      讲完略有迟疑,金主似乎不是随口一问,“您是有什么安排吗?”

      凌楚谦听着有些不赞同,弹了陶燃一个脑瓜崩,弹完在她额前拂了一把,“小朋友,该合法享受的时候别逼自己那么紧,多跟朋友出去玩玩挺好。”

      她看她一眼,主动提出,“这样,想出国玩吗?让冯昔陪你,请你的朋友同去也可以。或者还是去三亚,待长点消消暑,我还能陪你个四五天。”

      “回来你就把车学了。雅思……”那人略沉吟片刻,似是想到了什么,“去香港考吧,顺便可以玩一玩,我看上次带回来的玩偶你不是挺喜欢的。”

      “香、香港……”还没从出国or三亚的选项中回过神就被学车吸引,又听她说香港,一时间陶燃吃了几惊,只觉脑袋跟不上。

      凌楚谦并未中断话头解释,只自顾自道:“现在报名的话,八月中的考位,时间不紧张吧?你只是去考考试试,又没有压力。把你的证件给冯昔,各种手续,这回都办齐了。”

      接下来一周的主题就是聚会、聚会、聚会。虽然陶燃除了卓澄跟其他同学都不熟,但平心而论,老师们对她还不错,起码表面上没戴有色眼镜看她,因此两场谢师宴她一个没落,全部参加。

      等和卓澄、妍之的约都履完,陶燃才开始度假计划。既然凌楚谦说可以陪她,她就顺理成章定了三亚。金主信守承诺,带她住上回答应的她的房子。

      凤凰机场落地,接着换直升机,陶燃也是这时才知道,为何上一次凌楚谦会说来不及带你去。

      小岛离三亚十多海里,除了家住大岛往返上班的花匠、保安,平日这里无人。如今凌楚谦要来度假,一周时间,要雇人打扫、要空运食材,要把她的游艇在码头靠岸,最重要的,是通电。

      这是一间非常漂亮的小别墅,有一个非常漂亮的小花园。陶燃认得出的只有正值花期的波斯菊与在三亚能够全年开花的马蹄莲,因为园丁的耐心照料,花枝、藤蔓异常茂盛。

      室内设计一贯是凌楚谦喜好的简约冷淡风格,但细节处仍尽显热带风情。客厅三面都是落地窗,从哪一面向外,都能看得见白浪,听得见拍击沙滩的浪声,外面还有海鸥的鸣叫。

      她们换了轻薄的衣物,凌楚谦自己是简单的白体桖,却扔给陶燃一件松石绿印花的丝质衬衫。两人趿着拖鞋,漫步在沙滩,陶燃喝了许多厨房备好的椰子汁。

      海水没过的沙粒细软,不用力也要陷进去,陶燃像个孩子一样在海边踢水玩,她回头笑,“海水很凉,不过踩着很舒服。“

      凌楚谦周身悠然平静,她只是站着,偶尔伸手撩开被风吹乱的刘海。看陶燃玩得尽兴,才伸手给她,小凌总兴致好,要手把手教陶燃冲浪。阳光灿烂,一部分海面泛出青绿色,碧翠如洗。

      晚餐是凌楚谦自己下厨的白松露意大利面。陶燃乖巧地盘腿坐在餐厅椅上,听金主讲她在美国留学时的旧事,讲她在斯坦福的公寓里学会的做饭,西餐总算拿得出手。

      凌楚谦知道自己不能吃海鲜并不意外,只是陶燃想着方才她扶着冰柜门要她来看吃什么,明明在海岛上,里面半点海鲜也没有,陶燃一下子觉得自己着实有点麻烦。

      不太凑巧的,第二天傍晚开始下大雨,但是没关系,别墅是室内泳池。

      陶燃在泳池找到了凌楚谦。天色不好,从透明顶棚看出去厚厚的云层充满压迫感。灯都开了,泳池里一圈的灯显得池水波光粼粼。

      凌楚谦在水中,游鱼一般轻盈。展臂时动作利落有力,水珠顺着漂亮的起伏往下滑,皮肤泛着水光,赏心悦目,让人移不开眼睛。

      陶燃在泳池边坐下来,把小腿伸进水里。

      凌楚谦扎下去,三次划臂换一次气,这样重复几下游到岸边。手掌将额前粘着的软塌湿发捋开,又抹一把脸颊上的水珠,双手撑在陶燃身侧,仰头笑问:“要来游吗?”

      陶燃摇头,她就“哗啦”一声出了水,湿漉漉的一个人走到躺椅边拿了浴巾披上。她已经游了将近一刻钟,陶燃不来找,也要结束了。

      “一会儿做点宵夜吃好不好?想吃什么?”

      陶燃说不饿,凌楚谦就点头。她人站在吧台后面,往直筒玻璃杯里盛冰块,随意拿起金酒和汤力水,几下调了杯金汤力。

      还没往嘴里送,就见陶燃挪过来趴在吧台边,下巴抵着手背,跟个小狗似的,眼巴巴瞧着她手里的酒。一会儿眨巴着眼睛抬起脸,小声咕哝说:“我成年了。”

      “好吧好吧,”凌楚谦就笑,手伸过去在小人头上呼噜一把,“是成年了,可以喝酒了。陶小姐,想喝什么?为你服务。”

      “no我这个不行,”手指按在杯口上,阻止了小朋友偷摸的行为,“这个是烈酒,咱们从简单的开始。”

      龙舌兰酒、橙汁、石榴汁——龙舌兰日出。

      “给,记不记得在船上喝的那杯,那次给你的是儿童版,这才是正儿八经的真酒。”

      陶燃心满意足,两人默默相对而饮,倏忽有种悠然又温馨的气氛在她们之间铺开。

      然而宁静很快就被那人打破了,待陶燃喝完酒,凌楚谦脸上扬起一抹坏笑,“既然你不饿,等洗了澡,咱们就开始办正事吧。”

      金主一心想着补足半年来的欠账,哪里会放过陶燃。不夸张,真的颠倒日夜厮混了五天,小别墅里没有哪一处,没有留下痕迹。等到走时,沙发换过了,地毯重铺了,餐具都是新的。

      陶燃体内就是有一汪清水也让凌楚谦榨得一滴不剩。她瘫在游艇飞桥的沙发上,腰酸得动弹不得,听着甲板上凌楚谦愉悦地同人讲电话,不禁愤愤地想,什么度假,她分明是渡劫来了。

      说是陪五天,第四天金主出去过一次,早上大早走,半夜又回来。

      陶燃已经躺下了,楼下有动静,她便爬起来。

      正装外套搁在椅背,白色衬衫的料子偏硬挺,袖子挽到手肘,凌楚谦赤着脚,坐在中岛台边,手里一瓶依云,正在喝。

      她只开了小灯,白衣黑裤,融在阴影里,身体歪靠着,眼睑下暗色很重,看不清表情。陶燃第一次见她那么不端正的坐姿,同时觉得此时此刻的凌楚谦,笼着层少有的冷寂、孤独的气质。

      寂静的深夜突兀响起一阵啪嗒啪嗒的声音,凌楚谦浅浅抬眸,望向楼梯口,陶燃恰在最后一阶站定。凌楚谦眉宇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抱歉,“哎呀把你吵醒了吗?”

      凌楚谦站起身,手表解下来,往台上搁的时候恰好放在了岩板台面埋的小灯上,陶燃被钻石反射的那簇光晃到了眼睛。

      一霎睁眼,看到凌楚谦揉了揉手腕,接着抬手松了领口纽扣,一边扭动脖子一边说:“我去洗澡,你快睡觉去。”说着就来牵她的手。

      只是她一动起来,通身的烟酒味立时漫溢开去,刺鼻得很。凌楚谦顿了一下,转而抬手搭住陶燃的肩,将她转个一百八十度,并未用力,浅浅做个推的动作,语气轻轻,“上楼吧。”

      浴室里水声不断,陶燃在床沿坐了会儿,想起了什么,拿起凌楚谦的马克杯跑到厨房,冲了蜂蜜水。回到楼上又从卧室的小冰箱中取了瓶气泡水,一并放在另一侧的床头柜上。

      凌楚谦关了吹风机出来。看见床头备着的水,小情人的贴心举动让她很受用。身体砸进床垫,被子萦绕一缕奶味,和陶燃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凌楚谦有种被包围感,顿觉人困酒乏的倦怠席卷。

      其实很想问问陶燃今天做什么了?凌楚谦迫切地想让日常的、普通的快乐填满自己,好让她能有拥抱生活的真实感。

      第二天陶燃不出所料被金主折腾醒。

      听见哼声,床尾偷香窃玉的贼意犹未尽地抬起了头,她眼睛亮亮的,嘴唇一片可疑的晶莹。那人丝毫没有昨晚独坐时的疲态,兴致盎然地说:“没关系,你睡你的。”

      她这样哪里还能睡得着!陶燃一脚蹬在凌楚谦的肩膀上,却被抓住脚踝感受晨起的热烈。少女几乎瞬间就成了煮熟的虾子,被人轻巧地将壳剥开,慢慢享用。真是要被折腾死!

      “我今天就要回京,你呢,再住一阵?我让赵阿姨过来?”

      陶燃心想接下来的各项任务早就排得满满的啦,遂摇摇头,“不了,我跟您回去吧。”

      于是傍晚隐约听见很大的声响,一会儿反应过来,是直升机机翼的声音。再去看凌楚谦,那人笑着说:“看什么,收拾东西,走了。”

      赵洪先送陶燃回御景花园,凌楚谦陪她上了楼才离开。家里干净得像没住过人,唯一与出门前不同的,茶几上几本书码得整整齐齐。

      不管凌楚谦来不来,她常看的报刊杂志都会按时送新刊到御景花园,最多的当然是财经刊物。陶燃哪里会动她的东西,却在去小书房时被最上层扉页明晃晃的大照片晃瞎了眼睛。

      愣神了大约五秒钟,弯腰将手上的书本纸笔轻轻放在茶几上,陶燃规矩坐好,仔细地将扉页上每个字都看清楚,才翻到正文去。

      华诚集团投资的新工业园区竣工,凌楚谦陪同柳净微亮相剪彩仪式,封面正是仪式的大合照。

      她只有在这个时候才会戴婚戒,一枚钻戒和柳净微一起戴在右手的无名指上,袖口半弧腕表,满钻表盘闪着那天中岛台上一样的亮光。

      原来那天她去了羊城……

      很奇怪,陶燃一点也没有对凌楚谦那么晚也要赶回岛上而心生涟漪。她的眼睛在她们交握的双手、喜悦的脸庞上来来回回,她的手指在“才貌双全”、“强强联合”的字眼里抚来抚去。

      她们看起来这样登对、这样好——

      而陶燃只是难过,多么好的人,只是依然身不由己。
      —
      没两天高考分数下来,凌楚谦自有手段第一个知道,甚至她也拿到了估好的R大法学今年的分数线。看到分数,她本想马上当只报喜鸟,打字的功夫又按住了,就要等小姑娘下午自己查了告诉她。

      不过背地里还是暗戳戳地通知了一圈人,还提前下班买好了礼物。

      凌楚谦算好了时间,站在门外时刚好手机响起来。

      “我给您拨电话呢,您看见没有?”本来陶燃还假装严肃,见凌楚谦笑眯眯的,便也忍不住开心了,主动拉起她的手,“我查到分数了,6XX,还可以对吧?”抓着手摇晃两下,像是在要夸奖。

      凌楚谦暗笑,“那我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她在陶燃怀疑又期待的眼神中转了音调,“咱们乖乖啊,R大法律稳了哦。”

      “真的?!您怎么知道?”意识到自己问了个蠢问题,陶燃马上笑开,“太好了真的,我、我太开心了。我要告诉奶奶,我下午就去看她!”

      陶燃在凌楚谦面前转了一圈,似乎在感受、消化长久目标一朝达成的喜悦。最后她扑上来,双手囫囵地一把抱住凌楚谦,软绵绵的身体贴着她,“没有您的帮助,我做不到,我不知道怎么说,您真好。”

      她的眼里似淌了蜜,那么甜那么甜。

      填好了志愿,学车提上日程。陶燃琢磨着报个什么驾校,反问到凌楚谦哪儿,却被她拦住,“不用,你就在家里学,这样快。我派人教你,弄辆车随你撞。”

      “今晚带你兜风,给你打打鸡血,夏天了正是好时候。”她在她头顶按了按,又承诺说:“好好学,等拿到驾照,就能开车库的车了。”

      长安街的风、三亚的海,这是她带给她的。
      录取通知书、机动车驾驶执照,这也是她带给她的。

      陶燃想起在岛上的时候,第二天的傍晚她们开游艇出海了,并且在海上过夜。

      清晨时分陶燃从晃晃悠悠中苏醒,枕边人不在。她晕晕乎乎上到甲板,才呼吸了一口海风,就听头顶传来一声“看哪儿”。凌楚谦手臂撑着飞桥的栏杆,身体略前倾,下巴朝大海点了点,“前面快看。”

      举目望去,海水蓝得如同宝石,灿灿金鳞层层铺开,荡漾在海的褶皱里。一色的视野中出现一团云朵似的白,越来越近,是一大群海鸟,羽翼美丽,鸣叫声清脆动人。

      凌楚谦抓了把鸟食扔到半空中,海鸥或者海燕们扑棱扑棱拍打着翅膀掠过游艇,振翅声淅沥如雨,有羽毛落了下来。

      刚刚要是接吻就好了……

      陶燃仰起脸重新找到那人,怀抱的心情自己都未必辩得分明。她没想爬到飞桥上和她站在一起,就在下面,一动不动仰视着她,认真问:“您一直在带我见识很棒的事,不麻烦吗?”

      凌楚谦眉尾跳了下,似是没料到她会问出这种问题,累心多于无奈,“多看看锦绣山河,总会有益处。我养你,不是为了把你关起来。”

      你看这个人,只要她拿三分真心对你,就太容易让人对她死心塌地。做她的情人,犹如误入游乐场,处处惊喜,步步新鲜,目不暇接以致头晕目眩。可也只是乐园限定,大约哪一日就会关闭营业。

      这之后陶燃很久都没见她,直到约好的香港行。
      —
      去香港之前,凌楚谦出了趟国。

      南方分公司的海外市场扩张如火如荼,未免原材料掣肘,她亲自去了南非,从英国佬嘴里撬出来两个矿。由于当地政府效率不高,谈判没有想象中顺利,回国日程不得不一再拖延。

      8月17日,飞机在首都机场降落,六小时后又要起飞。凌楚谦却不能待在飞机上休息,她要回凌氏,会议室里有一堆人在等她。

      凌楚谦的年假已经用在了三亚,因此这一次赴港,她是以考察艺术市场与视察驻港办的名义,要待半个月。

      凌氏旗下南方最大的分公司在沪市,再往南,凌家的影响力就有限起来,遑论香港。香江明珠,新老势力盘根错节,凌氏自带“X色”资本烙印,初来乍到,冒然大举进场,难免水土不服。

      几年来凌氏在背后动作,持股、收购一些公司,但要想从幕后走到台前,打出自己的招牌,凌氏布局慎之又慎。办事处经营两年,一点点招兵买马,花了几个亿才筹备停当,正待展开拳脚。

      总公司对此亦十分重视,预备派出的工作组,副总就有三个,谁让凌楚谦这个小凌总,表面上坐镇中军却没有决策权呢。

      临行前的会议相当繁琐,凌楚谦估摸着时间,在休会的间隙里给陶燃打电话。

      陶燃接到信时,正在做跟读。尽管金主一再重申不用带东西,她仍早早打包了一点行李,现下拎起就能走。

      坐上接她的车,路上又一次点开凌楚谦发来的语音,听那人带着笑的“等你到了就能看见我”。陶燃以为她在候机室,却被送到停机坪的一架飞机上,里面没她,便只能跟机组人员瞪来瞪去。

      陶燃在她的私人飞机里听了三首歌,空姐拿来果汁和牛奶,还说饿的话有备饭。陶燃喝掉了一整杯西柚汁,凌楚谦才进机舱,她沉着脸,大步走在最前方,身后呼啦啦跟了一帮人。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在她脸上看到愠怒和寒凉,但当她抬眼找到自己,眼睛里又一霎回暖了。

      凌楚谦走近了,抬手摸陶燃的脸,拇指在她下巴轻搓了几下,笑笑说:“临时又有个会,来晚了。有没有吃点东西?”

      陶燃的眼睛俏咪咪向下瞟,在她手上扫了一圈。铂金的腕表衬得腕骨愈显苍白,她好像又瘦了一些,骨节分明到有种嶙峋之感,手背上青色的血管脉络清晰可见。

      凌楚谦拥着她坐下,解释道:“那些人我也得带去香港。除了冯昔,”顿了顿,又把黎枢哲加上了,“除了他俩,别的你不用理会。咱们单独住,没人会打扰你。”

      陶燃悄悄越过她肩膀偷眼去瞧,果见黎秘书带着那群人在离她们很远的机舱前方坐下了,倒是冯昔走到她们近前来。

      飞机升空,凌楚谦给陶燃续了西柚汁,自己叫了杯咖啡,接过冯昔递来的眼镜和文件,开始看报表。

      陶燃戴起耳机复习雅思,她做了一套剑15的听力,正确率很喜人,连日来按部就班地提升自己甚至让她对考试产生了一丝期待。这样隐秘的成就感,是她迫切想跟人分享的小小幸福。

      只是当她摘下耳机的时候,眼前却是凌楚谦疲倦闭目的侧脸,无框眼镜松松挂在鼻梁上,睡得不太安稳,睫毛一颤一颤。她手边的咖啡似乎没有动过,热气都散尽了。

      陶燃向前方看去,跟侧面座椅的冯昔对上视线,冯昔略带歉意地笑笑,将手上抱的毛毯递给她,“陶小姐,这个麻烦您了,小凌总真的很容易醒。”

      她确实容易醒,几乎是陶燃试图将眼镜从她鼻梁上轻轻拿起的那刻,她就睁开了眼睛。看见眼前是陶燃,眼中莫名又迷矇几分,她在陶燃手上捏了捏,嘴里溢出一声“谢谢乖乖”。

      正如金主说的那样,众人出了机场分道扬镳,下属们到酒店同南方分公司段总她们会合,小凌总带陶燃到自己的房子。

      放行李的功夫,陶燃发现几间房里有些明显不属于凌楚谦的日用品,出来一问,原来莫如她们在有私事至港时经常来借宿。凌楚谦一个不妨看见了段思北的东西,这又让她伤了会儿神。

      在陶燃考试前,两人都很忙,基本只能在晚上见面,凌楚谦身上几乎天天带酒气,回来就窝在开放式书房里。陶燃心疼,便跟着视频学了一些解酒和按摩的手段,不假手他人,尽力让她舒服一些。

      考试当天,凌楚谦送陶燃去培正小学,又转道回快活谷。

      或许是家传渊源,凌楚谦爱马是出了名的,每回来香港,必至马会,时间允许的话,跑马地、沙田两大马场观赛自不必说,自己名下马匹所属的马房、厩舍也要走一走看一看。

      邵应秋瞅两眼滚动的电子屏,接下来的三班赛,随手给自己的幸运号码投了两注,才上楼去。她甚少接触这项运动,即使在美国那会儿,忙着学习生活,打工的血汗钱半点儿也不会浪费在赌博项目上。

      赛马会会所马主俱乐部的包厢,邵应秋推门而入,包厢里已经有客人在了,小凌总介绍是马会的董事。

      都道她明面上是工作组领队,实则是陪小情人来玩的,可谁又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幌子?

      邵应秋事不关己地喝咖啡,听庄董事拐弯抹角打听凌楚谦今年拍马的计划以及放不放在香港跑;听凌楚谦漫不经心透露她的代理人将会进场达德素和坚兰。

      庄董事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表情,这才匆匆告辞,凌楚谦眉目敛起,看着窗外。

      邵应秋回身打量她,第一句话却是——“小陶妹妹呢?”

      凌楚谦神色淡淡,先呷了口咖啡,才慢条斯理地回道:“她雅思是今天考。”

      邵应秋来了兴致,“上次在饭馆没好好打招呼,你们还有什么娱乐活动没有,说一声,也加我一个。”

      这人到底抱着什么心思凌楚谦也能猜到一二,眼睫扇动两下,“过几天吧,答应好的,怎么也要先带她去逛逛。”

      话音未落,似是又想到什么,“瞧我,差点忘了,过两天沪市某集团老总促局,这人跟天创有点关系,思北也向我提过他,我干脆让他们把地方定在俱乐部,都去玩玩。想见人,你也过去。”

      邵应秋暂时满意,终于谈开正事,聊了聊政府的风向标,又问这次谈判对方主席需要注意的点,末了问:“我听枢哲说,凌董那头有反悔的意思,不过他好像给你指了条康庄大道?”

      凌楚谦嗤笑一声,一丝涟漪打破眼底的平静,“两家老爷子都没催,他们尚不急,凌之杨倒是急起来了……让我想想该怎么打发他。”

      那轻缓的语句里似乎有些别的什么,邵应秋一时也难以分辨清明。

      不知道凌楚谦又想到什么,语气一时沉冷,“凌之杨亏心事做多了,还迷信起来,烧了不少香。可不是我只是用心经练字而已就被罚的时候了,你说可笑吧。”

      句末尾音扬上去,可她脸上阴郁极了。

      凌家的家事,虽说邵应秋也直面不止一两次,却依然不知该如何出言安稳。凌之杨留给凌楚谦的阴影不是一点半点,原生家庭这个样子,她长成现在模样当真受了不少折腾。

      作为朋友和战友,邵应秋能做的,也只好激她一激,“你当初怎么跟我说的,忍他这么多年也够了,该下决心了。别咱俩的聚融都送我上纳斯达克敲钟了,你还迈不出去这一步。”

      凌楚谦抿着唇,半响才道:“快好了,快了,务必一次让他翻不了身。”她看上去神色有些匆忙,“今天就这样,我去旺角接小朋友。”

      后两天凌楚谦推掉一切事务,带陶燃香港玩个遍,还跨了海,到澳门丢了两把骰子。有天晚上开超跑兜风时被呛,陶燃以为在香港她总会收敛些,可她依然如同身处长安街上,走到哪都是那个小凌总。

      打球的事凌楚谦没提前告诉陶燃,到了赴约这天,一大早把人捞起来,趁着陶燃还懵圈的时候,搂着抱着哄了人答应出去。

      等陶燃洗漱完了,换上凌楚谦准备的套装下楼,客厅里段思北、邵应秋、冯昔,黎枢哲一应俱齐。陶燃马上就认出其中一位姐姐上次在饭馆见过,而唯一面生的,却是听金主打过电话的思北。

      佣人已将餐点摆好,凌楚谦一边招呼陶燃来餐厅吃饭,一边冲众女道:“呶小孩子托付给你们了,可看好她。”

      原来今日名为打球实为应酬的只有凌楚谦和黎枢哲,其他人算小凌总自掏腰包的员工福利,至于陶燃……大约凌楚谦只是想她多玩会儿。陶燃没有错过冯昔和叫“思北”的女士投向黎枢哲的怜悯眼神。

      上午阳光正好,一行人到了约好的俱乐部。凌楚谦、黎枢哲和众女士分开,往不同的球场方向去。凌楚谦二人很快走到休息区,桌旁坐着两位先生两位女士,正相互寒暄着。

      一位男士是本次促局的梁总,他带着秘书迎上来,说小凌总久仰久仰,天创曲总对您可是赞不绝口。又对旁边的男人说听闻小凌总与京城恒丰的徐总关系亲近,想来徐公子是不需要在下引见了。

      那位徐公子是本埠有名的二代,Lauren徐,徐兴周,众城科技总裁,恒丰二公子,徐衍次兄,这间俱乐部正是恒丰财团所有。这人做生意和厮混风月场所都是一把好手,旁边跟的女伴没有重样的。

      徐兴周一声“Ellen好久不见”一边暗中打量凌楚谦。这位北边来的女太子,当初通过徐衍拜会徐家时,不用凌家的名头,只说是一家去年上市港交所的生物科技公司的董事长,就让daddy相见恨晚。

      家世有,手腕也有,确实人物。徐衍那家伙,啧……

      寒暄过后,可以开打。集团公子大驾光临,俱乐部行政总裁并球场经理亲自出面招待,招呼着让球童开观光车载她们过去。

      这间俱乐部占地面积很大,光高尔夫球场就有一个18洞国际专业球场和一个9洞灯光球场,同一区域还有壁球场、网球场和射箭馆,SPA馆、健身房、桑拿房、自助餐厅在对面的大楼里。

      梁总姿态放得很低,把凌楚谦和徐兴周捧到天上。小凌总不太待见在自己面前摆个卑躬屈膝样儿的家伙,嫌掉价儿,但她能理解,求人办事嘛。如果不是陶燃寻来,这一次合作说不定就这么成了。

      陶燃来找凌楚谦的时机刚好,正是局歇的时候,凌楚谦靠着沙滩椅背,戴着墨镜,但明显神态放松,手指无意识转着玻璃杯,偏头在听边上的人说话。

      还是黎枢哲先看见的陶燃,他俯身轻声提醒,凌楚谦立刻站了起来。她摘了墨镜,一眼就找到陶燃站的地方,含着笑向人招手。

      梁总也看见门边站着个陌生女孩,年纪约莫不大,清纯模样极是吸引人,不由出声“这是……”,就见凌楚谦摆摆手,赶紧自觉闭嘴。

      陶燃原本想说句话就走的,谁想被拉住手,一下子拽她坐到她身前。陶燃额头上已经出了细汗,凌楚谦赶紧拿自己的饮料给她,盯着她喝下去,才问:“怎么过来了?看你这汗,急什么,出事了?”

      陶燃大口解了渴,又含着吸管小口小口抿起来。很快一杯冰饮见底,女孩舔了舔嘴角,似乎有些意犹未尽。

      陶燃放下杯子,呼吸平顺下来,“我们打完球啦,现在准备去蒸桑拿,想着跟您说一声。您没接电话,我就说我来找您。”

      凌楚谦听着,在陶燃背后的右手点点空杯子,很快同一位置就摆上了新的冰饮。

      陶燃脸上绯红尚未褪去,乌黑的眉眼噙着满足的悦色,稍稍仰面望着凌楚谦,“我让服务生带的路,走过来才知道两个球场离得有点远呢,还好您现在在休息。”

      怀里姑娘的呼吸若有似无撩过她鼻尖,凌楚谦盯着那张开合润湿的嘴唇,有点心不在焉。直到回过神她说什么,眉眼一动,乐了,“既想见我,还和人家一起,把我一个人丢这里?”

      陶燃又拿起冰饮喝了一口,带了几分娇憨地笑,“您忙正事……”

      “今天是来放松的,哪来的正事。你留在这边陪我,我就不打高尔夫了,咱们一会儿打网球去。”

      终究没忍住,凌楚谦低头在她熟透水蜜桃般莹润润的脸颊上亲了下,如同燕子啄泥,柔柔地一触即离,却无端扰人心绪。

      陶燃忍着扑通跳跃的心脏和发热的脸颊,勉强稳住声音,“哎呀跟您说事,您怎么又来这套?还、还有人呢……”声音渐低下去。

      小情人红云漫天的脸蛋,称得上凌楚谦的心头好,每每让她满心愉悦,没办法,谁叫她实在不是一个懂得收敛、低调的坏家伙。

      大庭广众被凌楚谦这么盯着,陶燃实在不好意思,她腾一下站起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淡定到存了欲盖弥彰的味道,“您忙吧,我回那边了,几位姐姐该等急了。”

      也不待凌楚谦发话,就急急往外走。这套衣服很合身,显得她腰是腰臀是臀,抽条似的秀致。一走起来,脑后的马尾巴一甩一甩,像是有只猫爪子在凌楚谦心上翻过来覆过去地挠,真痒。

      凌楚谦像个没见过世面的愣头青,被她那点子风姿诱得喉骨不着痕迹地滑动了下,开口时嗓子带着不正常的哑,也很有些不舍,“慢着点,小心摔跤了。”

      她朝旁边使个眼色,黎枢哲会意点头,脚步一动跟了上去。

      等他们走远了,梁总才把太阳镜掀开一条缝,半是拍马半是歆羨地说:“小凌总好福气啊,身边美女如云,羡煞我老梁。刚才的妹妹当真尤物,还是您眼光好啊。”

      梁总根基在沪市,可对小凌总身上的花边新闻有所耳闻,外有门当户对强强联姻,内有温柔小意娇花解语,真是再理想不过了。

      徐兴周应是知道点什么内幕,本来在享受女伴服侍吃喝的人突然插了一嘴,“梁总说对了,看这花一般的年纪,勾人啊。瞧瞧才离了多久,Ellen就这样舍不得。”

      他突然“哎呦”一声,“我不过就夸人一句,你看Cara还要跟我生气。不中意我的话,梁总最会哄人的,你找他去。”说着作势就要推人。姓梁的虽然没表态,但也和他心照不宣地笑起来。

      没人看到凌楚谦墨镜后面冷下来的眼睛。

      那两人话里话外的,将陶燃与他们身边的女伴,那些攀附权贵的女孩相提并论。里头的深意不止如此,那些女孩是不介意被人换来换去的,要不是她凌楚谦没搭话,下一步或许就是开口要人了。

      舌尖在后槽牙中舔了舔,人相当冷淡,“休息够了,一直打高尔夫也没什么意思。梁总听说你是业余赛冠军,不如移步网球场,我也向梁总学两招。”梁总自然千好万好,顺便把自己好一顿贬低。

      那边徐兴周的女伴Cara低声提醒了他什么,他看一眼腕表,说他还有别的局要赴,先告辞了。走前同凌楚谦讲:“我们家阿衍,还要拜托Ellen你照顾了。多联络咯。”

      少顷,换好网球服,凌楚谦表情一派正直,“梁总年长,我是女人,咱们谁也不占谁便宜,按惯例来,三局两胜,如何?”

      第一局干净利落地剃了梁总光头;第二局却仿佛气力不济,自己先领先,然后任凭梁总追,小分要到40-40、局分5-5,才肯多拍赢下这一球,钓着人玩似的,每每给人希望却功亏一篑。

      这种戏弄之下,梁总的心理和体力双双透支,频频请求暂停,凌楚谦也由着他。梁总瘫在椅子上像条死狗,运动衫都汗湿了,他那秘书一趟趟拿来毛巾和运动饮料,跑前跑后,一刻也没得歇。

      偏偏凌楚谦不让停,梁总就是累死也得倒在网球场上。他想发球失误、想故意出界,被她一瞪眼睛“梁总是不是不想教我啊”给吓回肚子里,硬着头皮把球打回去,而凌楚谦轻松接住。

      结果不消说,最后一球,梁总被凌楚谦遛狗似的在底线两边来回奔命,都要给她跪下了,好歹才让她大发慈悲赢了比赛。

      被这样下面子,梁总吃了暗亏无处发,又被凌楚谦一句“梁总姜还是老的辣,受益匪浅,承让承让”给堵得半天说不出话来。直到散局,他都一头雾水,不明白为何大好局面急转直下,眼看就黄了。

      临回京的前一晚,陶燃明显感觉凌楚谦的情绪有些急切,她都来不及等情绪慢慢升温,一把火就将空气烧个干净。两人在楼下就亲到一起,跌跌撞撞搂着上楼,闷头倒在大床上,衣服洒了一路。

      凌楚谦的手和腿牢牢锢着陶燃,将她压进松软的绒被里,从耳朵亲到嘴唇再亲到脖颈和锁骨。她右手扣住陶燃的腕骨,将她双手按在头顶,直直地看着她。

      空出的左手手指去够床头抽屉。只堪堪拉开一道缝,那手却顿了一下,片刻却收了回去。上方的人眼底幽暗难明,哑着嗓子问:“你还在吃药是吗?”

      陶燃被吊着不上不下,凌楚谦上半身一动不动,膝盖却毫无章法地蹭来蹭去,一会轻一会重,可迟迟不进行下一步。陶燃双手无法使力,只能难耐地蹬了蹬腿,不明所以地瞪着凌楚谦。

      小情人在那里不停地扭,凌楚谦额头的汗都要滴下来,可仍咬着牙不依不饶,她气喘得很粗,声音硬得像刀,“那个BY药,你还在吃吗?”

      陶燃不明白明明凌楚谦看起来也难受得要爆炸,为何却偏要纠结一个似乎并不是太重要的问题。

      然而由内而外的渴望无暇顾及,她胡乱点头答应着,“是我还在吃,到底怎么了,您快一点……”

      正是身体的悸动让脑中仿佛被灌了浆糊,陶燃忽略掉了话语中的冷酷,凌楚谦一锤定音般扯出最后一句话,“那就好,不用去买了。”

      “什……啊?!……您别……”

      这是第一次,没有隔膜、直接接纳,皮肉的挤压、烫人的温度,竟是这般感觉。

      凌楚谦没急着动,刻意压着呼吸缓了缓,放开陶燃的手,将她脸上碍事的头发轻轻拨到一边,又温柔起来,“别怕,这样不好?你不舒服?放松些乖乖。”

      没有不好,陶燃从不会拒绝凌楚谦的要求。她忽略掉心中划过的一丝不安,抬起手拥住上空那具漂亮的身体。

      但倘若她有余力仔细观察,就在凌楚谦的眼睛里、面皮上,欢愉之中,一抹严肃的扭曲藏也藏不住。

      这样的违和感,好像凌楚谦在发疯,却不忘拖着陶燃一起毁灭。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第六十五章 暑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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